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劫后余生(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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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利姆是个孤儿,没人为他的死难过,实着悲哀。赫布雷奇家失去了两个儿子,他们想把我和佐薇告上法庭,山姆探员帮我们摆平了这件事。虽说香伯特曾企图勒死她,佐薇还是设法让AOA行动室给了他们家一笔不小的钱财,从她未来的工资里扣。

我们没有把AOA的邀请告诉爸妈,我已成年,选择与后果都在自己身上。我告诉安格斯和詹妮弗我们要到马里兰的巴尔的摩去,做“整理档案”的安全工作,靠学生贷款去读个工程学学位。他们完全同意,尤其是工作安全的这一点上格外赞赏。撒谎的味道不好受,可我必须这么做。人的一生就该用自己喜欢的方式走完,太多的羁绊是累赘而非幸福。也许被佐薇绑住的我没有资格我这么说,但此绑非彼绑,我的确享受和她搜集线索,四处探索的生活。如果杰拉尔德从未离去,佐薇的角色自然会变成我兄长,而累赘则会是素未谋面的某个女人。

古堡事件后,佐薇依然住在“简?马洪尼斯修女”公寓,经常到我家过夜。到七月份她干脆搬了过来。虽然不必要,我们还是为SAT努力准备,一是因为对安格斯和詹妮弗说的谎言,我们必须进入巴尔的摩的某所大学。AOA说他们可以提供虚假材料,但我不愿意,有许许多多的原因,其中之一便是我不想如此之快又面对生死考验,循序渐进,先从大学的简单任务开始。AOA招的新人不少是炮灰,这是公开的秘密。

我们自学准备SAT,参加了最近的一场考试,直接前往巴尔的摩的马里兰大学分校,读毒理学,实际上还兼读AOA的侦查课程。我们坐安格斯的车到密尔沃基坐飞机,我看着后车窗中小镇逐渐远去,被茂盛的松树林淹没。沙利文古堡在树冠后遥远处注视着我,如灰尘斑斑的守卫。

“别了,维特尔。”我说,佐薇前晚失眠了,正靠在我肩头沉睡。车辆行驶平稳。父亲把窗户打开一路抽烟,到威斯康星时烟灰罐已经满了。

密尔沃基阴雨绵绵。安格斯帮我把行李搬下来,佐薇还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我们将大包小包的东西装进推车,父亲苍老而有力的手在我肩膀上重重拍了两下,露出只有他那个岁数才明白的笑。

“保重,儿子。”他说:“还有你,佐薇。”说罢,他硬直腰板走回驾驶座,塞进车里,背脊顿时又垮了下去,好像背负千斤之重。我鼻子一酸,拉上佐薇,推着行李迈入航空港。至少古堡事件让安格斯和詹妮弗的关系得以修复,不然我实在难以想象失去事业、妻子和仅存儿子的中年男人每天过的什么日子。

东海岸更暖和,也更嘈杂。我们一边上大学的课一边挤出空闲时间参加AOA的培训。佐薇爱死他们的侦查技巧课了,用她的话来说,就是“黄油遇上焦面包”。我们每日在T字路口见面,然后去上课。周一、周三和周五有AOA培训,周末可以到火车头博物馆或海洋馆之类的地方休憩。生活逐渐迈上正轨,沙利文古堡的记忆愈加模糊。

有时我睡不着,毒理学不容易拿学分,而AOA的训练强度负荷很大——不是身体意义上的,而是指精神。透过他们的报告、资料和地下讲座,我逐渐明白了自己身处怎样的一个世界。许多未解之谜其实早就有了答案。我不能在这儿阐明,即使到现在《保密条例》也起作用。AOA的确在巴尔的摩有训练点,但名字是我给的假名,就像“山姆?布朗”。

佐薇始终没有忘记乔舒亚。她设法好几次溜到AOA的档案室搜寻情报,虽然没能找到害死他的那些旧神信徒,但最终弄明白了父亲的死因是什么。我和她于一个凄风苦雨的半夜,在显示屏白光微微浸泡的档案室查看AOA探员们对那场车祸的调查。越往下,佐薇的呼吸就越沉重,最后捂着胸口背靠上个世纪三十年代的砖墙大口喘息。是他们干的,沙利文家的人。显然他们不愿意乔舒亚哪天在酒吧里说漏古堡的事让探员听见,所以安排了一场假车祸。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真正使佐薇大受打击的是后面的一段话:

「……我们设法为亨廷顿先生提供了保护,并尝试与之联络。但他的警惕性较高,也缺乏经验,以为我们和旧神信徒是一道的……

……我们在亨廷顿先生的住所设置了保护,并派人跟踪。本来一切都很正常,但他突然起心要去接在第十四大街练防卫术的女儿,而我们的探员——错责难免——以为他只是和平常一样到公园里躲藏。旧神信徒们抓住这个机会撞死了他。

通过这件事,我们再次认识到这些信徒的策划能力不逊于……」

那晚,佐薇彻夜未眠。她通过Facebook上的交际网设法找到了乔舒亚的照片,他上大学时照的,看起来不比我们年长多少,坐在新英格兰灿烂的阳光下朝镜头挥手。佐薇用宿舍的印机把照片打印出来,后半夜的走廊橙黄灯光为她投下浓黑的影子,我在楼梯角端着热牛奶静默看着,印机运作的嗡鸣声将我和她分隔开来,直到那时,我才意识到有些事我永远也没法去体会或为她分担。

失眠的并非她一个人。东海岸的许多城市垂垂老矣,散发神秘的无形物质侵入我的神经。那些夜晚,我总会到窗台上眺望巴尔的摩沉寂的港湾。潮湿微寒的海风让我感觉身处遥远的密歇根,仿佛仍在谢尔堡里昏睡。谁知道呢?异神面前人类没有自我思维和真相可言,我们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让良心稍安。人总是要做事情的,不然会疯。我想念Drei,想念灯塔咖啡馆和那所散发淡淡霉味的图书馆,想念苏必利尔湖畔的维特尔镇。这些事物对于你来说不过是单调的名词,可于我而言却意味着寻不回的稚嫩时光。

简单是好事,世界的真相让人绝望。AOA就像莽莽荒原中唯一清醒的人,点着火把警惕黑暗深处。其他人要么昏迷不醒,要么干脆醉生梦死,把抵御黑暗的工作交给我们。

后来的事我不能再写了。留给我的时间不多,我又没有一颗好脑袋瓜依据《保密条例》把每次任务的地名人名全部替换。但我可以告诉你几点。佐薇和我大学毕业后就加入了AOA,安格斯和詹妮弗以为儿子和准儿媳在某家建筑设计室工作,他们在餐桌上一边对付土豆番茄一边聊起帕特会如何在办公室里咬铅笔头时,我多半在新英格兰的殖民时代旧府邸与牛仔女孩崩掉粘液怪物,摧毁一座座星门。

最近的一次任务结束后,我们从加拿大的育空地区回国。那场行动简直是场灾难,足以容纳希尔斯大厦的冰窟中充斥着粘液球,其中最小的也有野马尺寸。星门的操纵台被邪教徒用几十万年不曾融化的蓝色冰块遮挡,我们几乎死在了那儿,如果AOA没有及时派增援队前来协助。

直升机掠过北方的冰川松林,结冻的溪流宛如大地银蛇。我们躲在机舱内包裹毛毯,吞咽热饮,俯视狼群追逐迷失的角鹿。增援队坐另外一架直升机跟在我们后边,不时通过无线电传递几声模糊失真的信息。除此之外,唯闻仪表嘀嗒和彼此的呼吸。

佐薇双眸低垂,心事重重。她朝窗玻璃哈口气,在上边画了把小弓箭,手指没有停下,将涂鸦变成一团混杂的线条。

“你累了吗,帕特?”

我点点头。被一群覆冰霜的粘液球追逐后想不累都难。

“我们走得太远了。”她说:“也太快了。仿佛昨天我们还在灯塔咖啡馆里写论文,现在却身处行动室的飞梭里。”

“我也这么想。但……本来就是这样吧。”

“你觉得我太伤春悲秋了么?”

“不,不是。”我眺望窗外逐渐靠近的皑皑白雪。直升机将翻越洛基山脉到位于塞勒姆的AOA西海岸总署停泊。“我只认为……这是我们的工作,我们该做这个。不是吗?”

佐薇叹了口气。“我从不怀疑这一点。但,帕特,有些事情需要解决,我不会忘记。”

我疑惑地看着她,佐薇淡蓝色的双眸疲累无神,却又格外坚定。我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共览巍峨磅礴的科迪勒拉群峦。一旦定下决心,没有任何事能阻挡佐薇?亨廷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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