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花与迷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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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前几天,就算是个十足的傻子,也能感悟到都市的躁动了:大小商场店铺无不门前装饰一新、大肆广告宣传,做好节日大促销的一切准备,希望节日有个好收成、新年有个好的开端;那些身在人际江湖中的人们,都愿意或不大愿意地挑购着各种或吃的或用的或吸的或醉的或男用的或女用的礼品,走门串户,当面献媚哈腰,一离开马上换上另一副脸孔,暗骂收礼者无耻,表现出一种厌恶或不耐烦感。然而,厌恶归厌恶,下个节假日,照样还要各处走动走动。

旧年最后的一天,赵白云抵不住节日的诱惑,邀罗成炳上街“纳新”,在王城东门出口的花店处,碰到同系法学专业的阿天、阿强。他俩都是罗成炳的雷州老乡。赵白云见他俩各买一大堆鲜花,便问他们的猎物是谁,她是否认识?他俩笑而不答,忙钻进城门去了。“节日能收到这么大的一束鲜花,一定会高兴死,”赵白云说,“喂,先生,一年多了,你从未送过花给我呃!”罗成炳说:“你想要吗?”赵白云说:“你买呀。”罗成炳说:“买个屁,俗套!”赵白云的脸上马上写上不悦的神情,说:“不买就算了,干嘛说得这么难听?”罗成炳忙送上一个吻,道歉说:“对不起!或许是一种习惯吧,我长这么大了,送礼也是常事,但送花却只有一次。”赵白云问哪个幸运者是谁,罗成炳便给她讲述他惟一一次送花的故事。

初中时,一位教他英语的女老师结婚,班中的女生一起给老师送了礼物,男生没有任何人牵头表示,于是,他以个人的名义给老师送了一瓶花——花瓶极其精致,花是塑料作的假花。后来他的花在班中惹起了一阵风波:男生普遍对他产生了敌意,耻笑他讨好女老师心怀鬼胎;大多数女生对他的行为有几份赞许,但个别女生批评他触老师的霉头——你不送就算了,要送也该送二瓶,因为老师是喜事,俗话说喜事成双,你送一瓶,无形中却成了对老师的诅咒。对此,罗成炳哭笑不得,自此发誓永远不再送花,那怕对方是天皇老子,是生是死。他当时送花是基于几个原因:一、老师对他较好,关心他,他觉得师恩如山应借机谢恩;二、老师是个刚从师范学校毕业回来的女孩子,年龄比学生最多大几岁,可是她一身入时的装束和相对渊博的知识,无时不刻地散发着一种成熟ni性的魅力,使他产生了对性的顶礼膜拜以及盟生了本能的原始的冲动和向往。

赵白云说:“原来你送一瓶花还有这么深的内涵且又碰了壁,怪不得你不敢再送花。”罗成炳说:“什么敢不敢,应说是不想。虽说过去的发誓是有点赌气的味儿,但现在我不送,完全是理智的行为。”赵白云问为什么,他说不想花冤枉钱。赵白云不敢相信似的望着他,说:“什么?冤枉钱?你还会在乎这几个钱?怪事!还有,如果给我买一束花,你也觉得冤枉?”罗成炳说:“只要是买花,甭管是为谁都是冤枉的。”赵白云说:“好、好、好!才几块钱一朵花,是冤枉是浪费,只有三日二头进馆子吃饭才不是浪费;只有每天几瓶健力宝,甚至请几十人一起喝,才不是浪费;只有每周四、五个晚上泡电影院才不是浪费……”罗成炳见她生气,笑着打断她的话,说:“傻瓜,生什么气?你听我说嘛,我所指的仅是这几块钱的问题吗?我指的是人们的虚伪和俗套。现在与你探讨一下有关花的话题吧。你说,花的本质是什么?花,不过是植物的繁殖器罢了;它们的重任是为着各自的物种繁衍后代;它们也是按照大自然给定的生命规律生存着,为人类提供了赖以生存的生态环境。她们用散发体香味的方式来表达求爱欲望,借风或昆虫帮她们完成jiao配。遗憾她们的体香味无意间刺激了蠢笨的人类的嗅觉,人类没有象蜜蜂一样帮她们完全心愿反而糟蹋起她们来。虽然偶有几个懂得怜香惜玉之人,赞美过她们,说什么‘莲出泥而不污;菊,花之君子者也;牡丹,花之宝贵者也;梅,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之类;但终究唤不醒人类的良知,反让庸者附雅,你说爱莲,我爱菊,他独喜桂;今日爱水仙,明日喜昙花,后日改玩牵牛……爱来玩去,到处糟蹋花丛,破坏环境,劳民伤财。更有庸者,用塑料仿造花朵,以假乱真。好吧,言归正传。你说,送花,意义何在?送塑料仿制花,本是假的,它代表的情会真吗?送真花吗,不出二天,花就凋谢了,它代表的情会长久吗?既然送的花不是假的就是短暂的,又没有什么实用价值,花这钱不是一种浪费吗?我想,若心存真情意又何需用花去饰非呢?若非送礼表情意不可的话,不如送书、钟表、家电、家具、食品之类的东西,或实用或长久。对吗?”长篇大论后,他长长地嘘了一口气,搂着赵白云的腰,轻吻了一下她。赵白云说:“你的鬼话新鲜、中听,但不能使人完全信服。呃,你不是说花是植物的繁殖器吗?既然是这样,人们就更应借花抒情达意了,无可厚非!”赵白云认为她有了这一新观点,足以让罗成炳无言以对了,因而感到自豪。罗成炳洞悉她的心事,淡淡一笑,说:“难得你今天有这份灵性,说出这个堪称惊人的观点——以植物的繁殖器去表达性的欲望。不过,你想到没有,世人送花的对象不只是情人,还有长辈、病人等。难道对长辈、病人或与自己同胞的异性之间,你也会表达那欲望?”赵白云说:“送给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含意吗,怎能千篇一律呢?”罗成炳说:“好了,你今天的表现不错,我第一次输给你。继续努力吧,相信你会有一天成为能言善辩的女皇。好了,我们别争论这无聊的话题了,去看电影吧。”他搂着赵白云的腰离开了花店,于是,在赵白云心中一场欲来的风雨,被他的胡说八道息化了。

电影院里,赵白云问:“一周四、五次泡影院,你不觉得是一种浪费吗?”罗成炳说:“浪你的头,这是一种高级的精神享受。”赵白云说:“享受?什么可享受的?有时看电影吓都被吓死,回去,久久不敢入睡,还享受?”罗成炳说:“这你就不懂欣赏电影了。你看电影只是象绝大多数观众一样,把电影当一般故事来看,进得了出不来。我过去一样,看《大浪淘沙》时,片中有个老头子上吊自杀的镜头,害得我几个月不敢单独睡觉;看《画皮》时,几个月的晚上都不敢出门,晚自修时都要几个人一起才敢回学校……”赵白云说:“你现在怎么就不怕了?”罗成炳诨说:“现在长大了,当爸爸了!”赵白云不理他的打趣,说:“但我相信,有很多人,包括部份男生在内,一样怕看恐怖片的。”罗成炳说:“他们也象你一样尚未长大,今年才廿十岁半嘛。”赵白云横扫一掌在他的背上,说:“鬼话。”罗成炳在她的肚子上摸了摸,说:“哦,我忘了,你是长大了,现在是个准妈妈了。”赵白云笑着一把拉过他的头,说:“说吧,怎样才能看懂电影且看什么都不怕?”罗成炳说:“什么叫看懂电影?不要只把它当故事来看,而当成艺术来看,用艺术的眼光来看,做到‘进得去出得来’不就得了。”赵白云说:“详细点嘛。”罗成炳说:“怎么说那?比如说,看神鬼片时,你不要完全受到画面的影响使自己陷入恐惧中,这时你应退出故事的表层,用换位的思维方式思考:演员的扮相、动作等象不象传说中的鬼?编剧安排这个情节对全剧来说有什么作用?潜台词是什么?有什么作用?全剧的社会意义是什么?导演为什么用这种方式表达?鬼飞奔的动作是怎样拍摄的,光幻是怎样处理的等等。然后通过自己各方面的知识和审美能力去加以分析、欣赏。”赵白云说:“看电影还有那么多学问?不过遇到恐怖镜头,也未必就不怕呀?”罗成炳说:“你知道这是艺术,就不会怕了,况且世上根本没有鬼存在。”赵白云说:“有,这里就有一个。”罗成炳笑着说:“是呀,我忘了!不过你并不怕鬼呀,你还经常缠绵着他。”赵白云笑说:“真的,我听老人常说,是真的有鬼。”罗成炳说:“你见过吗,你信吗?我也曾听老人说过,有一个叫赵白云的女孩子,前世曾是我的二姨太,为我生过五个孩子,其中……”赵白云打断他的话说:“不是五个,而是五十个,其中有一个当了皇帝,他的母亲成了皇后;一个象他老父一样,一生无所事事,游手好闲……”罗成炳不等她说完,禁不止哈哈大笑起来,说:“笑死人!儿子成了皇帝,母亲却成了皇后,这么你母子**起来?哈哈……”赵白云说:“你才**。笑什么笑?”罗成炳说:“傻瓜,幸好只有我听到。以后说什么话,请搞清对象再说。你知道皇后谁?她与皇帝是什么关系?皇后与皇太后有什么不同?告诉你吧,我的大傻瓜,皇后呢,是皇帝的正牌老婆,换现代的话说,叫大老婆,供皇帝玩用的;皇太后呢,简称太后,则是皇帝的长辈——大多是皇帝的亲生母亲。还有一个太皇太后的称号呢。太皇太后则是皇帝的祖母的尊称。你现在还想不想当孩子的皇后?”赵白云脸红起来,吃吃地笑了一会,说:“鬼知道他那五花八门的称号指的是什么?神经病!”罗成炳为了安慰她那因无知而受到嘲弄的心,搂住她,张开蓄满胡子的双唇,咬住她不愿张开的嘴。赵白云推开他,小声说:“不好意思,有人在看着我们。”罗成炳环视了一下周围,见好奇者是几个女人,说:“怕什么,如果她们看不惯的或者妒忌的话,也可以来呀,我可以免费提供服务。”赵白云说:“好嘛,去呀,我还要给她们几块钱的劳务费呢。”罗成炳说:“好,你这句话说得蛮有水平的嘛,既幽默又骂人,玄外音把被骂的人当垃圾来看待,巴不得用钱雇人来帮自己处理。大有进步!我的傻瓜若再加努力,保证会成为世上绝无仅有的利齿动物,保证把所有的母老虎都吓死。届时我帮你申请吉尼斯世界记录。”赵白云知道自己斗嘴永远赢不了他,装作恨恨地在他的唇上轻咬了一下。

银幕上又出现了一个恐怖镜头,赵白云忙把头埋在罗成炳的胸口,久久不敢抬头,再一次问他世上到底有没有鬼。因此引发他长篇大论起来:“所谓的上帝、神鬼是肯定不存在的。但人们为什么对根本不存在的东西那么迷信、虔诚——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现在与你探讨一下其因吧。人类科学一方面极力否定神鬼论,人类却又一方面大肆吹捧所谓的上帝、神灵的力量,这是为什么?你知道吗?这是客观事实与人类主观意愿之间的矛盾。无论是各大宗教活动也好,其它民间神鬼活动也好,都是迷信的行为,都是人们一种精神寄托。迷信活动之所以长盛不衰,渗进人类生活的每一个角角落落,是因为每一个人都需要一定的信仰来当精神支柱,都有思念故人之情;尤其是到了生命的最后阶段,都会自然而然地希望有另一个世界的存在,好让自己在将到的世界里,能见到自己无时不在思念的先人、好友。别说现在的美国总统常到教堂活动,就说我们无神论者的毛伟人吧,他在某个特定的时刻、环境下,也会产生迷信心理,也希望有上帝能帮他完成心愿。如他在给父母上坟时,照样虔诚地点上香火、摆上祭品;他托儿媳去朝鲜扫祭岸英时,他要媳妇转告地下的儿子,说他非常想念儿子,请儿子原谅他无法去朝鲜看他。这时的毛伟人,一样的希望有另一世界的存在呀。你看他的《蝶恋花*答李淑一》吧,他思念娇妻杨开慧时,多么希望天宫、月宫的存在呀——他希望自己的娇妻在另一世界,是过着天仙般的生活,希望传说中的嫦娥能施袖舞迎忠魂;吴刚能按他的心愿帮他接待已阴阳相隔的娇妻。有了这些主观因素,人们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人们的这种普遍存在的心理,被一些心术不正的人看中、利用。心术不正者,慌说什么鬼呀上帝呀,迎合人们的心理,所以人类的迷信活动得以长盛不衰。阿云,最后我只想送你一句费哈巴尔的名言——是人类创造了上帝,不是上帝创造了人类。”赵白云突然冒冒失失地说:“为什么会这样呢?”罗成炳不解,反问:“你的这样,指什么?”赵白云说:“指鬼是人创造的。”罗成炳想了想说:“大概象我总喜欢趴在你身上睡觉一样!”赵白云知道他在打趣了,就顺着逗乐,说:“为什么喜欢这样睡?”罗成炳说:“就象你爸总喜欢脱你妈的裤那样。”赵白云说:“为什么要脱?”罗成炳用左手的拇指和食指圈成一个圆圈,用右手的中指在圈中不停地插入拉出,说:“因为你爸你妈要这个了!”赵白云拍了拍他的手,说:“为什么要这个?”罗成炳说:“不知道了,正如你不知道为什么要为我生了五十个孩子一样。”赵白云说:“孩子是开玩笑开出来的呗,好象你一样也是你父母开玩笑的结果。”这回轮到罗成炳追问为什么了,说:“为什么要开这种玩笑?同样的错误为什么不小心连开了五十次?”赵白云说:“因为你喜欢,因为你有神经病呗。”说完,赵白云小声地羞他:“进入了甲级战备状态了吧?我可没下令发炮哦。不过如果确实挺不住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嘛,当着别人的面,你来呀!”罗成炳说:“是吗?我真的当着别人的面打一大炮!”赵白云说:“来呀,谁怕谁?!”说着,两人不禁都笑了起来。

出了影院,已是万家灯火了,罗成炳直嚷饿得慌,拉着赵白云向乐群市场口的夜宵档处直奔而去。温饱思**,安妥了肚子后,他俩急需回学校找一僻处消遣去。一进校门,他俩都傻了眼:校门大开,门口处的操场上,人头涌动,激烈高昂的旋律在空中回荡。场边停放着很多自行车、摩托车。怎么回事,为什么那么多人一起跳舞?罗成炳钻进人群中去了解情况,要赵白云在一篮球架下等。一曲完了,人们一下了向场边四散。罗成炳找不到熟人,又怕赵白云被人潮冲散,马上折回。周芳、魏博历、潘志勇等人与赵白云在一起了。周芳笑着对罗成炳说:“新年好!”罗成炳看了看手表,说:“谢谢!不过,还没到新年,还差一个多钟头。”原来,这是校级学生会搞突然袭击——没有事先通知的情况下办一场大型的迎新游园活动暨欣狂舞会,游园活动早就结束。舞曲很快又响起,是探戈,潘志勇与周芳相拥着,消失在人流中;魏博历与赵白云搭成一对,在近处舞着,罗成炳单独站在球架下欣赏。音响一停,魏博历与赵白云就回到球架下来陪罗成炳。一分钟后,舞曲又大躁,是一曲快四。赵白云被一小伙子邀请进了舞场;魏博历拒绝了别人的邀请,边与罗成炳聊天,边随着节奏扭摆着屁股。她那不停地扭动着的屁股左起右伏,非常性感,无端地加剧了罗成炳对这屁股的向往。他说这种舞好看,问是什么舞;她说是牛仔舞。罗成炳要学,她便边扭动着边给他讲解动作要点,可是他怎么也学不会。曲终,赵白云回来后,魏博历教她,她一学就像模像样,魏博历直夸赵白云是块跳舞的好料,怪不得体育老师上课时总喜叫她做示范。舞曲似乎也怕寂寞,又似乎喜欢催人,很快又大噪起来。一位男生礼貌地对魏博历半弯了一下腰,然后伸出右手在空中划了一道弧,说:“小姐,请!”魏博历礼貌地说:“很抱歉,刚刚跳完几曲,太累了,恕不能奉陪。”男生说了声没关系,讪讪离开。魏博历叫罗成炳带赵白云去跳跳,罗成炳说不大会跳也不想跳,赵白云有一点难为情的样子。魏博历见状,拥着赵白云一起入了舞场。隔了一曲,一位腰别一部BP机的社会青年走到他们面前,邀请赵白云。赵白云先看了看罗成炳,等他笑着摊了一下手后,她才搭着人家的肩,磕磕碰碰地消失在人潮中。一有机会,魏博历与罗成炳就侃个不完。魏博历问他为什么不与赵白云跳舞,罗成炳便把一切告诉她。原来,他每次与赵白云跳舞时,她都怪他不会带,几次以后,他再也没有与赵白云跳舞的兴趣了;甚至连舞场都不想进了。聊得正起劲时,周芳突然又冒了出来,他俩同时刹止了话题,魏博历马上改教他跳牛仔舞。可是,尽管魏博历再三解释、示范动作要领,罗成炳还是把握不了。魏博历笑说:“人家赵白云一点便通,一学就会,你呀,现在不加大功夫练,以后你怎么陪人家呀?”周芳也在一旁附和着笑他。罗成炳笑着说:“扭屁股嘛,你们女生个个堪称天才,似乎也成了你们的专利。”三次曲起曲停后,赵白云才红着脸匆匆回到罗成炳那儿。魏博历问她怎么啦,她说那个男的把她带到最远的场边去跳,还给了她一张名片。魏博历接过名片看了一下,还给她,她又给了罗成炳。罗成炳接过瞥了一眼还给她。赵白云说没有口袋,他便放进了自己的口袋中。魏博历不再接受任何人的邀请,只陪着罗成炳和赵白云,三人一起,或聊侃或轮流着跳舞直到夜十一点半,曲终人散去。与魏博历道安后,罗成炳和赵白云又在一个暗角,小吵了一通。罗成炳怪她老是接那些不三不四男人的名片。赵白云辩说,只不过是出于做人的基本礼貌而接,并没有交友的意向,要他别老是有什么疑虑。她叫罗成炳把那名片撕了,罗成炳说这是你的东西,要撕你自己撕,把名片还给了她。赵白云当即撕碎丢了。

新年的第一天。罗成炳起了个大早,拿着贺卡匆匆往邮电局赶。五年了,每年的第一天,他都会起个大早,到邮电局去给文君君寄去一张贺卡——一贺年二贺她的生日。他想每年都在贺卡上盖上新年第一时间的邮戳,给她一个全新的祝福、意外的惊喜。刚出王城西门,就碰到满面灿烂的赵白云,看着她手中的大袋小袋,罗成炳说:“我认为你还在睡觉,想寄了信回来再找你。”赵白云提起沉重的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说:“我才认为你懒猪呢!怎么样,满意吧?”罗成炳说:“你又买什么菜呀你……”赵白云打断他的话说:“过年了,想做一顿好的给老公吃呗!怎么样,不喜欢吗?”罗成炳说:“喜欢,能不喜欢吗?喜欢看着你每次东借一个碗西借一个碟,再到门卫阿姨那租个煤气炉,腾折上二、三个小时,出了几样菜,然后看着逼着我多吃,撑破我的肚皮,而你自己呢,却嫌这个菜味道不合口味,那个菜又油腻腻的,一点都吃不下去,结果菜剩一大堆,肚子却饿死。多少次了,叫你不用这么麻烦、辛苦,还是这样。上馆子既省事又丰盛,何苦来?”赵白云说:“嗨呀,唠叨什么呀?上馆子能买我这么多这么好的东西吗?你看,这是三块钱的牛肉,半斤了;还有,猪肉、鸡肉、香菇、青菜,林林总总,才十来块,馆子能比吗?更何况,自己动手做给老公吃,心里满足、踏实、爽快。你放心……”罗成炳打断她的话,说:“我知道你的好意,问题是你自个儿做的菜,你一点也吃不下,照顾我却委屈了你自己。”赵白云说:“好了,老公,你放心吧,我今天保证炒出几道香喷喷的菜来,保证我俩都撑死。”罗成炳说:“好啦好啦,又不是一回二回的事了,只可惜节日的大好时光都被你炒掉了。”罗成炳责备中满带着温柔与感激,赵白云是明白的,笑了笑说:“不理你了,我得快点回去了,否则租不到炉子就麻烦了。你自个儿玩去,十一点钟准时回来,保证有你吃的了。”罗成炳见出出入入的同学太多,没有吻她,只捏了捏她的鼻子,说:“牛鼻子!”算是谢意。

出了邮电局,罗成炳沿着中山路南下,随意走走看看。今天的人们似乎比花儿还躁——象有意在比妍似的,一下子都涌到街上来,到处都是红男绿女,把街塞得满满的。街上到处张灯结彩,红带横飞,除了贺新语外,还有几处挂着“热烈欢迎新市长的到来”横幅。置身于喜气洋洋的芬围中,罗成炳切切实实地感悟了什么是城乡之别。过去,生活在农村,他象我们广大的父老乡亲一样,只认定“新年”等于“春节”,根本没有把“元旦”和“新年”这两个概念混合过,往往把元旦排斥或遗忘在意识之外——中国老实巴交的乡民们,就是那么的恋旧、记仇——只承认自己祖先传下的才是宝——春节才是“新年”,把元旦这一外来品戏称为“**新年”——大概是因为中国几千年来一直都是用自创的历法纪年,直到解放后,才推广使用公历的原故吧。到了阳桥,罗成炳问正在联系家教的石盛:“新市长到位了吗?”石盛说:“听说就位了,但不知具体情况。”罗成炳想,怎么来了一个新市长,桂林人就如此狂热?从广东来又怎么样?难道新市长一来,马上会给桂林带来惊人的效益?桂林会马上赶超珠江三角洲?原来,早在一个多月前,就听说广西籍的广东顺德市市长调任桂林市当市长,为此全市哗然。市民们天天盼着望着新市长的早日到来,把希望寄托在这个在发达地区执政的类进口的人物身上,希望他能给桂林带回先进的经验和丰厚的资本,让桂林也来一次质的飞跃。为此桂林籍的周芳、魏博历等同学,还特地询问罗成炳有关顺德的情况,想借此了解新市长的政绩和能力。罗成炳说没有去过顺德,具体情况不了解,听说还可以。魏博历问顺德与深圳、广州等市比,如何?罗成炳说应该没得比,顺德不过是个小小的县级市,怎能与广东数一数二的城市比?

离开阳桥,罗成炳钻进了旁边的新华书店,看了近一个小时的书,心情变得灰灰的,出来门口被重重地撞了一下。撞他的是个女孩,一手拿着牛肉串,一手拿着油饼,虽说了一声对不起,却是一副满不地乎的样子。罗成炳用手弹着西装上的油,眉头紧锁着,凶光直射,说:“你……”他好想教训一下这个傲慢的女孩。另一个同样拿着一串牛肉串的女孩,见同伴惹了祸,忙一个劲地替同伴道歉。罗成炳摆了摆手,说:“去你们的,算我倒霉!”两个女孩子一时不敢走开,他恨恨地看了她们一眼,自个离开,走出几步,又自嘲起来,一笑,发觉有点饿了才想起尚未吃早餐,看了看表,快十一点了,想,白云的菜也该做好了,便返校。

舍友们都不在,罗成炳与赵白云把菜搬到他的宿舍里。赵白云从食堂打饭回来,见罗成炳在狼吞虎咽,便心花怒放,满脸灿烂。罗成炳边夸可口边给赵白云夹菜,逼着她多吃。赵白云本来对自己的厨艺作品就不大感兴趣,但为不让他日后单边行动——取消、剥削她作为“主妇”以“能照顾老公为荣”的温柔权,勉强着吃。这次总算差不多填饱肚子。罗成炳几个猛劲下来,肚子被塞了七、八成了,这时,如他们的专业述语所说的那样“欲望的边际效应”起了作用,开始放慢速度,腾挪出口腔来,与赵白云聊天。他的老乡阿强进来找吴健,夸了几句赵白云会照顾老公的话。罗成炳与赵白云招呼他一起吃,他道了谢,说有事要出去继续找到吴健。赵白云突然想起他们昨夜买花的事,问罗成炳有关那花的去向及所带来的收益。罗成炳给她讲了他们的笑话。

原来他们对自己班中的女生产生了爱慕之意,想借节日机会送花达意。他们回校后,商定由一个人拿着两大束花到一僻处,另一个到门卫处请阿姨帮忙找人。阿强胆小,只好拿着花等,阿天找人。阿天找的女生不在,心里灰灰的,一会儿,阿强心仪已久的对象出来了,在女生宿舍区大门口处东张西望,看看是谁在找她。阿强对着人家远远地喂了几句,对方没有反应,阿天忙推阿强过去。阿强硬着头皮红着脸拿着一束鲜花迎上去,叫了一声人家的名字,说了声“你好”,算是招呼。女孩子说:“喔,阿强,买这么一大束花,准备送给哪位女生呀?快点坦白。”阿强说:“不、不……你喜欢吗?喜欢的话可以送给你!”女生说:“送给我,你舍得吗?不怕人家女孩子吃醋吗?说来听听,到底泡了哪位女生了。”阿强的脸更红起来,紧张得双唇打抖,吞吞吐吐了一会儿,语不成句,连自己也不知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女孩见他窘得可怜,不好意思再开玩笑,又在门口四周看看,自言自语:“是谁在捣什么鬼。”女孩问阿姨,找她的是什么人,阿姨说是一男生,已经离开了。女生无望地回宿舍去了。阿天见女生走了,认为女生是回舍换衣服什么的,要与阿强外出,为他高兴;但见阿强久久地还傻呼呼地拿着花站在那里,感到不大对劲,喊了一下他。阿强醒悟过来,红着脸,翻着厚厚的双唇,回到阿天的身边。阿天问是否约好了外出去玩,他说根本没有约。阿天问为什么?他说不知道,后来想了想,又说:“可能是她不知道是我在找她吧。”阿天听后,“啊”了一声,表示不解,说:“不会吧,难道你没有告诉她,是你在找她吗?”阿强说:“没有。”随之说了刚才与人家对话的情景。阿天禁不止笑了一会,猛晃了一下头,晃得眼镜掉在地上,拾起来后,又开始批评起阿强来……

赵白云的爆笑,结束了罗成炳的讲述。她说:“想不到还有这等男生。这算不算你们雷州特产呀?”罗成炳说:“你认为呢?我与他们一样的话,你会这么的爱得死去活来吗?”赵白云笑着说:“太好笑了,花都买了,人也叫出来了,却没有勇气说出自己的心意来,说什么你喜欢吗,喜欢就送给你,这不是狗屁混帐话吗?谁会那么不知廉耻的主动去乱要别人的花?笨死了,怪不得一年多了,还是个单身汉。亏还是从广东来的。”罗成炳说:“这都怪他们平时对人家女孩子总是嘻嘻哈哈,没一刻正经的,人家已经习惯于他们的玩笑,这次他说得再真,人家也不敢信,也当是在开玩笑。”赵白云说:“没正经的时候,他们什么话都敢说,该正经的时候,却怕得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悲哀!呃,他们的花,后来是怎么处置的?”罗成炳说:“听说他们班的其他女生到他们的舍里玩,见了,问是谁的,他们说是随便买来玩的,见她们喜欢,就让她们随意瓜分了。”赵白云说:“这才是冤枉钱。”罗成炳说:“这区区的几十块,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他们都是城里人,生活好着呢。阿强的老父是当官的,还愁没钱给他花吗?当今社会,十官九贪,不,应说是十官十一贪,只要手中有丁点权力,你想不发财都难。不是金钱自甘堕落去纠缠权贵,就是权贵奸金钱,权钱为奸,有时甚至无恶不作。这几十块钱没有他们家人的血泪味,他们会介意的?”赵白云说:“你们那边贪官真的那么多吗?”罗成炳说:“不是我们那边,而是我们目前整个社会。”赵白云说:“怎么我很少听说过我们家乡有贪官一事?”罗成炳说:“当然了,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死读圣贤书嘛,现在别说政府官场贪污,听说军队官场更甚;连我们最纯的校园现在也蠢蠢欲动起来。我怀疑不出几年,连不知算不算是第九百九十九品官的幼儿园的班长、组长什么的,也会加盟贪官之列。”赵白云说:“哟、哟,什么鬼话?说得这么悲哀,别说这么多了,你好好地给我把这些菜吃完,不早了,你们舍里的人该回来了。”罗成炳说:“好,我们待会再聊这些。这两碟是你的,其他我包了。不见底不散。”赵白云说:“不行,我哪还能吃这么多,这一碟给你。”罗成炳推开她的手,说:“谁叫你做这么多?你今天非吃完不可,这是命令!”

赵白云刚收拾完碗碟,尹中顺、李远红就回来。尹中顺问罗成炳大清早去哪里来,大家到处找不着他。罗成炳问有什么事找他,尹中顺说是一起去给老师拜年。原来轮值班委用班会费买了礼品,组织全班同学分头给老师拜年。罗成炳问李远红和尹中顺去了哪位老师处,尹中顺说去了梁老头子和蒋副主任家,李远红去了教他们公共关系学的女老师家。赵白云说:“听说于忠红和亦彤彤去了教心理学的叶老师家。”罗成炳问赵白云几时知道有此活动了,她说是早上女同学告诉她的,但她因买了菜未做,所以不参加了。班组织的活动结束后,下午和晚上还有很多同学或三五成群或单独行动,以个人的名义拜访老师。有些人重点拜访了自己考试过不了关,科目需补考的老师,更多人拜访了政治辅导员。刘军与沈卓一起,把托同乡带来的二条湛江产的“醒宝”牌香烟捎上,外加一大堆水果、一听饮料,悄悄地敲开梁老头子的家门。回来后,他俩用雷州话,把去老头家的事说了,让同乡们分享乐趣。原来他们带去的“醒宝”虽然深受湛江烟民们喜爱,但是廉价烟,二条才三十元,老头子当面抽着顺嘴,连连夸好,认定是高档香烟,乐得不可开交。李波的单独行动更有趣了。他在乐群市场买了几只活鸡和一些烟酒,拜访老头子,对老头子谎说是他老父刚托人从湖南捎来的家鸡,意欲让他补补身子,但他身为学生吃住都在学校里,到哪里去弄这东西?再说,他年轻体壮,根本不用补什么身子之类,留着无非是糟蹋罢了,不若送给师母补补身子。后来老头子经常在班会中夸李波,说他平时学习、纪律是差一些,但是个难得的好孩子,以后在社会上肯定吃得消,有作为,要大家向他学习学习。老头子对李波的嘉赞,新七号、新六号舍的人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罗成炳想不到老头子是这副德性,自此更恶了老师,庆幸自己当时拒绝了赵白云的提议,没有去给他拜年。当时,赵白云见同学们频频出动,提议两人一起买些礼物也去拜访一下梁老头子。罗成炳想起老头子上次到赵白云宿舍里说的那番话,不禁火起,破口大骂:“要去,也轮不到去他家呀!他是个什么狗 屁老师!妈的,我们当的是什么窝囊的试验品?我一个堂堂的男子汉,献什么媚?一个堂堂的国长,当什么哈巴狗,给什么猪呀狗呀拜年?”赵白云见无端又惹起他的火,不敢强求,随他去了他喜欢的教他们计算机的蒋副主住及教心理学的女老师家。(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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