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5 ) 第二章 大卫的华裳(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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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

回到部落,一为他们还没有睡,我默坐在油画箱前面,盯着大卫有种把它吃进去的决心,我想,再画一张,熬到天明。

我说:“雨曦,跟你阐述一个大道理,你过来一下。”

雨曦这妞精怪得很,知道我一谈大道理就是有大阴谋,要是谈小道理就是有小阴谋,要是谈大白话那就是没阴谋。可是她再怎么精怪也没有我精怪,她每次都是被我的大道理入了迷,她永远不明白我的大道理为什么总是挂着损人利已。

我说:“跟你谈谈友谊,阐述一下什么是友谊。”

雨曦说:“你谈吧,我倒想听听友谊是个什么概念。”

“ 友谊就是为朋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勇于奉献两肋插刀,打个比方,如果你现在被绑架了,我一定不顾生命危险抛头颅洒热血把你救出来,要是你现在饿得两眼昏花了,我一定去给你找吃的,找不到去抢也要给你抢来,自己不吃给你吃,要是你死了,我给你做个木盒,自己不用给你用,这就是友谊,一种伟大的无私的感情。”

雨曦说:“我很感动,这份友谊我要接受。然后呢?”

“然后检验下我和你是不是有深厚的友谊。”

“那当然有了。”看来雨曦对我阐述的“友谊”理解深刻,并且大为感动。

“那好,借我几支铅笔,过几天还你,你不会不肯吧,因为友谊……”

“友谊我接受,铅笔我没有,”

“你对友谊不真诚,还没理解什么是友谊,我再阐述一遍……”

“敢情你买了一个晚上的铅笔,你就买了团空气回来?

“画材店关门了。”

雨曦为了证明她的友谊,把她的工具箱翻给我看:“呶,只有几支短头小铅笔了,其他的放在画室没拿回来。”我看见那些铅笔,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那全都是些需要毫米为单位长度的铅笔,之所以叫它们铅笔,是因为它里边还含有一点点铅。

我说:“那好吧,这友谊我接受,铅笔你就收起来吧。”这次我总算白白给她阐述了个大道理,她赚大了。我愁眉不展,或许是因为又无偿失掉一个大道理。

一只纤细的手和四支崭新的铅笔伸到我眼前。

凭这只手我就可以判断是林晨(判断方法其实有多种,这室内除了雨曦其他谁还能长这样一只手出来我会吓晕),我没有回头,低头不屑地说:“这笔质量好差,一点感觉都没有。”

林晨放下铅笔还放下一句话:“你爱要不要。”扭头走了,进了潇湘馆(我们把西头叫做潇湘馆,东头叫怡红院,是一为那个文学天才叫的)。

这四支铅笔对我来说是个极大的诱惑,我好久没用过崭新的铅笔了,我的铅笔很长时间都是来路不明的,有时候到人家画室转悠捡的,有时则是不小心顺手牵羊而来的,不同型号的3B,2B,4B,8B的合到一起,组成一支奇丑无比的杂牌军,像这么一支崭新的正规军我很少用过,给人一种强烈的欲望要用一用,画一幅好的素描。

但我还是朝里喊了句:“林晨,真的,你这铅笔质量太差了,我不想用!”我觉得我挺装丫的,可是我真没有装丫,我欠林晨太多了,直至我不想欠她一支铅笔一块橡皮。

她索性把门关好,她的意思是那笔再怎么差是你的事,怎么处理也是你的事。

我把铅笔削好了,心里说:“以后还你吧”然后心思放在白纸上了。

雨曦说:“左门同志,请你看看现在是几点,十点半,不是早晨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刻。”

我瞪了她一眼,她不敢做声了,她很清楚这眼光的可怕性。高二时候班主任啰里八嗦地骂了我一顿,我瞪了他一眼,第二天我就回去买汽油,用途不详。这些她都是亲眼看在眼里的,所以此刻她张目结舌,不发一言,怕被汽油烧掉。

雨曦进西头睡觉去了。

我说:“一为颜贝你们也去躺尸吧,我要干通宵。”

颜贝说:“你干我们也干。”

“一起干。”一为说。

“什么干不干,一起干的,又不是**,**还讲个先后秩序,这你想干就干。不干就不干。”

我把大卫调整到最佳位置。大卫已被我们画过七七四十九次了,因为没有其他石膏可画,只能揉捏这唯一一个。大卫经常被横着摆竖着摆正着摆歪着摆倒过来摆翻过去摆,揉捏到一个程序,和强奸**也没多大区别。

颜贝拿来一只袜子,说:“天冷了,给大卫带条围巾。”他就把袜子带在大卫脖子上,“围巾”短得厉害,极为猥亵。一为取下来扔过去:“你自己带吧,你带起这条围巾会很像上海滩许文强。”

我说:“谁再吵信不信我把你砍了。”他们不再言语了,其实我是说墙角几只乱蹿的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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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光在大卫左脸,投下长长的投影,大卫头发卷曲,眼窝深遂,鼻子竖挺,嘴唇刚毅。这些我都没有看到,我只看到忧郁,我没有像平常一样大刀阔斧把轮廓打好然后擦调子,而且极其严谨地勾勒线条,我想画出新的东西,用最简洁的线条语言勾画最完美的忧郁,一为看不懂,说我是在画蚯蚓,我说知道《月光曲》是怎么出来的吗?就是这种情调,知道《最后的晚餐》怎么画出来的吗,就是这种格调,你人还小,跟你说也是对牛弹琴。

一为还想说什么,大概发现这些蚯蚓的确很漂亮,就不再说什么。

蚯蚓爬满白纸的时候,时钟已经指到凌晨三点,一为和颜贝陆续进去睡觉了。

我点燃一支烟,慢慢欣赏我放养的蚯蚓时,发现几条蚯蚓方向错得厉害,我把烟头掐灭,拿橡皮一顿擦,擦了之后,发现没有开始的韵味,又从头部开始擦,擦到颈部,不知不觉,我发现整张纸又是白纸,什么都没有。我想我一个晚上又是一片空白,捡起一支铅笔又从头勾起来,再次勾完,时针指到4和5中间,我站起来笑了笑,把地上的烟头捡起来点燃,猛吸两口,烟味很浓,很呛鼻。

把灯关掉往怡红院走去,“怡红院”这名字是一为起的,听上去像个妓院,我真想撒泡尿把那三个字洗掉,无奈尿液不是松节油洗不掉颜色。

我走进去,一为还没有睡觉,还在一口一口吸闷烟,地上烟头一大堆。

我们睡的是地铺,就是把席子铺在地上,上面盖床被子。冬天了,发现被子是越来越薄,三个人钻进里面还是冻得透心凉。夜晚做梦总是梦见掉进冰库,有时是梦见掉进池塘里洗澡,水面慢慢冻结成冰,游也游不动了,有时浪漫一点,居然能梦见在开拍《冰河世纪》。

一为说:“刚才又做梦了,梦见着了大火,我高兴的不得了,拼命地往火里扑,他妈真倒霉,还没扑到火里梦就醒了。”一为无比失望,想继续那个梦可就是继续不了。

我“呵呵呵呵”钻进被窝,无比羡慕,希望也能做一个大火烧身的梦,烤成烧鸡也心甘。

“真想添床被子,要是有张厚厚的被子……”一为畅想着被子。

“我想,明天该去找份事做了,再这样下去我们必死无疑。”

“是的,只有在保证民生基础上,才能落实科学发展观。”

我和许为一直想挣钱的法子,想啊想可想到5点钟,还没想出来,离开亮还有一个小时,我说:“抓紧时间睡个觉吧。”其实整个人是半闭半醒,睡了跟没睡一个样,就像吃屁,吃了跟没吃没区别,可还得说是吃了个东西。

天亮了,颜贝爬起来去上课,轻手轻脚地怕惊醒我们。我索性呼呼地打呼噜,打得极其卖力,以表明我睡得很死。

颜贝出去了,我们爬起来,发现又是新的一天,太阳又高高挂起。我们决定去找挣钱的法子。

我去敲林晨她们的门,怕她们睡死了忘记了上课。可她们早就出去了,门口贴着一张纸条:“门上挂有馒头一人一个趁热”话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这话挺真实。

我和一为啃着馒头走在大街上迎风招展衣袂飘飘,风华绝代。我的上衣是上个世纪非常流行的土布军衣,那个年代能够穿上这样一件军衣是非常自豪的,着上这一装,活脱脱一个人民子弟兵。我爸穿这件衣的时候补了三次后来转给我表哥穿了两年,现在到我身上已经破败得一塌糊涂,衣领子磨得光滑,肩膀上打着补丁,胸口上敞着一个大洞,衣袖像面战国时代的军旗。

要说它的威风我找不到词语赞叹,可就是西北风越来越紧俏它裹不住我的身躯,我整个人瑟缩成一团往往顾不得威风,西北风在一天一天加紧,我实在对这一件破败的军衣毫无留恋之情但不得不依赖它。

如果我们还会计算一加一等于二的话,我们就该知道,这年头,找个饭碗不容易,不但白领黑领别去妄想,就是去工地当个小工不一定有人要你,也找不着,就连打扫公共厕所也得有资格,我见过一个公共厕所,工作人员搬张办公桌放在厕所前面,他们胸口还佩带着簇新的工作证,好不威风。这让我很没自信——我就是去找个打扫公共厕所的活都捞不到,也不能像他们带上簇新的工作证。(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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