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刘襄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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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座的刘恒忙开口说道:“朕恕你无罪。”

闻听此言,那青年才敢慢慢将头抬起看向窦漪房,虽然已过了六年之久,然窦漪房在宫中从未受过什么委屈,也没干过什么重活,身材相貌都和六年前相比并未有什么差别,那青年的泪水立刻涌上了眼眶,他开口高声喊道:“姐姐!我正是少君啊!”

窦漪房闻听此言,眼泪也是再也抑制不住,她忙将少君扶了起来。上座的刘恒忙站起身看向殿外的内侍说道:“快搬一张坐席来!”

姐弟二人分散六年终得再次相遇,苦涩酸楚自不必说,待窦少君坐下之后,窦漪房开口问道:“少君,家中大哥当年传信到宫中说你被人贩拐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窦少君一边擦拭着眼泪一边说道:“那年我独自到后山去采桑,不知从哪冲出了两三名壮汉将我连拖带拽塞入车马之中,我本欲大声呼救,人贩便将我打昏在了车中。”

“后来呢?”

“后来......”窦少君擦拭过眼泪之后继续说道:“后来我就被卖到了深山中去烧炭,直到一天夜里,山泥倾泻,一下便死了上百名劳工,我这才趁着大乱逃了出来。后来几经周折逃到了河南宜阳,在一家大户的府中当雇工糊口度日。再后来,这家大户生意衰败,一家人离开河南到了长安,我也就跟着一起来了。到得长安之后,才听闻当今的皇后是观津窦氏一族,而且家乡还是清河郡,这才斗胆冒昧上书至宗正府。”

窦漪房听罢之后,低头垂泪,感慨不已,她看向弟弟问道:“兄弟可用饭了么?”

窦少君早已两天没有进食了,闻听此言,忙点了点头。刘恒见状,忙吩咐内侍道:“快进饭食给这个小兄弟吃。”

内侍听罢忙下去准备,不一会,三大碗关中特有的藿菜疙瘩汤,并两大盘肥羊炖被端了上来,虽不是山珍海味,可在窦少君看来,这已是天祚之食了,他将袖子捋起后,一双筷子使得格外娴熟,腾腾热气浮上,只不多时,三碗疙瘩汤与两盘肥羊炖皆已见底。

这个年青人吃饭的样子使刘恒看的很舒服,只见他将碗筷放下,打了个饱嗝之后,这才察觉自己方才行为举止有失礼仪,于是忙要跪下来,可却因吃得太饱,而无论如何都弯不下腰来了。

刘恒大笑起来,他忙挥手说道:“你饿了两天了,狼吞虎咽情理之中,快别跪拜了。”刘恒看向窦少君道:“少君啊,你是漪房的弟弟,论起来朕便是你的姐夫了,你年纪还这么小,今后可有什么打算啊?”

窦少君听罢,忙低头说道:“少君被贩卖至深山之时想的是如何活下去,来到长安后想的是如何找到姐姐,现在这两个心愿都达成了,少君再没什么奢求了,愿回到家乡与兄长一同安心务农。”

薄太后闻听此言,忙开口说道:“你们姐弟终得相见,怎能就此再次分别呢?”

“母后所说在理。”刘恒看向窦少君道:“清河郡你就先不必回去了,就留在京城多陪陪你的姐姐吧,等过一段时间后,朕自会......”刘恒的话还未说完,只听下面坐着的薄昭便不停地咳嗽起来,似乎是有意在打断自己的话。

刘恒心下一疑,只见薄昭站起身快步走至自己面前低声说道:“陛下欲留窦少君于京城乎?”

刘恒并不明白舅舅的意思,闻听此言,便缓缓点了点头。薄昭忙低声说道:“周勃陈平灌婴等人是决不会同意的,陛下难道忘了外戚乱政的事了么?”

一语点醒刘恒,他忙看向下面坐着的那个身材消瘦,皮肤黝黑的窦少君,回想起诸吕乱政的事情来,不由打了个寒颤。

薄昭忙继续低声说道:“若是将这窦少君留下,这京中的外戚便成了薄,窦两家,那些老臣必然要将非议的矛头指向陛下。那些老臣本就对陛下重用贾谊而不满,陛下如今又要留下窦少君,此举必然又会在那些老臣的手中落下话柄,若是因此而耽误了变法大业,岂不是得不偿失?”

刘恒的眉头紧紧锁在了一起,他明白了舅舅的话,可他身为人君,一言九鼎,话都已经说出了一半了,怎好轻易食言呢?

殿中的场面一时静的让人觉得倍感尴尬,窦漪房何等聪明,她明白了刘恒心中所顾虑的,于是她忙开口说道:“陛下,臣妾家中长兄一人操劳家务本就捉襟见肘,此番若是能让少君回乡,也可减轻家中的负担。”

刘恒沉吟片刻,抬起头看向窦少君道:“少君,你年纪还小,可读过诗书么?”

“回陛下。”窦少君忙低头着头说道:“家中贫寒,未读过诗书,然少君小时,每每路过乡中私塾时,也曾听的过几句。”

刘恒开口问道:“你能背来么?”

“容少君想一想。”窦少君仰起头沉思片刻,开口背道:“若使天下兼相爱,爱人若爱其身,犹有不孝者乎?视父兄与君若其身,恶施不孝?犹有不慈者乎?国与国不相攻,家与家不相乱,盗贼无有,君臣父子皆能孝慈,若此,则天下治。”

“这是墨家经典啊。”刘恒听罢,缓缓点了点头道:“想来你们乡中教书的先生也必非凡人。”刘恒站起身看向窦少君道:“少君,朕若是将你送至太学去读书,你可愿意么?”

窦少君听罢,忙低头说道:“少君愿意!”

“好!”刘恒迈步走至窦少君的面前说道:“到了太学之后,你不可借你姐姐的名号而作威作福,当认真攻读历代经史子集等书目,待你学成之后,朕自会根据你的能力给你个差事去做。”

农家子弟竟能一跃而至太学去读书,窦少君不由感慨涕泣,不住的低头说着谢恩。薄太后看向窦少君开口说道:“太学府里还有一个你姐姐的堂侄叫窦婴,你到了那里之后可与他为伴。”

刘恒背起双手,在殿中来回踱步,口中说道:“少君......少君......这个名字不够大气,朕给你取一个正名如何?”

窦少君听罢,忙低头说道:“那少君就多谢陛下了。”

刘恒沉思片刻,抬起头看向窦少君道:“朕给你取名叫广国如何?窦广国。”

窦漪房闻听此言,忙看向少君说道:“还不快谢陛下赐名。”窦广国忙低头说道:“广国谢陛下赐名!”

齐国,临淄。

临淄城楼之上,齐王刘襄裹着厚厚的棉衣坐在那里,他面色苍白,面容憔悴,完全不像是一个三十岁的男子该有的样子。更让人无法想象这个干瘦的老头,竟就是两年前统帅诸侯联军气势汹汹压向长安的那个英姿勃发的联军盟主刘襄。

从齐国领土中割出城阳,济北二国的诏令下达到临淄之后,刘襄便怒火攻心,病情加重,每日都在吐血,幸而太医诊治及时,才暂时拉回了齐王的性命。自那以后,刘襄再无心神管理齐国政务,每日便让内侍们抬自己到城楼上,呆呆的凝望着西方,因为西方是他魂牵梦绕的长安方向啊。

和煦的春风在病入膏肓的齐王身上便成了刺骨的寒风,故而他必须要裹着厚厚的棉袍,可就是这样,他的身躯却仍在微微的颤抖着。刘兴居得知家兄病重的消息后,也忙从济北赶过来,终日陪伴在刘襄的身边。

刘襄眼神空洞,就这样呆望着西方,每每一望,便是整整一天。

刘兴居叹了口气,迈步上前小声说道:“大哥,该回宫了,该进药了。”

刘襄张着嘴巴,良久,喉咙中才发出了沉闷且沙哑的声音:“你二哥怎么还没回来?”

刘兴居低声说道:“二哥在京中得知这道诏令后一时急火攻心,病倒了......故而车驾走的慢。”刘兴居抬头向西方望了望说道:“今天二哥是不会来了。”

刘襄似乎没有听到,或许是没有听清,他没有回复弟弟的话,而是用那一双空洞的双眼继续呆呆的望着西方。

刘兴居俯下身来在刘襄的耳边说道:“大哥,风凉,回宫吧。”待他说完之后,他才听到刘襄的喉咙中分明在不断念着一个人的名字,声音很沉,很闷,很沙哑,他又凑近了一些才听清楚,刘襄的口中在不断的念着:“刘恒......刘恒......刘恒......”

刘兴居长长的叹了口气,大哥在诸吕过程中出了那么大的力,最后不但没有丝毫的封赏,就连自己的封国也被一分为三,刘恒啊刘恒,你未免做的欺人太甚了。

刘襄的眼前似乎又重现出了当年十二万诸侯兵马汇集于此,他身着甲胄,腰挎长剑,大步登台盟誓,与各国将军歃血为盟的场景,耳边似乎又响起那一声声的金鼓号角,战马嘶鸣,还有军士们那山呼一般的:“齐王万岁!齐王万岁!”

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当刘兴居准备再次劝说哥哥早些回宫时,他才看到哥哥的眼睛还在直直的看着西方长安的方向,可是鼻息脉搏却皆已停止了。

公元前179年,精心谋划却终无缘于帝位的刘襄在临淄病逝,享年二十八岁。

齐哀王刘襄的陵墓前,城阳王刘章,济北王刘兴居,还有新继位的齐王刘则三人,身着白衣跪伏于此,一同祭奠刘襄。

刘兴居手捧一把宝剑说道:“大哥啊,当年你为盟主,亲率诸侯联军之时是何等英武啊,可恨那刘恒奸诈,窃取了帝位,已至大哥含恨而终。这把宝剑是大哥为盟主时所带佩剑,大哥就将其一并带走吧。”刘兴居说罢,将那把宝剑放在刘襄的陵墓前。

刘则跪在那里,一边抽泣着一边说道:“父王才只有二十八岁啊,英年而逝,这一切罪责都该那刘恒承担!当年若非父王在国家危难之时振臂一呼,号召天下藩王共讨诸吕,他刘恒能当上皇帝?这刚当上皇帝,他便忘恩负义,开始对昔日共同讨贼的藩王们下手,刚刚继位,便将齐国一分为三,日后岂不是还要将齐国一分为六,一分为十?这分明是在蚕食齐国,来巩固他自己的皇位!”

“贤侄说的对。”刘兴居狠狠地说道:“血债血偿,血债血偿!”

“三弟......”刘章捂着心口咳嗽了几声后,开口说道:“你想干什么?你可......你可万不要做什么忤逆之事啊。”

“二哥!”刘兴居看着刘章一脸的病容说道:“大哥已然病逝了,你如今也是身染病症,这一切都是谁人所为?还不是那刘恒!他表面上仁义贤德,背地里却是一肚子的阴谋诡计!今日他气死了大哥,将齐国一分为三,就是一个开始。藩王们如今日益坐大,他刘恒早就不满了,他以前也是藩王,对付咱们这些人,他是知己知彼,早晚我等必成他砧板上的鱼肉!”

刘章闭上双眼:“你想干什么?”

刘兴居望着面前大哥的陵墓,狠狠地说道:“反了他。”

“你拿什么反?”刘章闭着眼睛,眉头紧紧拧成了一团:“就拿你那个济北国?还是要拉着二哥我的城阳国,和你刘则侄儿的齐国一起陪着你去走这条不归路?”

“二哥你什么意思?”刘兴居看向刘章说道:“你原来可不是这样,你当年在吕后和外戚们的面前都敢一剑杀了那个吕嘉,你现在怎么......”

“这都是年少无知才干的事。”刘章慢慢睁开双眼说道:“一再提起这些陈年旧事,有什么意思?”

刘兴居站起身道:“二哥,什么叫陈年旧事?你今年才二十一岁啊!”

刘章只是低沉着头不说话,刘兴居注意到,二哥的眼眶中已溢出了泪水。

齐王刘则沉吟片刻,开口说道:“二叔,三叔,你们不必争吵了。”他站起身看向刘兴居道:“刘恒要对藩王们下手,这已是必然的事,就算不反,我们也该早做一些谋划。”(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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