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我住嘴！”老人对着男子，吼道。
男子退后了两步，给老人让出一条道。
黄柏昌立马笑着招呼道：
“易老，您好！”
老人没有回话，看着江雪他们一行，手里夹着一支烟。
大家见老人，也都客气的喊道：“易老”，也都退后。
“你们哪个是领导？”易老目光犀利的巡视了站在院坝中的人。
老人穿着一身已经洗得发白的蓝袄蓝裤，脚上的棕色翻帮毛皮鞋上的毛也已经掉光了?。
江雪看着老人，心里想，虽然看起来他穿着朴素，个子也不高，精瘦，但举手投足透出一种不容置疑的气质，目光是如此的坚定，真不愧是当过乡镇领导的啊，而且随着岁月的磨砺，气场逼人。她见老人在问，也是微笑着上前一步，走到老人面前，道：
“易老，您好！我叫江雪，是县计生局的。”
易老把那坚定的目光转向江雪，定定的看着她，没有开腔。
这时，江雪反而不知道说什么好，想了想，才道：
“易老，打扰您老人家了，真不好意思。”
易老抽了一口烟，才慢慢的回答道：
“你们怎么能这样不文明呢？万一出了人命，怎么办？”
江雪当然不好说这是下属干的，她不知道。而且这个时候也解释不清楚，她很礼貌的看着易老，显出为难的样子，说道：
“易老，您是老领导了。您也知道国家的政策，我们也是执行者，没办法呀！”
在这时，附近的一些老百姓听见易老家里闹哄哄的，也三三两两的围了过来，有些站在边上东一句西一句的帮着易家说话。
“天气冷，老二，你拿几根凳子出来，放在街沿上，让他们进来坐。”易老说完就转身往屋里走。
二儿子满脸怒气，极不情愿的从里屋端出了两根高长条凳放在屋檐下。
易老坐在一把老式的靠背椅子上，又拿出一支烟，自己点上，抽了一口。
江雪坐在距离老人最近的凳子上，计生站站长黄柏昌靠近江雪坐下，其他随行人员都散坐在旁边的凳子上。
江雪再一次主动自我介绍道：
“易老，我姓江，叫江雪，是县计生局的。”。
旁边的黄柏昌连忙笑着补充道：
“这是我们的江局长。”
老人没有开腔，继续抽着烟。
“国家的政策您老也清楚。我们也是工作。”江雪真诚的看着老人，说道。
老人仍然没有答话，抽烟。
这时老人的二儿子站在旁边，气愤的说道：
“娃儿都怀起6、7个月了，都看得见人形了，你们要把她拉去，弄死，太残忍了！”
“如果不打胎也可以，就只有交罚款。”一个计生指导站的干部说道。
“你们的罚款也太重了！一个要几万！我们根本交不起！”二儿子说道。
老人抽完烟后，看着江雪，问道：
“江局长，你是县上的领导，我知道你们也是执行政策的，我不为难你们。但是，我想问个问题。想请你们给我解释一下。”
老人边思考边说道。
“计划生育政策大家都知道……”
江雪认真的听着。
老人继续说道：
“毛主席都说过，一个少了，两个好了，三个多了。现在只准生一个，如果生下来的独生子女有个三长两短，这些父母怎么办？”
“如果真的那样，国家也同意再生一个。”一个计生干部解答道。
“大人都4、50岁了，或者5、60岁了，还能生得出来吗？”老人反问道。
……
老人有点激动，环视着周围的人，又问道：
“谁来给他们养老？单位上的人有退休工资，农村的人到老了的时候，谁给他们发退休工资？”
“每家每户不是都有责任田吗？”一个计生干部在旁说道。
“娃儿都没有，他们也老了，谁来给他们耕种？你来！”老人严厉的问道。
“国家对独生子女的父母有补贴吗？这些钱可以养老呀？”一个干部说道。
“哈哈哈，补贴，一个月几十元，百来元，够吃什么？”老人一阵笑，是讥讽的笑。
笑后又好像自言自语的说道：
“我们都是快进土的人了，但我们要为子女们想一想。后继无人啊！”
“如果要生二胎，可以交罚款呀。”一个计生干部说道。
“交罚款？！”老人看起来有点激动，说道：
“那就是说，有钱的就可以多生，莫钱的就断子绝孙？这是党的政策吗？这就是明显的不公平！”
……
老人说完后，又点燃一支烟，默默地抽着。
老人的儿媳妇一直藏在屋里，没有露面。
告辞了易老，在回场镇的路上，本来江雪想到刚才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几个站上的医生去强行拖来易家女人的事情，责备计生站黄站长几句，但是转眼一想，他们也是为了工作，为了完成任务，而且这个任务还与在座的每一个人的工资、奖金有关，就忍了忍，问黄柏昌：
“黄站长，怎么超生一个要罚那么多款？”
黄柏昌也只有一个儿子。他回答道：
“都是按上面给的系数算出来的。村上、镇上、县上都要分层。再上交给市上，市上怎么处理的，我就不太清楚了。”
江雪又问道：
“易老问的几个问题，你怎么看？”
“江局长，你是知道的，我们也没办法。当然，确实独生子女政策以后会给社会带来很多问题。”黄站长回答道。
“我也曾经想过，如果这个政策一直这样执行下去，以后我们的子女都没有了兄弟姊妹，更没有了姑姑、舅舅、伯伯、婶婶等等了。我们的社会结构和文化也会发生很大的变化。哎！”江雪叹息道。
“而且独生子女大多数都比较自私，心中只有自己。”黄站长补充道。
从三泉镇回到县上的局办公室快1点了。江雪看见廖英还在办公室，就走了进去。
听见脚步声，廖英抬头看见是江雪，就问道：
“处理好了？”
江雪回答道：
“今天我们去只是了解一下情况。”江雪不愿意把事情的经过说的太复杂。
廖英明显不高兴，语气强硬的说道：“有什么了解的。处理‘大肚子’只有两种方法，不是打掉，就是罚款。”
江雪想了想，以商量的口吻说道：“廖局长，我们的罚款额度是不是太高了？”
廖英看着江雪，不屑道：“有什么高的！这都是国家政策。”
江雪也有点急了的说道：“但是各级加码也多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