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八雄记 二四雨下合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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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风呼啸,大雨倾盆,?卢龙城刚刚自战乱中微微恢复了些许宁静,一场大暴雨却?接连下了数日。

?这雨下的也还算是时候,不仅?洗刷尽了满城的血腥气,连带?着这个夏天?发生的一切?所带给卢龙城军民的浮躁之气也被??尽数洗了个干净。

?秋风秋雨愁煞人,卢龙老将军吴友兵遇刺身亡,就连尸体也不翼而飞。而?少将军吴卢龙为父报仇,??也为?解卢龙城之危,??愤而率兵夜袭?晋阳城之后,??连带着麾下三千疾风骑士?一起杳无音信,??以??致卢龙城顿时群龙无首,连个主心骨都没有了。

整个卢龙城一夜之间遭逢巨变,大小官员?更是死的死,逃的逃,便是在军营之中,一众校尉也是死伤殆尽,就独独剩下了一个杨广和总揽大局。

“天地良心,?我杨广和压根就没什么野心,?要不然也不会主动请缨来卢龙了!?结果这卢龙大权怎么就全都到我手上了?” 杨广和家世显赫,他本人?乃是随国公府第?三代的嫡系子弟。

眼见天下渐乱,随国公?头几年便把自家子弟尽数派出京师,?遣派到各个军镇之中自己?的心腹身边,借口历练年轻子侄。?

他所存的心思其实很明显,很多?军镇的将军虽?曾是随国公?昔日麾下战将,但?对于随国公而言,这些人?又哪里有自家子侄值得信任。

杨广和在?杨?家第?三代?中乃是最让人苦恼的一个。倒不是他整日溜鸡斗狗、不学无术,豪门之中出几个败家子本就是无伤大雅之事,甚至许多膏梁子弟都是奉家主命去做那纨绔败家子。

不为别的,制衡之?道罢了,既已位极人臣,若不自污,反倒更?容易授人以柄。

?杨广和?身份特殊,他虽然也是杨家嫡系,但却并非是现任随国公的亲孙子。

?这位老随国公其实以前还有一个哥哥,按理说这公爵之位甚至都落不到他的头上。

?杨广和?尚未出生的时候,他的父亲和爷爷?竟一齐战死在一个名为广和的??边陲小城之中。

?于是这个?尚未出生?的小婴儿便成了随国公的继承人,可偌大一个家族如何能让?他成为掌舵之人,?更何况他这个遗腹子当时是男是女都尚未可知。于是宗族长老商议之下,这爵位?最终就落在了当时正当壮年的现任随国公手里。

而杨广?和这一支?因此也就处在了极其尴尬的位置上,?独独留下孤儿寡母外加一个??因丧夫丧子?而神志失常的奶?奶。

杨广和从小虽是生在富贵之家,可其实并不幸福,?连本该属于自己的爵位都无法保住,?自出生起便被堂兄弟们倍加欺辱。

?当然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当时在杨家地位最高的人是?他的曾祖母,杨老夫人。

而?受累于母亲出身寒微,?再加上他的父亲和祖父战死,?惹的老夫人十分怨怒,??对这个名义上的长孙媳妇?很是不喜,连带着她腹中的杨广和?也不受老夫人待见。

?原本倒也没什么,可杨广和的母亲也算是一位奇女子,堪为女中豪杰。饶是诸多人?讽刺?她是个丧门星,她却始终坚贞不渝,自十八岁起便??大着肚子独自照顾着疯癫的?母亲和刚刚出世的杨广和。虽是有不少人?看她大好年华,?曾劝她改嫁,??她也数十年如一日,不为所动。

据说当年随国公承诺过,自己死去以后,公爵之位便会还给自己的叔孙杨广和。

可随国公在这个位置上一坐便是?近三十年,他自己的儿子早早便被人称为小国公,?其实哪里还记得当年?随口一说的承诺。

?若说心无怨怼是假的,杨广和原名叫做杨国泰,是她的母亲将他改名叫杨广和,为的就是要让他记得自己的父亲和祖父,也为?了时刻提醒随国公一系的人,自家孩子才是最正统的继承人。

?如果说杨广和不学无术也就算了,随国公多少还能有些借口。可杨广和二十多岁的时候就誉满京城,?位列长安十秀之中,?文才武功,相貌品德皆为时人称赞。

再看随国公自己的儿孙中,嫡子有三,嫡孙有六,?却没有一个成器的。三个儿子,有两个甚至身子骨羸弱,都没有他自己活的长,而他费尽心思把大孙子杨国忠弄进金吾卫,原本想着把这个孙子扶持起来,?可以独当一面,?日后也好承袭爵位。

结果,杨国忠鼠目寸光,嫉贤妒能,?自作主张就害死了孙定坤,?结果还没等做上左金吾大将军,在六七年前?便被?为弟弟报仇的孙乾一刀给剁了脑袋,?整个人甚至在乱军之中?都被踩成了肉泥,尸骨无存。

??随国?公当时虽然?有过怀疑,可一来孙子?毕竟已经死了,皇主也给追封?了上将军,自己也说不出什么不是。

?再者,尉迟德这个陇右勋贵中圣眷正隆的?禁军将军,自己虽是比他高了辈分,却也不好?以势压他。他?曾极力担保自家孙子确实?是英勇杀敌而亡,?还给?他划分了不少军功过去,?自己?若?再多说?难免会触人眉头,?随国公可不想平白无故得罪人。

?老家伙在孙子里矬子里挑大个好不容易培养了一个杨国忠,还死了。

这下?可好,看到?文武兼备的杨广和,再看看自己那几个不成器的孙子,?随国公心里?就更气了。

若不是他实在太老,都忍不住再纳两房小妾,??生两个儿子,从小培养了。毕竟教育要从娃娃抓起,反正他原配夫人早已去世了。

?可是老家伙自己心有余而力不足,再加上?他自己年少时候没少偷香窃玉,?不知道给多少老大人?戴过绿帽子。

绿帽子这种事,给别人?戴还行,自家?若是被人戴?上,?可是想想都难受,?取小媳妇儿生胖儿子的事,?也就作罢了。

可他又实实在在地讨厌??称赞杨广和?的话语总能飘到自己耳朵里。索性寻了个理由,把家族里的?三代子侄全派出长安去了,便是自己的亲孙子也不例外。

自己虽是不舍得管,可自己从前麾下那群痴汉可不会下不去手,?让他们操练操练也好,没准还有意外收获呢……

就是本着这个想法,?随国公?便把自己的各?个孙子、外孙子全都安排到了往日亲信身边。

至于杨广和嘛,天地良心,?他倒是自己选的要去吴友兵麾下效力。

只不过杨广和,甚至天下人都不知道的一件事是:吴友兵虽曾是随国公的亲兵,可其实二人早已在十多年前便彻底决裂了。

世人皆道,随国公?有识人之明,犹如先贤萧何,慧眼独具,派遣吴?友兵将军入卢龙,方才有了卢龙道?今时今日的兵强马壮,?也让一道百姓不再惧怕倭人的入海犯边。

?可殊不知,在吴友兵之前,倭人跨海而来,强兵?硬甲,?手执利器,?可是闹的卢龙一道草木皆兵,心惊胆颤。

仅仅十年间,?卢龙节度使一共换了十六个,?其中战死九个,?狼狈逃跑了六个,还有一个更是恬不知耻,?见敌军势大,竟然投降了倭人。

?随国公?当年派吴友兵?过去,?其实是想借刀杀人。他本想着,依照吴友兵?那刚硬?的臭脾气,定会如同前任一般,?率兵同倭人硬碰硬,最终战死卢龙道。

可他却低估了吴友兵的才干,?吴友兵竟是靠着寥寥不过十万户的卢龙百姓,?在数年间?便培养出数万战兵和辅兵。若是再加上民团、私军?的数量,?卢龙这北地积弱已久的道府,?竟能拥兵十万?之众,军力一跃而至北地第一。

?杨广和虽是出身随国公府,可他一向不以随国?府中人自居,反倒总说自己不过出身杨家?旁支 ,?只是同?姓同族而已,?即便?真能侥幸入到公府,?连个庶出都是比不得的。

??在军中?时间久了,杨广和自身才能出众,??又足智多谋,低调谦和,丝毫没有大家族子弟的架子,不仅?颇受普通士兵敬重,便是吴友?兵也十分赏识他。

吴友兵也不愧为一道将军,胸襟广阔,根本不在意?他是杨家人。?毕竟跟他水火不容的唯有随国公,他还不至于?迁怒一个小辈。

当时他也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话,“?为国为民,自当任才放能,便是宿仇又如何,?我辈军士,当以国为重,以天下为大!以后你??便在我?大账中做司马,?我把铁甲营?给你带,?你记住,?本将任尔施为! ”

?卢龙中军大帐之内,?杨广和?正不住地感慨物是人非。

?还记得当年他初临卢龙,?也?适逢初秋时分,?正赶上卢龙的雨季。?当时,数万卢龙战兵?正列阵海边,守护卢龙百姓,共同抵御?着倭人来犯。

?初来乍到的?杨广和一入军营,还没来得及休息,就?不自觉的随着?一群辅兵上了战场。

他虽武艺不俗,?却哪里真的同人真刀真枪厮杀过。?到处都是兵戈交错的声音和残躯断臂,近海处,更是被鲜血侵染的一片?猩红。

结果一场?凶杀恶战下来,他这个战阵菜鸟?不仅毫发无损,?一开始颤颤巍巍的他,竟是?砍死了六七个倭人,奇迹般的活到了最后。

?倭人?自是被全歼于大唐海疆之外,?可一众?卢龙士兵?也都?因连番苦战而精疲力尽,?瘫倒在一片尸山血海之中。?

热血染?战甲,各个营的士兵早已?被打散,?不过上阵即是自家兄弟,也再无什么战兵?和辅兵的区别,?也没了彼此之间?互相不待见的兵种差异。

轻伤的背着、扶着又或者抬着、抱着重伤的同袍,?顶着?瓢泼大雨,?匆匆休息后?便奉命回到?大营疗伤?休整。

?至于那些战死的?同袍,由于雨势过大,?只得暂且被留在战场上。

没办法,?倭人凶狠,虽是?有不少人,侥幸活下来?了,可也大都人困马乏。刚回到大营,?许多人都是勉强换下湿衣,便鼾声如雷睡了起来。

吴友兵?素来爱兵如子,见状哪里舍得再下令喊醒这些汉子冒着大雨去打扫战场。

?于是他只得下令?征调民夫,?协助自己的亲卫队?去抬尸体,一具尸体十个铜钱。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没有一个民夫领赏钱,整个卢龙道?竟还自发的组织了十数个车队,专门用于运输这些威武将士的遗体。

那浩浩荡荡的民众第一次震撼到了杨广和。

毕竟出身武将世家,杨广和不是不知道老百姓对于大唐战兵其实始终是又敬又怕的。只不过在长安城,乃至整个京畿、关内,他只见过百姓害怕的军队。

而在卢龙,他第一次见识到了老百姓如此敬爱?战兵的一面,滂沱大雨?虽是淋湿了他一身衣袍,可他那颗心却是跳的越来越有力。

“?这里,是我?愿意爱,也可以被爱的地方,我要一直守护这方水土,也要保护这些百姓! ”?杨广和暗暗发誓!

?又是一年阴雨连绵,又是一朝英魂远去,空荡荡的大账之中,除了杨广和一人,竟再无半个人影。

杨广和默默地离开了自己?在大账中右手边第三位的坐席,走向了大账正中的帅位,?心中五味杂陈。

“??少将军,?你不在的日子里,我会替你守护好卢龙的一切,只愿你能平安归来!?到时候,广和必定还你一个同以前一样的卢龙城!哪管他晋阳节度使又或者随国公?想要巧取豪夺,我杨广和?也绝无畏惧! ” ?杨广和心中默念。

“?来人! ”

?一墨甲士兵踏步入账,单膝跪地,“?将军! ”

“?把各营的副尉,队率都找来!这一次我们卢龙军可谓伤筋动骨,我要同他们一起议事! ”

“?诺! ”?这雄壮士兵起身出账,拿着杨广和递给他的将令,便去召集军中所有仅存的军官来。

……

?不多时,大账之中便坐满了人。

“?诸位,咱们卢龙军这次连番大战,可谓伤筋动骨。自大将军以下,足足折损了十数位偏将、校尉。 ”

?叹了口气,杨广和声音抬高了一丝,“?少将军奇袭晋阳已有数日未归,晋阳军自号胜天军,节度使范文叙妄尊称王!?老贼对我卢?龙贼心不死,我等如何能忍? ”

?一众汉子,虽是大多有伤在身,却丝毫不改男儿血性,纷纷摔杯怒骂。

“?范文叙匹夫,害我将军,谋我城池,置卢龙百姓于不顾,甚至纵兵扰民,简直欺人太甚! ” ?何慕白愤怒道,言语间,脸上那道刚刚结痂的刀疤上竟隐约又有血迹渗出。

“?是啊,少将军至今未归,也不知究竟怎么样了? ” ?另一个脸色苍白的校尉担忧道。

“?要我说,少将军肯定是在晋阳城周围?防备着范老贼呢 ! ” ?一个小校应道,“?咱们刚跟倭寇打完,又被骗去五千精兵攻打幽州,至今未归,随后范老贼更是公然偷袭我卢龙!诸军伤亡惨重,尚未补给,?若再有大军来攻,纵今时今日我等有决死之心,恐也难胜那晋阳胜天军! ”

“?此言不虚,兵士们疲惫不堪,便是兵甲器械,我们现在也是难以为继! ”?一个负责后勤的校尉插言,“?最可恨就是?孙文和那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居然放火将军械库给烧了!孙殿英将军怎么的会有这么一个儿子…… ”

?杨广和扫了扫账中众人,“?弟兄们,承蒙大家看重。如今我既然暂代了这将军大位,无论如何也?会承担起责任来。 ”

“?现在的当务之急有两个。第一,便是需要尽快查出叛徒的下落,孙文和同老将军的死脱不了干系,我们需要给全军将士、也给卢龙百姓一个交待! ”?杨广和双手成拳,眼含怒火。

“第二,则是我们需要紧急备战,利用现在一切可以利用的装备,我们必须武装起一只有战力的队伍!如今我们卢龙算是虎落平阳被犬欺,除了晋阳?以外,便是其他几道?临近?之军, 我们也需要留神防备!谁知道他们会不会?趁我卢龙此刻衰弱而落井下石。 ”

?账中?诸人纷纷点头,?唯有一青面大汉沉闷不语。便是众人议论军事,总结近来之战,他也冷着一张脸,偶有回应。

还是杨广和先注意到了他,“?程青,怎么闷闷不乐, 有什么话想说? ”

“?杨司马,如今大雨滂沱的,便是我们去筹措粮草器械,又有何用? ”?那被唤作程青的壮汉反问道,“卢龙虽还算富饶,可我们卢龙终究是缺乏铁矿的,?我们到时候还接着筹措??吗?”

“?可是那我们怎么办,幽州?亦在战乱,已经许久没有铁矿出产,?更不要提?有现成的武器箭矢?能送进咱们卢龙了! ”?那负责军械物资的官员叹道。

?程青长身而起,大踏步走到大账中心的沙盘处,“?你们来看。 ”

“?我卢龙实际上同幽州并不算远,在幽州云雷十八城中,我们最近的是这里。 ”?用手指了指上面的云山关城。

众人纷纷不解,云山关天险之地,看?它做甚?

还是杨广和心思细腻,“?你的意思该不会是,让我们卢龙同幽州那个新任的节度使达成联盟吧? ”

?程青指了指云山关,又指了指卢龙。

“?传闻云雷十八城,云城产量奇高,乃是诸城之冠!而奔雷城却多有能工巧匠,许多兵坊所出之精品甚至千金难求! ”

“?那又怎么样? ”?一个略有些蠢笨的校尉摸了摸后脑勺,十分费解。

“?笨?蛋,我们卢龙本地的匠人?亦是天下闻名, 可不见得就比那奔雷城的差! ” ?程青翻了个白眼。

“?合则两利,分则两伤,?互惠互利。这才是合作联盟的前提,可我们能给他们什么呢? ”?杨广和沉思起来。

“?杨?司马,你不觉得卢龙同幽州其实是互为屏障的吗?” ?程青又指了指地图,“?幽州之患在内,不在外!唯有出云山关,过卢龙,那?幽州柴河的势力?才?得以进?入其他道府! ”

“?幽州贫瘠,如今又失去朝廷扶持,以后他们定会大量出售铁矿,如若不能从卢龙走,柴河便必须先一统幽州,方才能自幽州?东部屏障 绕路千里,?过晋阳,经凤翔,?以入中原! ”?

程青笑了笑,“?幽州?目前已成三足鼎立之势,没有?个三五年,?纵使柴河是神人,?也根本难以破?掉现在僵持许久之局! ”

“??而且这三五年,?若是唤作?晋阳范文叙,或许?还可以?等, 但?若是柴河,?他便绝对等不及! ”?程青又补充了一句。

“??何故?” 杨广和?的声音?有些尖细起来,高声问道。

“?因为他还不够老辣,?柴河他还太?年轻!他也?太心急! ” ?程青不为所动,依旧侃侃而谈,

“?你究竟是谁? ”?杨广和两只眼睛眯成一条缝,神情越发凝重!他知道,这绝不是那个自己熟悉的,神经大条的程青!

“?你觉得呢?杨司马? ”?这程青?声音刚落,面容?竟变得越发诡异起来,一身??高大?的骨架竟以肉眼看见的速度坍塌下来,同时他的衣服也开始显得有些不大合身。

?又抹了把脸,只见?程青这个壮汉竟转眼间?便变成了一个身材瘦削,面目冷峻,肤色蜡黄的?年轻人。

这人约莫三十多岁年纪,一双眼睛清幽无比,虽是穿着不合身的衣服,但依然自有一股?凛然威势。

“?哈哈哈,我便是那个心急?之人!” ?柴河收起自己?的易容控骨之术,恢复了本来面貌,“幽州柴河,?不请自来,见过杨司马! ”

?柴河笑呵呵的拱手施礼,“?也见过各位校尉,不必这么看着我,柴某并无恶意,程青程校尉此刻正在营中睡觉,我并没有伤害于他。”

柴河不请自来,?猛地出现在卢龙军营,却是让账中诸人??在恼怒之余又惊又怕。

这里可并非寻常地方,?柴河居然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混入守卫森严的卢龙中军大帐中,固然是他柴河有神鬼莫测之能,可在场卢龙军士也是都觉自己无能至极,失职之至。

若是柴河有心不利在场众人,恐怕在场的诸位军官便是何时丢了身家性命都尚且不知。

见自己同僚皆是又羞又臊,有的甚至已经对柴河怒目而视,杨广和连忙出言,“见过柴将军,柴将军真乃神人,竟能神不知鬼不觉进入我这中军大帐,真令在下汗颜啊!”

“倒是柴某唐突了,还望诸位兄弟莫要气恼。”柴河也知道自己这般出现,固然气势上压下了在场诸人,却难免有些让这些卢龙军校面上无光。

“柴某出此下策,悄悄潜入,也是事出有因,若有得罪之处,但请诸位海涵。”

“哦?”杨广和惊讶之余,出声询问,“不知柴将军能否详细言明?”

“不瞒诸位,刚刚柴某所言句句属实,卢龙道军民一心,众志成城,只要平稳发展一段时日,必定能恢复元气。”

“唉!”柴河轻叹一声,“可我幽州一道却是早已成鼎力之势,纷争不断,便是朝廷也因我先父当年落雁山举兵一事,对我幽州心怀不满,放任不管。柴某冒险来此,是为了能同卢龙道互通有无,积攒实力,以便日后一统幽州全境。”

“既是为联盟而来,柴将军又何必做这等藏头露尾之举?”今日守营校尉自知自己失职,却不觉自己防备疏漏,反倒有些怨恨起柴河的不请自来,出言不逊。

杨广和一听,心知要糟,柴河大小也是一道之主,若是惹怒了他,元气大伤的卢龙恐怕还要平添敌人。

“这位兄弟,柴某也是迫于无奈,尔等可知,那晋阳范文叙在卢龙城遍布眼线?”柴河摇了摇头,“而且他同我幽州之匪更是早已沆瀣一气,一旦我来卢龙的消息泄漏出去,恐怕我治下六城必定会遭受攻打。”

“为保治下三十万军民安危,柴某方有此无礼举动,万望各位海涵!”柴河也知道卢龙军屡受重创,实力大损,便是老将军都被暗杀身亡,自己冒昧前来,也难免惹得他们群情激愤,再次深施一礼,以示歉意。

众人见他言辞恳切,态度诚恳,心中怨气也是消解了大半。

杨广和则是心中暗叹,柴河真乃英雄也,孤身入我卢龙军营,可称得上有勇有谋,而且能屈能伸,胸有沟壑,也难怪此人在幽州凭空出现,却能数日之内便将一盘散沙的幽州残军拧成了一股绳!

“柴将军,如你方才所言,我们两方若能守望相助,自是皆大欢喜,只是杨某有一疑惑,不知柴将军能否为在下解答?”

“杨司马请说!”

“杨某观柴将军言行,便知你并非急躁之人,幽州之局,既然数年内可解,一统幽州后,经西入关内,幽州之铁日后岂不更是一本万利?”

“非也,非也!”柴河摇了摇头,“柴某只能谋一时,况且莫说幽州,天下局势尚且瞬息万变。”

“幽州若是偏安一隅,莫说五年,便是五十年能换来长治久安,柴某亦不惜一切。只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别人对我虎视眈眈,我又岂有任人宰割之理!”

“范文叙?”杨广和疑惑道。

柴河点了点头,“老家伙筹谋半生,可并非单单图你我卢龙以及幽州之地……”

“难道,他真的想谋尽北方十二道?”

“嗯,如果我所料不差,恐怕他已经掌握了北方近半之地,不然他绝没有底气称王自立!”柴河笑道。“不过他恐怕做梦也没有想到,小吴将军如此刚烈悍勇,也低估了那三千骑士之威!”

“三千烟云袭晋阳,无意中其实已是破了范文叙筹谋之久的大局,若是让他挟胜卢龙之威,恐怕不出半年,他就能尽掌北方十二道!”柴河手指沙盘,便划出一条路线来,正是范文叙亲自制定的行军路线图,囊括了北方所有道府在内。

杨广和并非蠢人,与此类似的推演,他私下里其实早已做过。

“柴将军,不知你我联盟之后,云山城可以供给多少铁矿给到我卢龙军?”既然是互惠互利之事,杨广和也不兜圈子, 直言不讳便问了出来。

倒是柴河闻言一愣,心道这就答应了?

他哪里知道,卢龙城原本倒还只是缺少箭枝,可被那该死的叛徒韩文和烧了军械库之后,便是其他军械的库存也已经所剩无几。

若不是柴河千里迢迢跑过来卖矿石,恐怕卢龙军都不得不斥重金去其他道府重金采买军械了。

“若是生铁,除了留下自用的部分之外,每年给你们这个数不成问题。”柴河想了想,抬起右手,伸出两根手指。

“二十万斤?”众人惊呼,都说幽州铁矿丰富,哪里想到竟然有这么多?

柴河翻了个白眼,“是两万斤,免费送给你们两万斤,再多的话,便要收钱了!不过既然你我双方联盟,我绝对会给你们最公道的价格。”

看着这些家伙顿时交头接耳讨论起来,柴河心里暗笑,他可是自小便是走街串巷的商贩出身,最是擅长揣摩对方心理。心知就是靠着免费送给他们的两万斤生铁这么大的诱惑,卢龙这条大鱼便注定会咬铒上钩,自家第一个盟友也就算是跑不掉了。

接下来又是一番唇枪舌战,讨价还价,柴河靠着自己三寸不烂之舌算是订下了一个双方都十分满意的价格。

此间事了,柴河婉拒了杨广和等人的盛情邀请,没有在军营中同他们一起用饭。

柴河久在军中,可不是不知道,军队之中能有啥好吃的,自己身上又不是没钱,还是找地方自己解决这五脏庙的问题吧!

更何况,自家兄弟和孩子可都等着自己呢,大半年没见,也不知道他们都这么样了。

杨广和陪同着柴河回到那倒霉汉子程青的营帐,这个憨货居然还在呼呼大睡。

看了柴河一眼,杨广和暗暗佩服,本以为程青该是嘴里被塞着裹脚布,五花大绑的在营帐之中,却不知柴河不知是手段惊人还是艺高胆大,竟放任他在这里睡觉,不加控制。

柴河也是抿嘴偷乐,悄声说道,“程兄弟也是太累了,他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是悄悄在他水壶里放了些促进睡眠的药,没想到这会儿药劲儿还没过去!”

“罢了,也就不叫他了,倒是让柴将军见笑了!”杨广和微微有些窘迫。

“也好,我也免得被程兄弟再揍一顿……”

片刻之后,柴河换好自己的衣服,又简单梳洗一番后,便被杨广和亲自送出了卢龙大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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