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三章最后的决战（五十六）
人或许能够坦然的面对即将赴死，却无法征服未知的恐惧。当水在坑道中蔓延开来时，逃生的欲望已经远远超过了为国捐躯的信念。战场上的子弹所带来的痛处只是那么一瞬间而已，然而，当幽闭的空间中，面对着那一点点流逝的生命倒计时，足以让正常人崩溃。
“首相大人，这里不能再待下去了。”侍卫长急迫的说道。中国人用水攻，已经超出了他们正常预想，所有的预案也没有处置这种突发情况的方案。如果这些水不能排出去，只要中国人坚守个十天半个月，所有都得泡烂在水里。
丰臣明玄神情落寞，他失败了，他想在这里结束自己的生命，就算他丢了整个日本，也能够留下个战死沙场的名声。如今看来连这个名声也保不住了。
“首相大人，快做决定吧，一旦发生暴动，后果不堪设想啊。”侍卫长继续劝道。
通道远端已经传来了杂乱的声音，不时还有人摔倒在水里的声音。
“走吧”丰臣明玄口中艰难的吐出两个字来。
众人顿时大喜，簇拥着丰臣明玄朝另外一个方向走去。在所有的秘密出口中，绝大部分已经被堵上或者是被中国人发现。而唯独一个最为隐秘的出口却只有丰臣明玄一人知晓，而且也只能由丰臣明玄一人打开。这是供丰臣明玄在坑道无法守住的情况下逃生用的秘密出口。
“首相大人，是否让其他人也一起出去？”侍卫长扶着丰臣明玄深一脚浅一脚的在坑道中前行，就在刚才，坑道中所有的灯都熄灭了。看来连发电机房也进水了。
丰臣明玄停下脚步，坑道中如死一般的寂静了十几秒钟。
“继续走吧。”
丰臣明玄的话给出了答案。既然决定要走了，那就不能够再有任何的怜悯之心，即便是自己人也不行。如果几个人出逃或许还可以，当大量人员出现在地面时，那就很容易被中国人发现了。
“那件事吩咐下去了没有？”丰臣明玄突然问道。
“已经吩咐下去了，天皇陛下要回归天照大神的怀抱了，而首相大人也追随天皇陛下而去了。”侍卫长的声音低沉而又严肃的回答道。
这些年来，外界盛传天皇已经死亡，但只有少数人才知道，天皇一直被丰臣明玄囚禁着，此次，天皇也被带到了这里。
此时的日本裕仁天皇，蜷缩在一张破烂的行军床上，神色慌张的看着已经没过膝盖的水。他很了解现在的情况，他虽然被限制走出这间房间，但外面守卫交谈的信息被他听得一清二楚。疯狂的丰臣明玄调集了百万重兵，意图在东京与中国军队决一死战。但从目前来看，丰臣明玄应该是要败了。裕仁天皇心情复杂，他寄希望于中国军队打败丰臣明玄，好诛灭这个乱臣贼子。但又无法接受即将亡国的现实。裕仁天皇心中对丰臣明玄的痛恨已经到了极点。这一切，都是因此人而起。好好的大日本帝国就此毁灭。同时他也对自己错用了丰臣明玄悔恨不已，如果当初不是自己引狼入室，又怎么会有如此的结局。
这些年，裕仁天皇忍辱负重的活着，他亲眼看着自己国家山河一点点沦陷，自己的妻女受尽凌辱。他也曾想过一死了之。但他却又不能这样做，他想要看看丰臣明玄最后的下场。哪怕自己不能手刃此贼，也要看着他在自己眼前痛苦的死去。这种动力驱使着裕仁天皇活了下来。
“天皇陛下，按首相大人吩咐，让你们一家人团聚。”守卫粗暴的推开门，冲着丰臣明玄嚷嚷道。完全没有任何的君臣礼节。
裕仁天皇眉头皱了皱，守卫的粗暴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是像这种带着不屑的语气仍然让他心中极度不舒服。想当初自己高高在上，哪一个人见他不是恭恭敬敬，这种跌落神坛的巨大落差让他有些不适应。但又能如何，自己只是一个阶下囚，哪怕是自己的生死都不能掌握，又如何能够让别人对自己恭恭敬敬？
裕仁天皇眉头皱了皱，很快又舒展开来。因为他听到守卫说让他们一家团聚。心中带着有些忐忑的望向门口，在门口处，出现了一个身穿普通服饰的中年妇女，在中年妇女的身后还跟着两个年轻女孩。
“良子，真的是你吗？”裕仁天皇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他不敢相信在他身边站着真是他的妻子良子。
“天皇陛下，你……你还好吗？”良子已是有些泣不成声了，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裕仁天皇上不顾那没过膝盖的水，激动的从床上起来，一脚踏入那冰冷的水中，踉跄的在水中往前几步，一把将良子揽入怀中，两人失声痛哭起来。
“那是成子跟和子吗？”许久之后，丰臣明玄抬起头问道。
“成子、和子，这是你们的父亲。”良子抹了把眼泪回过头来对身后两个目光有些呆滞的两个年轻女子说道。
“两年不见，你们都长大了。”裕仁天皇眼中流露出了父亲的慈爱，走上前去，抚摸着两个女儿的头说道。在短短的几年时间里，他经历了背叛，国破家亡，人生大起大落也不过如此了。
当他看到两个女儿身上穿着的破烂衣服时，心中不免有些凄然，作为皇家子女，本应该大富大贵，衣食无忧，没想到自己的妻儿都沦落到如此地步。
裕仁天皇的目光扫过两个女儿的手腕上时，他一眼便看到了两个女儿手上戴着的一个牌子。裕仁天皇眼疾手快，一把将牌子拿在手中，朝着良子厉声质问道：“这是什么？”那牌子上赫然刻着慰安所的字样。
“天皇陛下……”良子已经通红的眼睛中再次流出滚烫的泪水。
“丰臣明玄，你这个乱臣贼子，你不得好死……”裕仁天皇勃然大怒，愤愤骂道。哪怕是一个落魄的皇族也应该有他自己的尊严，两个皇族的公主，竟然沦落到慰安所那种地方，连皇家最后的一点脸面也丢尽了。这是自天皇制度创建以来，最为耻辱的事情了。这如何不让他愤怒，现在裕仁天皇的怒火已经达到了极点，如果丰臣明玄站在他面前，他能够将丰臣明玄生吞活剥。
看着目光呆滞、眼神空洞的两个女儿，裕仁天皇便知道自己女儿所经历的一切。但是他现在又能怎样，国家将亡，而自己不过是一个阶下囚罢了。即便他心中有多少怨恨，也只不过是徒劳的挣扎罢了。想到此处，裕仁天皇一家抱做一团痛哭起来。
“佐藤，你看……”一个守卫从烟盒中掏出一根香烟，扔个另外一个守卫，然后又抽出一根叼在自己嘴里，顺势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先等等吧。”佐藤点着香烟，深吸了一口说道。他打心眼里同情裕仁天皇的遭遇，作为曾经大日本帝国最高的存在，如今却在这阴冷的地牢里苟且偷生。实在是让人唏嘘不已。
“这是首相大人吩咐的……”另一个守卫压低了声音说道。
“给他们一点相聚的时间吧，他们也不容易。”佐藤回答道。这让他想起了自己远在奈良乡下避难的家人，自己已经两年没有跟家人团聚了。这份相思之情是多么的煎熬，只有相思之人最为清楚。
“好吧。”另外一个守卫长叹了一口气说道。
厚重的铁门重新关上，剩下的只是无尽的叹息和那久久不疼停息的抽泣声。
另外一边，随着电灯的熄灭，一根蜡烛在丰臣明玄办公室中亮起，将一个疲惫，瘦弱的身影映衬得无比庞大。在身影前面的办公桌上，放着一把上了膛的手枪。
“你的家人已经安顿好了，现在是你报效首相大人的时候了。”在办工桌前面，一个两鬓斑白的老者开口说道。他是丰臣明玄的近侍官，他是丰臣家族最忠实的奴仆，他看着丰臣明玄长大，看着丰臣明玄一步步走上权力的巅峰。现如今到了他为丰臣家族奉献最后一份力量的时候了。
那瘦弱的身影越发的颤抖起来，他知道老者所说的是什么，他的内心充满了惊恐和无奈。作为丰臣明玄的替身之一，随时都要做好为丰臣明玄奉献出自己的生命。丰臣家族从死人堆里把他捡了回来，给他吃穿，他的性命在这一刻就不再是属于他了。
那颤抖的手拿起桌上的手枪，枪里面只有一颗子弹，那是为他准备的。他看了看老者，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一度有一种错觉，他就是丰臣明玄，从动作和说话的语气，甚至是一些细微的表情都如出一辙。但他终究不是，他只是丰臣明玄的替身，丰臣明玄用来金蝉脱壳的替身而已，人终究是要死的，不过是死得好看一点或是难看一点而已。
他终究是认命了，把枪口含进自己的嘴里。那是老者告诉他最好的死法，几乎没有什么痛处，也不会因为手抖而打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