第二十一章 Pacta Sunt Servand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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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文将尸体摆成抱膝蜷缩的姿态,捆扎了起来。狄奥抱臂站着,默默地看着高文将尸体塞进她已经腾空的衣箱。

就在方才,她还质疑衣箱怎能装得下一个和它的体积完全不相称的尸体,直到高文称他对此有丰富的经验。

“你差点死了。”高文突然想起这一茬。刚刚他们只顾着打扫房间,对接下来的计划进行安排,而现在高文才想起刚进入房间时他们之间的争执,狄奥没有通知他就贸然行动,并且差点因此而付出代价。

“什么时候?提醒我一下。”狄奥向他投来了惊讶的一瞥。

高文怀疑她在装傻,只能无奈地继续说:“刚刚,那支从窗户射进来的箭。”

“的确,如果不是你拉了我一把,现在我非死即伤。”看高文话都说到了这份上,狄奥不得不做出承认。

说这话时,狄奥飞快地瞅了他一眼,那眼神就好像一个牧羊人无意中发现他原本平凡无奇的羊群中突然多了只能出产金羊毛的羊似的。即使转瞬即逝的表情同她心高气傲,甚至目中无人的常态并不相符,还是被高文捕捉到了。

可就在下一刻,她的嘴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线,并无意识地向下撇着。

“在来到不列颠之前,我也曾试着将线索告知我的雇主或者其他利益相关者,并敦促他们采取行动,但他们都希望我能提供更切实的证据。”狄奥辩解道。

“即使这意味着以身涉险?以前也发生类似的事?”

”对。”狄奥点了点头,坦然地说:“我这样做一次又一次了。”

高文可没想到狄奥的作风在地中海畅通无阻,甚至可能为她的前东家们所欣赏。这听起来也不是那么不可理喻,毕竟任何人都会想舒舒服服地居于幕后,只用瞧一眼结果便继续纵情享乐,对其过程中的艰辛不屑一顾。

“你就没有失手的时候?”他不得不就这个问题作出确认,好运不会永远眷顾一个人,如果狄奥所言非虚,她在地中海为前程以命相博了将近十年,不可能没有马失前蹄的时刻。

“有那么几次吧。”狄奥语焉不详地说:“但都没有闹到需要令我的雇主们付出赎金将我换出的地步,尽管过程比较曲折,最终他们对结果十分满意。”

“难道你认为这是合理的?”高文惊讶地问。他无端地想起去年圣诞晚宴安福瑞索斯酒后失态时的醉话,他形容狄奥与比萨之主佩普罗尼家族之间的关系是已经终结的“无爱婚姻”。现在他才发觉这词用的是何等精妙。

“当然不,我觉得这很荒谬,并为自己无法获得他们毫无保留的信任而感到遗憾。”狄奥在说“毫无保留”这个词时加重了语气,令高文开始怀疑她是否在说反话。

“这一次他们想要的并不是赎金,而是你的头。”高文提醒她。

“大概吧。”狄奥干巴巴地说:“如果这种情况真的发生了,我只能寄希望于他们恰巧缺钱。”

“更何况,我的雇主们不希望雇佣一个过于脆弱的人。如果我不幸罹难,正好可以换一个。”

“那我会希望你可以信任我。如果我像你先前的雇主那样,仅仅希望最后得知结果,也不会今晚来到这里。”高文说,当他看到狄奥心不在焉的表情时,又补充道:“不要说我和你的前雇主们是一样的这种话。”

在老到无法思考,或者意外失了智之前,他还不认为自己应被与那种人混为一谈。

“当然啦,你是与众不同的。”狄奥安抚道,甚至十分包容,即使这话听起来并没有什么效力。

像是觉察到高文在想些什么,她思考了一会儿,很郑重地说:“假如我再一次除因不可抗力之外,没能提前将自己的想法告知你就自作主张,我可以不领今年的薪金。”

高文沉默了,他没想到狄奥能开出如此高昂的代价,毕竟狄奥的薪金部分用于负担希腊人与高文所希望的技术引进,如果她自愿放弃,就意味着倒贴钱。

“这还不够吗?”狄奥见他不说话,皱起了眉头。

“不是,仅仅是想再补充一个条件。”高文解释说:“假如你真的违反了我们之间的约定,我希望你能告知我你的名字,不包括姓氏。”

“它并不重要,甚至可以用微不足道来形容,只是一个普通的名字。”狄奥慢吞吞地说,不明白高文这是何意。

“正因为它即使为人所知,也不会给你造成任何负担,我才希望能够得知。”

“好吧。”狄奥又高兴了起来:“那就一言为定。”

“一言未定。”

尽管这只是口头协定,不具备任何约束力,高文也不认为狄奥会将其视若无物,她一向是一个信守诺言的人。

“不过,如果不是你爬进我房间后忘了关上窗户,我也不至于受到弓箭的威胁吧?”狄奥突然说,就好像刚刚才将此事想起。

从逻辑上来说,的确如此。如果不是高文将窗户打开,第三个等待接应的人就必须放弃用弓箭支援的打算,只能入室近身搏斗,也就不会出现那支险些将狄奥的生命剥夺的箭。

虽然狄奥无法对抗三个人,甚至从方才的表现来看,她连抵御入室的第二个人的攻击都够呛,高文却不打算将此说出。

毕竟她已经做出承诺了。

他们花了接近半个晚上的时间,才将溅血的地板与墙面清洗干净。狄奥还将她大半瓶玫瑰花水都洒在房间中,用以去除那股可怕的,如屠宰场一般的血腥气味。

按照之前的计划,狄奥会将高文变成她男性形态的模样,这能帮助迷惑那些正在监视着这座旅馆的人。

在黎明时分,狄奥走到高文身前,用掌心贴着他的额头,然后探向喉结,闭上了眼睛。半晌后睁开,满意地打量着她的杰作。

“避开任何水面和镜子,就算遇到了也不要去看。”她说:“以及相信我,确信魔法的效力,不要再想着你是阿尔伯特.高文。”

高文当然可以信赖狄奥的魔法,毕竟除了被他自己以及安娜.塔尔博特意外揭露的两次,她的伪装一直毫无破绽。

“那我该如何解除魔法?需要我再来找你一趟吗?”高文问,现在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声音也变了,这真是神奇。

他还记得当时狄奥用伪装欺骗邓尼斯主教时,她无法模仿自己的声音,而却能将她的嗓音复刻给他人。看来对于她来说,声音模拟比形态变幻要难很多。

“不,看到自己的倒影就好了。”狄奥说:“它会提醒你这不是你本身的模样,而当信赖消失,魔法也就失去了作用。”

“那你会怎么离开旅店?”虽然并不担心狄奥,出于好奇,他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毕竟狄奥已经将她如今捏造的唯一一个安全身份借给自己了。

“我不会离开,毕竟瑞格蕾尔今天还要登台。”

“但他们会借此机会捕捉或杀死你。”高文能明白狄奥的想法,这是瑞格蕾尔最后一次演出,在此之后很有可能销声匿迹。幕后之人想必已经得到自己两个人手折在瑞格蕾尔的房间的讯息,就更不可能放过她了。

即使他也想过以此引蛇出洞,可这还是过于危险了。

“是啊,所以我恳请伦敦的市长千万不要到场,给他们一个下手的机会。”狄奥笑了笑说:“更何况,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他们惊愕的表情了。”

……

这是瑞格蕾尔的最后一次演出,圆形剧院内座无虚席,就连走道也险些被无处可站的观众填满。

不同于他情绪激动的伙伴,守卫有些如坐针毡,他的目光越过几乎要沸腾的人群,见后几排的验尸官艾德蒙衣冠楚楚,同样坐在走道边,与他对视了一眼后默契地错开了视线。看来艾德蒙接到了和他同样的指示——以女演员登台违法为理由,将她带至监狱秘密审问并处死。

说实话,在接到指示之初守卫还不敢相信,上头说有两个人进入她的房间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虽然守卫刚听到这话时思考的方向明显与他们希望自己接收的信息不同,几乎完全跑偏,直到通知他的人气急败坏地说他们一点都没有享受到,估计是被俘或者死了。

这不太可能吧?毕竟门廊之家已经被盯紧了,两个大活人又不可能凭空蒸发。

尽管守卫自认自己还挺喜欢瑞格蕾尔的,看了她的表演后,很难有人不喜欢她。但命令必须遵守,他也必须保持忠诚。

可惜了,守卫心想。

不过他们不能现在动手,最好的时机自然是趁瑞格蕾尔如往常一样绕场谢场时,这也是为什么他们都选择了坐在过道旁。观众们是付了票钱观看的,如果没等开演或者演出进行到一半时他们就跳上台将瑞格蕾尔逮捕,愤怒的观众也不会放过他们。

守卫耐着性子等了很久,直到台上的女主角被父亲刺中心口,在血泊中倒下,然后被其他演员抬至幕后。

终于,当那抹头戴花冠的白色身影出现在观众席的最上方,并在人们排山倒海的呼声中款款走下,守卫一跃而起,连跨两级台阶攥住了她的手腕。

这任务居然完成得如此简单,他差点当场吹起口哨庆祝了。

“等等。”忽然,守卫听见了艾德蒙僵硬的声音。

只见验尸官用颤抖的手摘下那顶花冠,然后是假发套——

那假发之下居然是张男孩的脸,与瑞格蕾尔并无半分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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