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出殡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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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璟,希璟?”她的朋友推了推她,“咱们该起身了,现在是出殡时间。”

希璟恍然般从那具棺木里抽回了自己的灵魂,她截然发现自己还坐在人群中,那具棺木也没有动过,不过煤油灯已经燃烧殆尽,法师们已经走在了前头,几个魁梧的男人正用白棱和粗大的木桩套在棺椁上,白棱是被拧成如手腕粗细大小的绳子,打出一个活结套子,用长长的木桩穿进去。他们把棺材分成三部分,套上三圈白棱,头,腰,脚,保证抬杠的稳定。

周围的人们都停止了哭丧,纷纷站起来,然后挤到厅堂的两边,让几个男人在中间工作。

一个男把三圈白棱绳子套好棺椁后,然后用一根木桩穿到棺材底部。棺椁两边各有两人,一共六个男人,白棱和木桩都套好后,法师大喝一声:“起!”

几个男人同时附和:“嗨!”

套在木桩上的白棱一发紧,棺木被抬了起来,厅堂门口的人都纷纷散开,让出一条大道,死者的儿子抱着灵牌披麻戴孝走在最前面,旁边有一个人撑着黑色的雨伞顶在他头上,其实这个人是在用伞遮住灵牌。

人们开始陆陆续续的往外走,有拿花圈的,木马的,纸人的,纸楼的,真绸缎尺的,鹅笼的,等等,都走在了前面,六个男人扛着棺椁紧跟在这些人群后面,旁边的人开始撒龙凤西饼,有在门口摆着肘子和糖果香烟,碎碎念。

希璟只觉得眼前都是白花花的纸糊的冥器,那些单薄的纸糊的衣裳,金银财宝,官邸豪宅全部都荡荡悠悠,荡荡悠悠的,她看得两眼迷离,撑着一点清醒地神识,她踏出厅堂的门槛,顿时觉得脸面大为清爽,胸中的浊气急遽下沉。

走到外面,他们成了关注的焦点,街道两边的人都朝这出殡的队伍看去,希璟面无表情地走在人群里,她是跟在棺椁的后面,那几个抬着棺材的男人离她并不远,她特意稍稍缓滞了脚步,让自己离棺椁更远一些。

前方的人吹奏喧杂,一路的人表情沉重,松松散散地人群拉长了好几百米。

希璟跟着人群走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才到达坟冢,后面赶上来的人都逐渐把这个挖空的坟冢围了起来,大人小孩,男人妇女都虔诚地看着这个土槽,希璟站在被挖出的泥土堆上,往下看时竟然有些许晕眩,这个坟冢挖得并不深,两米左右。在坟冢一角,还看见一些烧完了的香烛。

棺椁已经放到坟冢边缘上,大人们纷纷示意小孩子都一边去,然后他们进行入土仪式。希璟看了看天空,天际已经是阴霾一片,下午四点多钟的时间仿佛已经是黄昏,将近夜幕降临了。

一些乌鸦呷呷地落在周围的树枝上,没有一丝风来搅动这个凝重的氛围,一切都显得沉闷而压抑。

脚下是黑色的泥土,还有那个似乎深不见底的坟冢。几个男人站在坟冢两边,然后把肩上的木桩放下来,一边用力撑着让棺木移到坟冢槽的中央,这时,吹奏的哀乐与哭丧声又响了起来,漫天的纸钱在天空中飘荡,然后掉落到黑色的泥土上,斑斑点点。

几张黄色的纸币黏附在了希璟的头发上和肩膀上,她身上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快速用手撩掉了那几张冥币,只要稍有一张纸币掉落到自己身上,她都一阵颤抖,不过,她头顶和周围到处是飘飘然的冥币,她想躲也躲不了。

“稳!”法师喊了一声。

从厅堂里抬出棺椁是喊‘起’字,不过在放棺材入土时却忌讳出现下,放,沉,落,等字眼,这是为了讨个吉利,祛除携带的霉气,死者下葬后,棺椁一入土,那就用‘稳’字来称呼,表示入土为安,与大地相惜,能升极乐世界。

随着法师的叫唤,几个男人变换了姿势,缓缓从白棱里面抽出木桩,这工作做得很谨慎,他们都稍稍弓着身子,站在棺椁两头的男人还张开两腿,横跨在坟冢槽上,双手勾住白棱,齐力保持着棺椁的平稳。

在很多葬礼上,一些亲人由于动作失误或者姿势不稳不慎掉落坟冢里,然后比死者更早入土的例子并不鲜见。

希璟看着棺椁缓缓朝地下沉去,竟然有种落入无底深渊的感觉,她害怕地闭上眼睛。

呼——

不知从哪里吹来的风刮起地上掉落的冥币漫天飞舞,整个下葬过程显得十分阴邪。

法师看着棺椁徐徐下落,他嘴里佶屈聱牙的经文愈念愈快,并伴随着一些奇特的手势,看是在为死者入土为安所祈祷。

突然,希璟感觉到脸上凉丝丝的,睁开眼一看,天空竟然阴霾一片,在这个时候不偏不倚地下起了雨来。

雨水打在红色棺椁上,很快有一些红色物质融化了开来,并且往地下滴溅。

“快撑伞!”有人大喊起来。

很快,至少有十把伞挤在坟冢上方,为棺椁遮住了雨水。相比这个时候下葬有雨,不知道是凶是吉。

棺椁入土进入了最后一个阶段,那就是抽掉白棱。此时几个健壮的已经有些体力不支,他们的手臂都悬在半空中,沉重达几百斤的棺椁如一块磐石,紧紧拉着他们的手臂往下沉。

有些人已经咬牙切齿,手臂上硬撑的肌肉和血管绷得僵硬。

希璟把手遮到头顶上,一些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流到她的嘴唇边,而肩膀两边已经被雨水打湿了。所有人都没有走动,个个都站在原地,严肃地继续保持着下葬仪式,带了伞的人都是把伞撑到了一些如灵牌,瓜果香烛,纸糊的东西上,而人们都泡在雨中。

法师的经文背得并不扎实,没能赶过周杰伦的语速,他念了好几分钟没能念完,但是雨却越下越大了,几分钟时间,在坟冢两头竟然有一条小水溪往土槽下面流去,法师赶紧停住他没念完的经文,让几个人去阻拦那些水流。

不言而喻,下葬的地方必须是保持干燥的,他们之前在挖土坑时,还用一些桃叶之类的东西用火烧着,然后沿着方形的坟冢槽烘干,意在死者的最后归宿是安逸舒适的,忌讳阴湿溽热的地方。现在竟然有水流朝归宿里灌,着实不宜。

法师审时度势,也不知所有的程序都妥当了没有,便匆忙让人直接抽白棱。

几个男人一听,开始从最中间的那根白棱松开,这一松,棺椁两头的四人手臂承受的重力登时加重,一个人手心因为被雨水打湿,他的手一滑,竟然把棺椁的一角倾斜下去了,棺木的一端撞到了土壁上。他赶紧拼命撑住。

旁边的人见状,都急忙想过来帮忙。

希璟有些吃惊地看着这一幕,突然,她的目光里竟然发现那抓着几条白棱的手多出了一支枯老而粗糙的手臂,尤其那个五指的手背,瘦骨嶙峋,竟然如根须般盘根错节,关节突兀。

她倒吸一口凉气,沿着那支手往上看,她发现居然凭空多出了一个人!

一个穿着寿衣的耄耋老人!

他的面容苍老毫无生气,满面沟壑般的皱纹,白发斑斑,尤其那双眼睛被松塌的眼袋和眼睑的肉覆盖着,几乎看不出两只眼睛来,在阴霾的光线下,两眼紧紧眯成一条黑色阴影,这,这不是那张遗像里面的老人吗?

雨中的那间寿衣竟然像是纸张折成的衣裳,被雨水点滴融化,颜色在滑落的水滴褪成一条条浅白色的痕迹。

她的目光不知不觉扫到一个站在坟冢土堆边上的人,他怀里抱着那张死者的遗像,里面的黑白相片与棺椁一边住着白棱的老人,竟然是同一张面孔!

但是那个差点把白棱从手中滑落的男人并没有感觉到这个老人的存在,他慌乱地用力扯着,只感觉手中一轻,像是有什么力量帮了他一把,然后白棱扯了上来,棺椁平稳住了。

希璟在雨中看到人们面色并无异样,他们的注意都看到了那个男人的脸上,并没有发觉多出一个老人的身影而感到诧异。

雨继续茫茫地下,希璟睁大着瞳孔注视这个雨中的老人,他帮忙把白棱扯上来后,两只眼睛依旧空洞而死寂沉沉,俨然一副太平间里放置了许久的面孔。

而不可思议的是,那个老人完成的他事情后,然后缓缓地把那张死寂的脸转向了希璟!

希璟吓得两腿发软,她几乎没有力量撑住自己,脚一滑,险些掉入坟冢坑里,旁边一个人拉着她的手臂,她才免遭窘境。脚下的几块黑色泥土朝棺椁两边的缝隙里掉了进去,没有半点声响。

希璟稳住了身体,再次抬头看着棺椁那一边时,那个老人已经不见了,已经有另外两个男人遮挡住了他的位置,但是希璟再也找不见那张苍老的面孔,巡视一圈,他的面再没出现过。

棺椁一稳定,法师便亟亟让人们快点抽出白棱,然后把一束鲜花和一些死者生前遗物放到了棺椁上面,念过一段经文,继而说出两个字:“安息。”

一个穿着白色麻衣的人拿起一把铲子,示意性地第一个从土堆上铲了一把土,散在棺椁上,便接踵地有人拿起铲子朝坟冢坑里盖土。

这时,一些女人们的哭丧声再也忍不住哀嚎起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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