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申生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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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逢齐国派遣使臣隰朋觐见晋献公,齐桓公为了亲善齐晋两国之间的关系,特地命人打造了一把玉如意,准备进献给晋献公。

晋献公收到玉如意高兴不已,他似乎觉得齐桓公真是个好亲家,这时隰朋又拿出一件玉如意。

隰朋说道:“禀晋侯,这件玉如意是齐侯赠送给晋国世子,外臣已经离开晋国多年,早已不知晋国世子是何人是何模样?能否让世子接收这玉如意呢?”

顿时,现场的气氛尴尬到极点,奚齐与申生同时在场,真所谓玉者,王下一点,国之重器,是权利的象征。因此这谁接收玉如意,谁就是晋国的世子,未来的晋侯。

隰朋难道真的不知谁是世子吗?这怎么可能呢,他是齐国大行,一个大行搞外交的,如果连外交国的政府成员都认不清那还不如辞职算了。

他是故意这么说,为的是制造舆论场,谁不知道晋国现在的国本之争已经一触即发,齐桓公下了那么大血本就是要让晋国陷入内乱,怎么能允许晋国内部风平浪静呢?

虢国与虞国的牺牲是为了分散晋献公的精力,可谁知道晋献公硬是用奇谋化解,也怪虢国与虞国两个国君的无能。

晋献公一时也不知道该让谁上来接这玉如意,可骊姬此时却劝晋献公,“君上,申生作为世子又身为长子,自当接收这玉如意呀。”

晋献公很诧异,“夫人当真让申生去接?”

骊姬点了点头,晋献公笑道:“好!申生你就接下这玉如意好了,这是你应得的。”

申生离坐激动地接过隰朋手中的玉如意,“谢齐侯!”

夜晚,晋献公设宴款待隰朋,因为晋献公年老体弱,不甚酒力,因此酒宴开始没多久就下去省酒去了,这下可坏了事了。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骊姬端着酒角妩媚妖娆地向申生走来,时不时还向他抛媚眼。

“申生为母的敬酒一杯,可能你以前对母亲有些猜忌,有些偏见。”说着骊姬附耳轻声对三分酒意的申生说:“为母的希望今晚你能原谅我一次!”说的同时不断用自己胸脯摩擦着申生的臂膀。

这一幕刚好被朝堂上的许多大臣看见,这下申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当朝太子竟然当众调戏国君的夫人,同时也是身为他的母亲,这是大逆不道的事情,这要是让晋献公知道了,申生是非死不可。

果然,当天夜里,骊姬就对晋献公哭诉道,“臣妾一片好心,款待世子申生,不料申生对臣妾无礼!”晋献公奇怪的问道,“申生怎么无礼了?”骊姬哭泣着说道,“臣妾原本想给申生敬酒的,出于母亲对儿子的欣赏与赞同,可谁知他没喝几杯,申生就对臣妾说,君父已经老迈不中用了,不知道母亲可还青春?”

“臣妾没回答,申生又说,慢慢长夜母亲是否寂寞?话说我爷爷老了之后,就把我母亲姜氏留给了我父亲。现在我父亲也老了,难道是要把你留给我吗?等寡人做了晋侯你就又是夫人了,你的儿子就是我的儿子了。”

然后申生就要上前拉臣妾的手,被臣妾挣脱了。主公如果不相信,可以让他日在场的大臣作证。”

骊姬原本以晋献公会火冒三丈立即下令杀了申生,可是没成想晋献公会如此的冷静,以至于骊姬认为晋献公傻了。

其实晋献公当然生气了,只是他也知道骊姬与申生不和,但他绝对不相信申生会有如此大逆不道的行径,因为晋献公很清楚,申生年幼之时似乎就对男女之间的爱恋嗤之以鼻,晋献公多次派美丽的宫女引诱申生,可都被申生拒绝。

骊姬知道晋献公不相信自己的话,心想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臣妾与申生在苑囿游玩,主公可以从台上观看,肯定会看得很清楚。”晋献公半信半疑,于是同意了骊姬的请求。这句话本身就很有问题,如果骊姬主动约申生,申生就一定会勾引骊姬。这就有种故意而为之的感觉,一切就好似设好了般。第二天骊姬邀请申生在苑囿游览。申生很单纯也没有多想,只是觉得这次继母对自己态度突然大为改观,一时让他有些受宠若惊,他自己当然也不愿意失去修好的机会,于是按时前往。可是他还是忘记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宫廷斗争一直以来都是残酷的,不死不休。

骊姬既然已经为了自己的儿子登上晋侯之位谋划了那么久,怎么会忽然良心发现就收手不干了呢?而且还是在对自己有利的情况之下?对于这次游览,骊姬早已经给晋献公想要看到的东西。只要晋献公亲眼看到,申生就在劫难逃。晋献公在台上远远观看,起初两人相敬如宾,没有过多僭越之礼,可不久就见申生在游览的过程中果然用袖子挥舞着,貌似是要拥抱骊姬。晋献公大怒,“逆子安敢如此?”有的时候耳听不一定为虚,眼见不一定为实。这一切都是骊姬事先安排好的。因为在游览苑囿之前,骊姬预先用上好的蜂蜜涂在了头发上面。进入苑囿,自然引起蜜蜂蝴蝶的关注,于是群蜂乱舞。骊姬趁机请申生为自己赶一赶蜜蜂。晋献公盛怒之下决定处死申生,可是这时候一个人站出来表示反对。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这次阴谋的策划者和实施者骊姬。

这就叫欲情故纵,非常高明卑鄙的手段。骊姬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求晋献公饶了世子申生,说别人都知道这次是她做主动召来申生,如果再因为她杀了申生,那都是自己的罪过了。而且申生的罪名也不宜为外人道也。这次还请您饶恕了申生吧!有道是家丑不可外扬!

骊姬这句话看似在替申生求情,可话里句句在刺,不断刺激着晋献公。

至于为什么她要替申生求情,这个其实很简单,她的儿子奚齐即将继位晋侯,她的身上不能有任何不光彩的污点,如果申生调戏自己的事情抖露出去,对奚齐不利,因此此事不足为外人道也!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骊姬不希望是自己。晋献公转念一想,这罪名其实也真不合适公布出去。天下人会问,为何申生被杀?难道就说他调戏自己的继母?这要是传出去那还不让全天下人笑话啊!申生已死,只不过是时间问题了。几日后晋献公外出田猎,在这宫殿里实在气闷,总是想起那个畜生的恶行。晋献公想要外出散散心。骊姬一日与儿子奚齐一起喝酒谈心,奚齐在酒桌上怒斥自己的母亲,是荡妇。

骊姬一脸委屈,“儿啊!母亲这么做还不都是为了你嘛!”

奚齐说道:“为了我?这种事情要是让整个晋国都知道了,我该如何是好?我又如何向百姓们交代?我这个国君还做不做的了?”

骊姬问道:“儿啊,是母亲太过心急了,你接下来该怎么做!”奚齐让骊姬派人对世子申生说,晋献公梦到齐姜,说是没有吃的了。这事儿还得你办一下,举行个祭祀吧!

骊姬不解问道:“为何?”

奚齐冷笑着说:“孝为百善始,淫为万恶首。申生的孝是他的优势,如果让他的孝害了他,那他不就防不胜防嘛!”

申生都被别人诬陷调戏继母了,居然到现在都没有去思考骊姬为什么对自己的态度经常变化,更不懂得在凶险的斗争中步步小心的道理。他觉得自己只要行得正,走的端,就不怕别人的风言风语。

有道是,君子无二心,小人有万孔。

申生祭祀完毕后,就献胙肉于宫廷,这时候晋献公还没回来,于是这申生送来的胙肉便被留在宫里。晋献公打猎回宫,正觉得有些饿了,这时骊姬献上申生送来的胙说道,“臣妾梦见齐姜说自己饥寒交迫,正好主公外出,于是臣妾告诉了申生,申生献祭之后制胙于此,已经等您很久了。”一听骊姬又和申生扯上了关系,晋献公气的全身发红,“这个畜生对你还死心不该。”

骊姬还在替申生说好话,“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

于是晋献公正欲端起酒杯就准备开动。

“君上且慢!”骊姬见状急忙阻止,都说这酒食从外而来,不可不试。“既然知道酒食自外而来,君上就不应该吃,万一……”

晋献公大惊,“怎么?难道申生会在这肉里下毒不成。”

骊姬摇了摇头,“这个臣妾不敢乱说。”你都已经说了,还不好乱说?晋献公小心翼翼放在肉,决定亲自试验一下。晋献公将酒倒在地上,这地面立刻冒白泡,后来又叫来一只小狗,将这肉喂一块给小狗吃,眼看着小狗吃下肉后就呜呼哀哉了。骊姬突然跪地求饶,她大惊小怪的假装不知,然后又拉来一个内侍,硬让他喝酒吃肉,内侍被军士硬塞将酒肉灌下,果然也七窍流血而死。晋献公的脸色从绿而青,从青而黄,从黄而白……

紧接着就是雷霆之怒,“放肆!反啦!反啦!寡人真是瞎了眼,就是养条狗,狗也不会加害于主人,申生!寡人要将你碎尸万段!二十多年的父子情分啊!到头来他居然想弑君!这传出去寡人就是个昏君呐!”

骊姬又哭又闹,晋献公心如刀割,。骊姬一看时机已经成熟,现在只差临门一脚了,于是她跪下进言道,“臣妾知道,世子如此这般,都是因为臣妾母子的缘故。现在臣妾就请自尽于君上面前,以缓和申生与君上父子之间的关系。请君上将这酒肉赐给臣妾,臣妾愿代替君上去死,让世子顺心如意!”晋献公伸手扶起骊姬说道,“你起来,难为你到这个时候还替他求情,寡人现在要将这畜生的罪孽公布于众,杀了这逆子!”晋献公立刻召开御前会议,诸位大夫见晋献公怒冲天,就知道所有的一切。晋国的天即将发生大变。

会议现场,狐突、里克、丕郑父早就托言有病获有事躲了,他们都知道申生恐怕不行了,虽然申生的死可叹,可他们却不会真的同去赴死,这样岂不是在可叹的基础上增添一些可怜与可悲嘛。

晋献公在朝堂上将世子申生所作所为申明一番,群臣知道这里面半真半假,不过现在也只能附和晋献公的意思了,他这是铁了心要杀申生,还是那句老话,不装疯卖傻,怎能万事大吉,试问这个场合谁又敢唱反调?

“谁能替寡人除去这一逆子!”晋献公目光扫视四周,东关五进言道,“世子无道,臣愿为主公讨之。”

晋献公心目中的人其实是里克,他作为太子太傅有失教之责,应当主动带兵将他的学生绳之于法。但他目前称病不出。晋献公觉得事已至此,他也只能任命东关五为大将,梁五为副将,率兵五千抓捕申生,若遇反抗者格杀勿论。

申生一党全体静默,都躲在家里避风头,也只有狐突敢说话,狐突命人急报世子申生,

世子申生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今天会有这样一个结果?他问杜原款是怎么回事,杜原款不假思索的说道,“胙肉昨日留于宫中肯定是宫中下毒。

申生说道:“”我这就进宫跟君父一切真相。”

“世子且慢!眼下晋献公已经不会在相信你任何的说辞了,公子当务之急活命要紧,逃吧世子!”

申生面如死灰,淡淡说道:“逃?往哪里逃?这天下还有我的安身立命之所吗?太傅活着真的太累了,我想借这个机会好好休息一下,只是在临死前有一人的安危让我放心不下。”

杜原款没想到世子申生居然已经报了死志,他问道:“世子吩咐,何人需要嘱托,在下一定竭力保护。”

申生笑道:“有劳了,在众多兄弟中,真的把我当做亲人的也只有重耳一人,重耳他十几岁时就敢孤身一人前往郑国行刺齐桓公,我这个弟弟要远远比我强,我希望你能将他送出晋国,让他好好活着。”

杜原款说道:“世子何不与重耳公子一起逃走?”

申生笑道:“智不愁困,勇不逃死。”

于是申生作书与狐突,写道:“多谢君直言相告,申生有罪,死不足惜。君老矣,将来国家多有劳伯氏。吾兄重耳拜托君多多照顾。”

于是申生北向而拜,自缢而死。

而此时的重耳正在狐突的府邸中,原来狐突早就以喝酒为由头,将重耳藏在自己府邸。

晋国的天变了,申生的死很快就传到齐桓公的耳朵里,齐桓公知道这个时候就是齐国出手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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