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六虎入狼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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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州有云雷十八城,其中蛮人占据奔雷城一带,一共据有八城之地。

而柴河如今执掌的幽州军残部,也早已脱胎换骨,将拱卫云山城的六座城池,共计七城之地,守卫的固若金汤。

除此之外,幽州的其他三座重要城池则是落在凶狼帮手中,如今俨然成为了天下盗匪的世外桃源。

凶狼帮主名为朴天齐,宣称自己有着高丽王室血脉,曾经是大漠匪帮“血狼盗”的狼主,如今则是号称“天狼”,独揽一帮大权。

他手下悍匪足有数万之众,更有恶贯满盈、凶威滔天的“八狼将”效忠听命于他。

别看这些凶狼帮众大都出身匪寇绿林,但若是因此便只当他们皆是乌合之众,小觑他们的实力,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凶狼帮众主要来自大漠马匪血狼盗、幽州敢死营以及幽州死囚牢。

幽州自古便是皇朝流放重犯之地,而那些从幽州囚牢之中逃出来的人,哪个手上都曾或多或少犯下过人命案子,几乎个个都是好勇斗狠的凶徒。

而在为祸北地多年的沙马匪帮“血狼盗”,更是在大唐边境为祸多年,一句血债累累可不足以概括他们的恶行。

至于那幽州“敢死营”,八千军士皆是死囚出身,却比死囚更为军纪严明,是真正的杀场精锐,说它是幽州战斗力最强的一支军队也不为过。

这凶狼帮若论及人数自是不占据优势,可合拢三股势力于一处,若是比较战力,绝对是实打实的幽州三大势力之首。

没办法,幽州军新旧更迭,一群新兵虽是热血澎湃,嗷嗷叫唤,但却难改他们并未真正上过战阵的事实。

连血都未曾见过,一支军队,便是士气如虹,又哪里能够真正形成战斗力。

至于那些幽州老兵们,他们虽是有着不少战场厮杀的经验,皆是老油条了。可他们毕竟一个个年老体衰,早已气血枯干,若是守城后勤自是手到擒来,可若是沙场硬拼,便是心有余也会力有不逮。

至于蛮人,作为是一个被唐人奴役了百年之久的族群,早已经奴性深种。

虽说一开始出于愤怒,在有心人的鼓动之下,选择造反自立,可他们一来不懂生产,二来又天生食量惊人。仅凭奔雷城一带所储存的粮食,和他们蛮人的生产能力,根本难以为继,早晚坐吃山空。

蛮人虽是一开始就占据八城之地,有独霸幽州之势,可仅是两月有余,坐吃山空的蛮人便开始缺衣少粮,后勤跟不上,蛮军的战斗力自然也随之骤减。

饥饿来袭,甚至有一部分蛮人都已经开始怀念起过去的生活。虽说那时候他们终日开山挖石、打铁炼金,并没有所谓的自由,但在唐人的管理下,至少他们可以吃得饱穿的暖。

然而现如今,他们虽是得到自由了,可不仅没有过上祖先那种牛羊成群,餐餐可以饮酒吃肉的自在日子,反而都快填不饱肚子了。

族人议论纷纷,越来越多的人想要回归到以往的日子。

这种议论言辞甚嚣尘上,没过多久,便传到那持握着蛮皇之刃的蛮族首领——古力耳中。这号称“蛮皇”的,当然不是普通的蛮人,蛮人虽身强体健,但天生智慧低下,虽说历史也很是悠久,可他们甚至都没有自己民族的文字传承。

事实上,所谓“蛮皇”,其实只是被人推出来的一个傀儡而已。而躲在幕后,引导并操控蛮人暴乱的,其实是江陵文家。

江陵文家本是皇朝久负盛名的文脉家族之一,同孔家不一样,五百年来,文家可谓是鼎鼎大名的政坛常青树。

然而二十年前崇明太子暴毙太子府后不久,文家也随之倒台,不仅家族男丁竟然全部锒铛入狱,便是家族女眷也尽数被贬为奴。

就像崇明太子死因成迷一样,文家的衰败也显得有些莫名其妙。

因为众所周知的是,崇明太子妃便是文家大小姐,太子府同文家,二者可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文家无论如何也不会缺心眼到做出谋害崇明太子之事。

可恰恰冒天下之大不韪的是,正是因为文家有人“莫须有暗害太子”这个理由,文家这一名门望族一夜之间便沦为阶下囚徒,万劫不复。

时至今日,对当年之事,都少有人敢于议论,便足可见这背后布局之人的可怕。

事实上,同当年权势滔天的孔明、孔渊父子相比,文家可能也只是被顺手除去罢了。

在沦落幽州之后,文家上下子侄可谓虎落平阳。于是,所有的恨意便被他们全部转化为了推翻李家皇朝的动力。

并不是恨其他人的落井下石和推波助澜,文家人恨的是自家人兢兢业业效忠皇朝数百年,可真正落难之时,皇族竟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替他们说一句话!

何等刻薄寡恩,莫非真的只当他文家人是皇室养的一条狗吗?

狡兔死,走狗烹?

最是无情帝王家!

最是狠辣断肠人!

文家花了近二十年,才在幽州挑动起蛮人叛乱,而他们则是藏身在暗处,意图通过控制“蛮皇”来重建蛮国,然后攻打长安。

只不过他们没想到的是,这些蛮人真的是一根筋,竟是典型的“有娘便是娘”。只要能吃饱了饭,他们竟丝毫不在意曾经是唐军灭了他们的古蛮国。

庶子不足与谋!

文家人眼睁睁见着他们苦心营造出来的大好局势一点一点被消耗殆尽。

而改变这局势的,仅仅是,食物。

三个月之前,奔雷蛮族还是幽州本土的第一势力。可风水轮流转,不知不觉间,却是新任节度使柴河的幽州新军越发强盛起来。

一群甚至都没怎么上过战场的兵伢子,不知何故,竟是士气如虹,甚至隐隐间已有超过蛮族大军,同凶狼帮争锋之势了。

而最令文家子侄担忧的是,柴河其人文武双全,足智多谋!

因是老节度使义子的缘故,他甚得幽州军民之心,而更可怕的是,便是在蛮人中,他也有着不小的声望!

武道盛行的时代,终归百无一用是书生!

哪怕他们深知,照这种此消彼长的趋势下去,不出两年,蛮人便再无一丝可能取得幽州的霸权从而一统幽州,甚至如今占据的八城之地还可能会被柴河鲸吞而下,可却对此无可奈何。

脑子是个好东西,可蛮人偏偏没有!而文家子侄虽长于布局,但一个个的,却又偏偏手无缚鸡之力,难以走上台前。

看着手持蛮皇之刃,由自家族人千挑万选出的蛮族王者古力,此刻竟捧着柴河派人送来的肉食,吃的满嘴流油。

几个文家子侄便知道,只要柴河拿得出足够多的食物,他日后便可轻松取得蛮族掌控下的八城之地!

这一点,柴河当然也清楚,他十几岁时就和这些蛮人奴隶接触颇多,自是知道“民以食为天,而蛮人尤甚”的道理。

因而从一开始,柴河就知道,他一统幽州的阻碍,除了北方其他节度使的阻挠以外,真正的本土敌手,其实唯有凶狼帮!

还未等柴河一行人回到云山城,他的结拜大哥赵安国便悄然折路而行,沿着瀚海长城,自西经晋阳进入了凶狼帮的势力范围。

赵安国此行孤身一人,乃是肩负重任的!

毕竟,他是最适合,也是唯一适合打入凶狼帮内部的人。

凶狼帮中本就有不少人是“血狼盗”马匪出身。

自从大漠狼骑远遁漠北之后,皇朝边境便有不少马匪便凭空而生,不时袭扰着大唐的边境村镇。

其实明眼人都知道,许多马匪压根就是各道逃兵出身,其中甚至还有着不少来自大漠深处异族部落的流浪武士。

他们因为种种原因,被所有的国家所排斥、遗弃。

而他们之所以常常游荡在盛唐皇朝的边境上,而不是在其他国度的疆域内,无非是因为皇朝的百姓总归会比其他国家的更富裕一些。

赵安国出身凉地,“凉”本是一个古国,位于唐国西北,于三百年前被一代大唐雄主强势灭国。

自此之后,凉地纳入盛唐版图,被划分为西凉、南凉和北凉三道。

三道之中,尤以北凉民风最为彪悍。北凉地广人稀,且与西域诸国接壤,不仅天高圣皇远,而且兵雄马壮。历代北凉之主,因而腰杆子都直的很,也皆是桀骜不驯之辈。

赵安国当年跟随着老北凉节度使奔赴落雁山,其实也算无奈之举。

他选择奔赴落雁山,自

然是叛国之举,可他当年若不随之而来,此刻怕是小命早都丢了。

今日之西凉王皇甫至孝可并不是个简单人物!

早在七年前,赵安国在偶然间发现了他同老节度使最宠爱的小妾之间居然有奸情之后,他就知道这个在军中颇具人心但又十分善于隐忍的家伙,日后必定会胜过其他几位节度使的义子,成为西凉之主。

赵安国心知自己撞破此事,恐怕皇甫至孝也已有所察觉。自己如果不及时向他表忠心,那等到日后老节度使亡故,自己势必会遭到他的排挤和迫害。

可赵安国偏偏性子执拗,他素来不喜皇甫至孝的为人,这人表里不一又野心勃勃,实在不是他心甘情愿去效忠追随的对象。

若是跟着老节度使出征南下,自己必定九死一生。可要是随着皇甫守卫大本营,自己又不表忠于他,自己恐怕就是十死无生了。

可赵安国万万没想到的是,皇甫至孝在军中的影响力已经远超他的想象。

他虽是自告奋勇,欲随着老节度使南下出征落雁山,可自己的爱马居然在出兵之前被人毒死,害的自己只得骑乘着一匹瘦弱的驽马在战阵中拼杀,更是险些被这匹被下了慢性 毒药的老马害的丢了性命。

……

赵安国当时官居陪戎校尉,虽然在军中已初露峥嵘,可他毕竟只是个没钱没势的穷小子,位卑言轻,自知便是向节度使吐露实情,自己也绝对无法斗倒皇甫至孝。

可他也知道自己好不容易在混战中死里逃生,若继续留在军中,皇甫至孝绝不会让自己有好日子过,为保身家性命,他便索性直接离开了西凉军。

在那之后,他就一直随众兄弟在三柳村生活。数年以来,虽是皇甫至孝如愿做了西凉节度使,更是自号西凉王,想必早就不记得他了。

可赵安国却一直十分低调,每日里除了舞枪弄棒便是做着农活,几乎从未出过村子。

而在卢龙的前前后后,他也几乎没有怎么在人前露过面。不像郑家兄弟和周勇,前者被许多云山城人见过,而后者也同众多卢龙士兵打过了照面。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凶狼帮同晋阳范文叙勾结已久,可难保他们见过的人中没有晋阳的隐杀密谍。

况且,凶狼帮内,出身血狼盗的凉人其实也并不在少数。借助同乡之谊,他进入凶狼帮后,也比之旁人更如鱼得水。

介于种种原因,几个兄弟在路上经过深思熟虑之后,便决定由他这个最合适的人,打入到盘踞在幽西之地的凶狼帮内部,去离间本就有些不合的凶狼帮统领,为日后柴河的幽州新军向西幽州动兵做准备。

凶狼帮控制的三座城池,如今早已更名为“狼城”、“獠城”和“貘城”。

这三座城,其实在幽州的云雷十八座主要矿城之中排名都略为靠后,便是三座城加在一起的铁石产量也就堪堪同云山城持平。

但无可厚非的是,这三座城却是最适合作为凶狼帮的驻地。

三座城地处幽州西部,皆是依山而建,彼此之间不仅相聚不远,而且沿着山路还可以互通,这在幽州之内,可是绝无仅有的地势之利。

远远望去,三座城池,互为犄角之势,隐约间竟仿佛自白云山脉上生长而出的三颗恶兽头颅。

朴天齐亦知晓自家的凶狼帮人数上不占优势,因而数月以来,大肆招兵买马,聚草屯粮,可他们的人数也始终难以突破五万之数。

若是再刨除掉他们自各地掳掠而来的妇孺,其实血狼帮的实际战力也不过四万人左右。

四万人之中,便是去除一些不堪大用之人,倒也能有三万精锐,便是同跟幽州新军决战一场,胜负也在五五之间。

可问题在于,朴天齐对于那个凶威盖世的敢死营虽是觊觎已久,可自己却对它毫无掌控之权。

而敢死营的三个校尉,虽是叛出幽州,可他们连同麾下那些死囚出身的将士也颇为看不上乌合之众般的血狼盗。

虽是他们共同组建了凶狼帮,实则一众人各有各的心思。这也是柴河派赵安国混入凶狼帮的原因之一,上兵伐谋,这还是七哥柳阡夜教的,不战而屈人之兵那才是王道!

再说赵安国,单人单骑的他,依然如往日习惯,将自己的长枪分做两节,背在身后的枪囊中,而在腰间则是挂着一把造型同皇朝制式长刀风格迥异的凉刀。

只见他身穿一身墨绿色的衣袍,虽是风尘仆仆,却不掩一身的英武之色。他所骑乘的一匹千里烟云火焰驹,也是柴河斟酌再三,为他千挑万选出的好马。

柴河也知道,自家兄长此番深入凶狼帮内,可谓九死一生。若不为他准备一匹好马,自己可不安心。

毕竟,关键时候,一匹好马可是能够救命的。

其实,这千里烟云火焰驹虽然也是被称为千里马,却并不算多么的罕见名贵。这马虽也能日行千里,但其实筋骨一般,一旦负重过重,根本跑不上多远,便会力竭而亡。

赵安国倒不用什么重兵刃,若换做孙乾,这马怕是三五个回合便会被累趴架。

其实,并非柴河舍不得为赵安国备上更好的马匹,而是若赵安国骑乘着更为名贵的马匹,一旦为凶狼帮众怀疑来历,反而不美。

更何况,乱世之中,一匹绝佳好马可是价值万金。赵安国此行,数千里之遥,若是因为一匹过于名贵的马匹而在路上横遭是非,岂不是坏了大事!

赵安国为了掩人耳目,一路上风餐露宿,还会尽量选择避开州郡大城,行走在人烟稀少的羊肠小路上。

这一日,他终是进入了幽州境内。

未入幽州前,他本想着可以直入“狼城”,入伙凶狼帮。

结果却未想到,莫说“狼城”这个凶狼帮的大本营,便是“獠城”和“貘城”这两座城池,他一个初来乍到的新人,都是没有资格进入的。

血狼帮驻地,除了三城以外,还有六山十八寨。城有城卫,山有山贼,寨有寨众。虽是同属凶狼帮,这地位却又偏偏分了三六九等!

赵安国还是初次闻听这等稀罕事,一群贼寇而已,又有什么分别?他不禁哑然失笑。

都说西幽州方圆八百里,遍布着四万凶狼帮众。

可赵安国倒是有些奇怪,自己一路走来,除了一个不开眼的想要拦路劫财的蠢贼,被自己连人带马撞了个半死之后,他怎的却是连半个匪影都没见到!

“早知道先前遇到那个打劫的,留他条命好了!”赵安国喃喃自语间,一个黑影却如及时雨般,自远处跑了过来。

赵安国心道,“他娘的,可算又见到活人了!”

仔细打量面前这衣衫褴褛,背着一把生锈钝刀的少年。

赵安国只见他虽是脸上油漆麻黑的,也看不出生的面貌如何,唯有露出的一双眼眸却是出人意料的显的清澈透明。

赵安国看着这少年,觉得他颇为面善,周围又没有旁人,便向他打听起来,“小兄弟,我一路走来,听闻咱们凶狼帮内城卫的地位颇高。小兄弟你可知,我要如何才能做一个城卫啊?”

赵安国不问还行,这一发问,那小小少年却是猛地咧出一嘴黄牙,与此同时,他言语之间还夹带着一股浓重刺鼻的葱蒜味道,“大叔,这事儿你问小爷我,那就算是问对人了!”

说完话,这少年便紧闭牙关,再不多说一个字,只有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倒是转个不停。

而他目光所向,则是赵安国鼓鼓囊囊的腰间,而且令人忍俊不禁的是,他还仿佛装作不在意似的,伸出一双脏兮兮的手。

赵安国强忍着空气中那令人作呕的臭味,看着少年那枯干瘦弱,同脸庞一样黑漆漆的脏手,倒是没来由地自心底生出一丝厌恶。

他是一个武人,而一个真正的武人绝对会虔诚的对待自己的武器和双手,可眼前的这个少年,显然两者都没有做到。

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先入为主,虽然眼前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小少年,可也许因为他穿着的那件明显不合身,甚至还染有斑斑血迹,绣着“山”字的凶狼皂衣,赵安国不经意间,还是将他当作了山贼看待。

一个并不十分专业的山贼,赵安国心里想着,眼光却又一次触碰到了瘦弱少年那虽有些狡黠却不失纯真的眼眸,方才的那股子恶感骤然散去。

与此同时,他心里没来由地却是一疼,“这孩子,怕也没比自家慕南大上几岁!”

他自腰间的钱袋取出两块碎银子,而后把整个钱袋全都交到了小小少年的手中。

少年见状,只是

捧着手里的钱袋子,嘿嘿傻笑个不停,仿佛他从没见过这么多钱一样

而后他猛地便将钱袋子塞回赵安国的怀中,只是拿走了他手上的一块碎银,“大叔,你是个好人,你不该来这的,做城卫可要杀人的,杀好多好多的人!”说完少年竟好似疯癫了起来,一蹦一跳的便跑开了。

赵安国看着少年离去的方向,一边费解,一边不由得牵着马紧紧跟上。

转过一个弯,赵安国便听到有糟乱之声传来,他一抬头,只见前方不远处竟出现了一处山寨。

这山寨建在半山腰,横亘在上山的必经之路上,山寨四周还用木头围出一圈墙来。

而只要自己再走上十几步,便可以步入这山寨的山门之内。

只见离赵安国五步之遥的山路两侧,还被人分别专门用两堆石头支起两根一寸多宽的槐木柱。在两根木柱中间则是松松垮垮的拉着一条黑字红底的长幡,只见那有些不伦不类的长幡之上还歪七竖八的书写有三个大字——“黑狼寨”。

正在此时,那黑狼寨突然又是一阵喧哗,只见数十个凶神恶煞般的汉子自寨子中冲出,猛地分列在山路两侧,他们手里还拿着五花八门、各式各样的兵刃。

待这些人站稳定身,而大寨正当中的聚义堂内又走出一人,他没拿兵刃,不过手里则是抓着一个孩子。

赵安国打眼一看,只见那孩子竟是越看越眼熟,这不正是刚刚同自己说话的那个脏孩子吗?

“才这么一会儿功夫,就被人逮住了?”赵安国心想。

而且此事,那少年竟赤着精瘦的上身,根根肋骨清晰可见,而他先前身上穿着的,那件其实并不大合身的凶狼绣“山”皂衣不知为何却被来人扒了下去,握在另一只手中。

那小少年显然是看到了赵安国,可不知是不想拖累他还是怎样,他眼神之中分明下意识地露出了求救之色。可原本还哀嚎着的他,竟是猛然间开始强忍着疼痛,不再发出半点声音。

赵安国一头雾水,这血狼帮众怎么自己人还打起了自己人,而且还对一个孩子下如此狠手。

他看的真切,那左手拎着少年的壮汉,他的手指上可是带着数个爪刃。他虽是抓着孩子并未使力,可那薄如蝉翼的刃锋却锋锐无比,自是刺去了那孩子的筋骨之中,也难怪方才那孩子的哭嚎之声那般凄厉。

赵安国毕竟有任务在身,自知现在可不是他逞英雄、求情救人的时候。于是他先是松开了牵马的缰绳,双手横于胸前,便对着那壮汉抱拳施礼。

与此同时,他的余光也开始打量起眼前的这些人来。

只见分列在左右两侧的一群人,虽是都凶神恶煞,怒目而视,可却大多色厉内荏。仔细观瞧,每个人更是都生得面黄肌瘦,而他们手中兵刃也大多是些粗制滥造的普通货色。

再看他们所穿深青衣袍之上皆是绘有“寨”字图案,赵安国心中了然,这应该就是血狼帮中最普通的寨众了,也难怪都是一群难民的模样。

“想来皆是为虎作伥之辈”,赵安国心中有了计较,一边张嘴说话,一边又开始打量起眼前的壮汉来。

“赵某欲入伙凶狼帮,只是一路上却未见半个人影,方才看到这个小兄弟,于是一直跟随在后。不觉间,却未曾想误打误撞寻到此处,小可若有冲撞之处,还望这位头领能够海涵一二,多多见谅。”

赵安国见此人身高满丈,便是比之自己,也矮不了几分。又见他满脸横肉,长相凶横,渊渟岳峙的立在众人当中,却隐约间露出旁若无人之态,便知道此人定是这“黑狼寨”的头领无疑了。

那长相凶恶的寨主自从赵安国出现,也是打量起这个不速之客来。

他见赵安国身姿挺拔,猿臂蜂腰,神光内敛,便是身后所牵之马,也绝非普通货色,便连忙收起小觑之色,暗道,“观其外,知其内,此人一身外功修为怕是比我还要强上几分,虽是言语客气,但绝对是个硬手!”

这寨主虽是相貌凶恶,声音却毫无蛮横之意,“不碍事,这小东西在后山偷了这山狼衣,跑到这黑狼寨来招摇撞骗,倒是让兄弟看了笑话!”挥舞着手中的凶狼绣“山”皂衣,示意给赵安国看。

“不知兄弟从何处而来,我观兄台威武不凡,若是你不介意,我倒是可以代为引荐,让统领见你一面!”

“不瞒寨主,我本是西凉人,已在外避难多年。近日听闻幽州战乱,凶狼帮主招揽天下英豪,欲平定幽州。故而有此行,其实专为入帮做大事而来!”赵安国叹了口气。

“只是入了幽州,却苦于寻路无门,又实在搞不懂贵帮这衣袍有何区别,都不知道自己该去投身何处!”赵安国装作十分费解的神态,“若是寨主能帮赵某引荐一二,赵某自是十分感激。”

“那倒是举手之劳,小可黑狼寨段一刀,江湖上都叫俺段两段!”

赵安国差点没憋住乐,“想必是段兄弟膂力惊人、刀法精湛,长刀一出便可轻取对头性命,故而得名一刀两断?”赵安国试探着问道。

“赵兄谬赞了,我家祖上曾在皇庭敬事房做事。先祖好学,为了提高做事效率,久而久之,自己便悟出这么一套灵巧刀法。”

段一刀展示了一下手指上的爪刃,“后来这独门刀法就此传了下来,家父希望我能将之发扬光大,故而为我取名段一刀。”

赵安国下身不由得一凉,这会儿他算是明白为什么这些寨众一个个都分列两侧,尽可能离这段一刀远一些,而且噤若寒蝉了!

有这么一个老大在,恐怕是个老爷们在他手下都会倒吸一口凉气,不敢大声说话,唯恐被他盯上。

赵安国有些好奇,不由得又作死道:“能创出此等绝技,果真奇思妙想,不知段兄先祖高姓大名?”

“家祖,段万刃!家父,段百下!”这段一刀不无骄傲的说道,“我想好了,若是以后我有了儿子,就叫段无血,出刀不见血的无血!”

赵安国顿感双腿发麻,似乎天气都阴冷了许多,心道,“都说长安之内高手众多,藏龙卧虎,没想到就连皇庭敬事房都有如此人才,便是为太监净身都能创出一套刀法来,真替七弟他们担心!”

与此同时,远在数千里之外的柳阡夜、孙乾和肖小刀三人竟是同时不由得身躯一震,仿佛极具默契地皆是低头看了看自己双腿之间……

而那个依然挂在段一刀胳膊上的脏脏少年,听闻此言,更是被吓得面无人色,也顾不上疼痛了,慌忙求饶道,“段老大,我知道错了,您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小的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这时,段一刀才猛然想起自己手上还拎着个脏孩子,随手一扬,便把他扔在山道上。

“臭小子,今日赵兄弟前来入伙,可是个大喜事,老子就不跟你一般见识了!可若再让我看到你偷别人的衣服来招摇撞骗,我活刮了你!”

段一刀将手中的衣服扔给他,“去,把衣服给老王拿回去,一天天就知道往后山的女人堆里扎,衣服被偷了都不知道,真是个废物。”

那少年双手接过衣服,一溜烟似的就绕过寨子,直奔后山去了。

段一刀回过身,又吩咐起两个喽啰,“去把赵爷的马拉到马厩去,好生伺候。”

见一个喽啰行动懒散,他一脚把那人踹了个趔趄,“精心着点,赵兄弟起码也能穿上血狼卫的衣服,你们可别忘了,我这山寨可还缺个头领呢!”

“不好好伺候,我到时候就把赵兄弟要到这黑狼寨来当寨主!这时候不精细着点,到时候有你们好果子吃吗?”

几个喽啰一听,顿时屁颠屁颠地把那千里烟云火焰驹当作爷爷似的一起簇拥着牵走了,心想着,“这位爷来做黑狼寨主!那感情好,谁当寨主不比你段两段天天往这这儿溜达强啊!”

“毕竟若是惹得您生气大怒,一言不合之下,那可就是下半身,不对,连下半生都不保了!”几个喽啰心里想着,可是敢怒不敢言,一边陪着笑,一边也随着那烟云火焰驹撤了下去。

段一刀唯有在看着赵安国时候,才会语气和善一些,笑意盈盈的,虽然那张脸在赵安国看来,看着依旧是十分凶恶,但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谁打谁是小贱人。

“走走走,赵兄弟,我们先去大寨中坐会儿,我派人先去同统领知会一声儿,一会儿我亲自带你过去见他!我可是看的出来,兄弟你单论外家功夫,便都比小弟厉害多了,以后若是发达了,可别忘了多提携提携小弟呀!”

“有劳段兄弟,段兄弟倒是抬举我了!”赵安国连忙抱拳施礼,跟在段一刀身后走入了黑风大寨之中。“段兄弟义薄云天,赵某虽是武艺稀疏,但若侥幸能有发迹之日,自当投桃报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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