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娅兴奋地把色表递给我。
“我都认出来了！”她抓着我的手腕，边说边摇晃。“所有颜色我都认出来了！我的眼睛是琉璃色、马克杯是狐色、窗楣是亚麻色、床单是赤白橡色、你的眼睛是孔雀绿，不是祖母绿……”
她突然打住话头。“帕特里克？”
我做出笑容。
“你不开心吗？”
“我只是有点累。”我撒谎。现在才刚用过晚饭（鹰嘴豆和烤黄的面包片），没谁会这么早就哈欠连天。但米娅相信了，她眨眨眼睛，轻轻地"噢"了声，然后拿回色表坐在床上。
“我太激动了，帕特里克。”她捏摇塑胶装的色表。“我从来不知道世界是这个样子的，如此的……不可思议。”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我假装抹头发以掩饰目光中的异样，坐在扶手椅上。“世界总会让你惊喜，米娅。”
“是啊……”她感叹，目光落在色表上，又慢慢挪向手臂，被自己的肤色吸引。“人原来是这个颜色，太怪了。”
“你会慢慢适应的。”
米娅把色表放到一边。“我现在想看点漫画。”她从床头柜上拾起一本轻薄的小书。“彩色的，我第一次知道为什么漫画吸引人了。”
“嗯。”我拿出工作平板，准备应付山姆布置的任务。在加入AOA来的这些日子来，我还是头一回以近乎敷衍的态度做事。然而很快事实表明，别说山姆?布朗了，我连米娅都没蒙过去。
“帕特里克，你有心事。”她把漫画放在腿上，夹页里的绿灯侠冲我微笑。
“我很好。”
米娅还想问，但我和她之间毕竟还隔着一堵墙。也许是读出我内心的负面情绪，少女只是耸耸肩，继续享受拥有色觉后的美好世界。我在工作板上乱涂乱画，怎么也没法写下第一个字母。这是逃避，我害怕询问米娅后，她会给出奇怪的答案，那即是印证了我的假设。山姆给她植入了某种东西，某种相当可怕的……
“你想问我问题吗？”
我猝不及防。“啊，噢，他们给你讲了。”
“嗯哼。”米娅翻动纸页，发出漫画书特有的滑腻响声。“我感觉良好，一切正常，眼睛没有不适，BalaBala。你填上去就行。你也困了，先去休息吧。”
她越善解人意我的良心就越不安。我稍稍思索了一下，还是决定以虚假的笑容抹除少女的担忧。“好吧。”我说：“感觉良好，一切正常……”
第一天的报告写完了。我在房间里待得心乱，决定赶紧告辞。“那么晚安了，米娅。”我说，拉开房门。
“嗯，晚安，帕特里克……诶？”
我回头查看，她枣红色的披散秀发遮住了眼睛。“怎么了？”
“唔……没什么。”她挠头，把漫画书拿近了些，像发现了生词的学生。我在门口停了一下，带着忐忑的心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