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谋士 X 雪貂(19)

上 章 目 录 下 章

这场来的莫名去的也莫名的战事结束后, 这个战乱动荡又统一的国家并没有迎来想象中的安稳。

开国元帝竟然开始沉迷于炼丹之术。据说这位开国皇帝因为平定乱世,所以皇气加身,功德无限,得以一窥仙门道法。女仙亲自下凡指点,待到他功法大成, 就可以龙气飞升。

皇帝无暇顾及朝政, 便将权利下放给了最信任的谋士符诩, 命他代理朝政,并教导下一任太子。

符诩出身寒门, 世家大族自然不愿见他独揽大权, 其中更以出了皇后的陶家为主。

虽然自从魏姬出现,陶家与皇权的争斗从未停歇,损耗更是巨大, 陶皇后的后位更是形同虚设,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何惧与这个出身贫乏的穷小子一斗。

陶安公发动宫变时, 从未想过有失败的一天。

清君侧,除去迷惑帝心的奸佞小人符诩, 辅佐幼帝上位。

在一个隆冬深夜,这场战乱发生的悄无声息,平定的也消无声息, 待到天光初亮, 血洗皇城, 局面已平。

陶安公没想到, 身边最信任的谋士竟然是符诩的内应,也没想到这个纵声酒色,毫不起眼的病弱书生,在不声不响之间就掌握了大半军权。

朝中那些出身贫寒,饱受打压的官员将领早就为他所用。

宫变失败,陶家迎来了灭顶之灾,皇后被赐死,太子也被废,而身子早就被掏空的萧帝,也死在了动乱之中。

后来,符诩以雷霆手段在萧家旁支中选了一位男童继位,但朝中上下无人将幼年皇帝放在眼里,皆将他视为傀儡。

所谓‘司马昭之心人人皆知’,没人相信符诩对那个至尊之位毫无兴趣,总有一天将会日月换新颜,取而代之。

已是春深,御花园中已是花团锦簇,苏黎跟着宫人,顺着长而曲折的宫廊慢慢走,曲裾勒得她有些别扭,感觉双腿被绳子捆住了一样,如果她现在是貂的模样,应该三两下就窜上房了。

苏黎是进宫来找符诩的。

自家铲屎官已经有三日没有回府了,听说是上朝时旧疾复发病倒了,便被‘体恤臣子’的陛下顺利留在了宫中。

苏黎不知道这其中是否有阴谋,但即便是有阴谋,也是自家铲屎官算计别人,但她实在不适应与他分别那么久,所以得到他的口信后,就兴冲冲进宫来找他了。

但她现在有些后悔自己的举动,一种很不祥的感觉萦绕心头,只觉自己的身体分分钟要缩水成貂。

苏黎附身的这只白貂,本来只是普普通通的小动物,根本不是修炼百年的精怪之躯,能由貂变人,也多半是源自于妲己妖气的馈赠,但苏黎本人并不懂修炼的法门,所以经过这么多年的消耗,体内的妖气已经不多,人形的维持也越发不稳,有时候玩着玩着就由人变貂了。

可以想象,倘若她缩水后从衣服堆里钻出一只貂来,面前的小宫女要被自己吓死。

好在符诩的住所就在不远处,小宫女停在宫门口,让她自己进入,退下时看到她憋得通红的一张脸,委婉地将出恭的地方告诉了她。

苏黎:……

符诩在宫中地位不低,有着专门的住所,此地苏黎平日也来过。放眼望去,空荡荡的外殿十分冷清,平日符诩身边并不留贴身伺候的下人,对外面说是为了静养身体,实际上是为了隐藏苏黎的异常。

这确实方便了苏黎,眼见宫殿中没人,她便放松了下来,刚走了几步,就浑身一软,从俏生生的小姑娘变成了一摊衣服堆。

一只通体雪白的貂从领口出钻了出来,抖了抖浑身的毛,然后小心翼翼地叼着衣服藏在角落里,然后蹦蹦哒哒地往里跑。

来到符诩的卧房门口,才发现原来此地还有旁人,一个手拿拂尘的老太监站在了门口,看见白貂,垂了垂眼皮子,没说话,也没驱赶。

苏黎认识这个人,他是小皇帝身边的贴身太监。

她来到门口,犹豫了一会,没有进去。

耳朵尖动了动,听到房内有些寂静,隐隐有落子的声音传来。

过了许久,突然听见哗啦啦一声巨响,有人掀翻了棋盘。

“朕从未真正看懂过先生!”少年的嗓音还有些青涩的沙哑,“你把持朝纲,犯上作乱,将我萧氏一族玩弄于鼓掌之间,朕继位十年以来,朝内朝外,婚姻大事,从来没有自主意愿,皆由你一人操弄!但我不懂,既然你把我当做傀儡,又为何教导我为君之道?”

“皇上心乱了,臣曾经说过,小不忍则乱大谋。”符诩淡淡的说道,将地上散乱的棋子一颗颗捡回棋盒中。

小皇帝平时对符诩都是毕恭毕敬,端着一张假面,但不知道今天是怎么回事,也许是憋得太久,竟然来摊牌了。

“是呀,正如朕身边之人所云,卧薪尝胆忍辱负重,忍到你咽气的那一天,反正你早已病入膏肓,又无子嗣孤身一人,朕何必与你作对,该是朕的总有一天是朕的。”

“那么,又为何不继续忍下去?”符诩咳嗽了两声,问道。

“因为你教过朕,帝王之术,能用谋、能退让却不能退缩,面对强大的对手,不敢迎头而上,而是将一切希望都寄托于对手身上,祈求于对手的怜悯同情、期望于对手自己崩溃瓦解,那么我将永远是一个懦夫。”小皇帝掷地有声地说道。

符诩终于将一地棋子都捡回了黑白盒中,扶正了棋盘,才抬头看面前那个神采奕奕的少年郎,他说道:“既然你准备好了,那就开局吧,最后一盘棋,以江山为赌。”

二人又开始下棋,这一盘棋,从日暮下至深夜。

老太监一动不动守在门口。

妖气加身,苏黎的耳力好了不止一倍,她听到远处隐隐传来厮杀声,仿佛多年前那个宫变之夜,漆黑的天际被火光照亮,直至晨光熹微。

就在苏黎以为自己将要成为一座白貂雕像时,门突然被拉开了。

小皇帝双眼通红,回头说道:“先生输了,但这输局,只怕也在先生的算计之中吧,先生智绝天下,但慧极必伤,若非先生病弱残躯,这江山只怕早已易主,但……无论过程如何,结果是朕赢了。”

他说完,就往外走,然后脚边被一条白色的毛茸茸绊了一下,被老太监一把扶住,险些没有摔倒。

装逼不成险些出丑的少年愣了一下,摆的严肃的脸颊上浮现出一丝羞恼的红,他哼了一声,整理了一下衣服,往外走了几步,又站定,认真地转过身,扶手弯腰慢慢行了个礼。

“感谢先生多年教导,望先生保重身体,看到朕成为明君的一天。”

“哈。”房间内,符诩轻笑了一声,算作回应。

小白貂扭头望着少年皇帝的背影,吐了吐粉嫩嫩的小舌头,如果不是爪子不方便,她大概还会朝他竖个中指。

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臭小子。

这么多年,以苏黎的观察来看,很难将这二人的关系一言确定,他们亦师亦敌,每一场交锋更像是符诩对少年皇帝的洗练铸心。

铸心成功的最后一步,大概是弑师吧。

苏黎窜到房间中,看到披着毛裘大衣的符诩,这几年的心神俱耗让他有些显老,双鬓已经有些霜白。

小白貂轻轻一跃跳上棋盘,大尾巴一扫,棋子哗啦啦地又掉了一地,将一盘残局毁了个干净。

“调皮。”符诩轻笑一声,用手指点了点小白貂的脑门,他的手指冰凉。

白貂摇了摇脑袋,黑亮的双眸盯着他看,闪烁着灵动的光芒。

他的脸色是真的很差,面无血色双唇惨白,以苏黎对他的了解,在那盘漫长耗神的对弈中,他一定咳了血。

在她的目光下,符诩感到有些心虚,但她这个模样并不好沟通,便说道:“变回来?”

白貂鼻子里传来一声‘哧’声,灵活地跳下桌面,跑进了里间,再次拉开房门时,已经变成了一个绮貌少女,简单地换了一身衣服。

“还敢熬夜,自己身体什么样,就没点逼数吗?”她气势汹汹地坐在了他对面,一开口,就将身上温雅的气质破坏殆尽。

“毛毛。”符诩好脾气地喊道,“早说让你安心在家等候,你又何必前来。”

“哼!谁让铲屎官又作又浪,貂都操碎了一颗心。”

“瞎操心,若你用这些时间好好修炼,只怕早就得道飞升,说不定还能让你的主人我沾沾光。”符诩往后一靠,又露出那种不正经的模样。

“我只听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你见过有谁是扒着自家的宠物一起飞升的。”凑不要脸!

“你们精怪之间的事情,我可不清楚,但我知道有只貂整天偷鸡捉鸟,现在连人身都快维持不住了。”

苏黎有些心虚,他担心她的修为状况,正如她担心他的身体康健,彼此挂怀担忧,却又明白无法可解,只能小心回避。

过了一会,符诩叹了口气,“衣服藏好了?”

“恩。”她保证没人看到自己的异常,又转移话题道:“事情已了?我们可以回家了吗?”

符诩笑了,憔悴病容也焕发了昔日风采,他望着苏黎,认真地说道:“我带你回家。”

这个覆手乾坤搅弄风云的谋士站了起来,撑着疲乏的身体一步步往外挪,苏黎很自然地扶着他的肩膀。

昔日走过的宫道,经过又一次战火的摧残,看上去满面狼藉,道路两旁站着清扫残局的宫人,他们放下手里的工作,望着这两位相互搀扶的身影,却无人敢阻拦。

终于,符诩走出了漫长的甬道,站在朱红的宫门口望着天边明亮的流云。

苏黎问:“累吗?”

符诩有些耍赖地将半个身子往她身上压了压,“累呀,你主人我身心俱疲。”

“这么累做什么?”她又问道。

符诩笑了笑,“一开始,是想要一个河清海晏。”

“一开始?”

“是呀,但权利的滋味,却像是世上最诱人的酒,香甜中混着上瘾的毒,一旦尝到就戒不掉了。”他的声音低低的,透着几分自嘲。

“那么……若是你身体健康,子嗣丰满,是否会对那个位置感兴趣?”苏黎好奇地问道。

其实这么多年,她一直没有将符诩完全看懂。哪怕他们之间最为亲密,毫不设防。

这个人,用漠视礼法放纵不羁的外表,来掩盖内心深处的野心算计,用轻狂冷眼遮盖阴暗弄权。他及时行乐,声色犬马,仿佛连生命都不在意,转身却又牢牢抓住一切权利。

苏黎觉得,那个轻狂不羁的人是他,那个追名逐利的人也是他,他在意又不在意。

符诩沉思了一会,回答了她这个世人都想知道的答案。

“我不知道。”符诩咳嗽了两声,“面具戴久了,好像已经摘不下了。”

“功亏一篑,你有遗憾吗?”

回望了一眼繁华的街道,符诩摇了摇头,登上了马车。

过了许久,他说:“功成不必在我。”

皇帝亲政之后,整个京城的人仿佛都默契地遗忘了符诩这个人。

放下一切后,符诩真正又懒又宅,大半时间都在躺椅上晒太阳睡觉,比苏黎更像是一只懒貂。

不大的府内,大多数时候只有符诩与苏黎两人。

对于他们之间的关系,外界的猜测很多,其中不乏一些恶意的、香艳的谣言。

但其实连两个当事人,都很难界定这种关系,这是一种脉脉温情的陪伴与信任,却又并非毫无暧昧在内。

比起前几世,苏黎仿佛在潜移默化之间开了情窍,自己却又后知后觉,但确实会因为他的一个举动胡乱猜想,生气的莫名其妙。

符诩他,大概也不是毫无所动,否则不会在她初变成人的那个阶段相处的那么别扭,或者在某些溅出火花的日常相处中,生硬又不自在地扭转了话题。

他们默契地不将这层纱挑破,或者挑不挑破并不要紧,灵魂间熟悉契合,好像让他们已经跳过了那个轰轰烈烈的阶段,变成了一种脉脉温情、填补空虚的陪伴。

这天,符诩又在漫长痛苦中的沉睡中醒来,这些日子,他总是越睡越久,很难叫醒,又咳得厉害。

这是一种很不祥的预兆,弥留之际,油尽灯枯。

他转过头,望见自己的小姑娘,她抱着腿坐在床边,一双眼红成了兔子。

“毛毛。”符诩的声音有些虚弱。

苏黎拧过头,凶巴巴地说道:“我不叫毛毛!”

这句话,她想说很久了。

很长一个阶段,她都在怀疑他是不是自家铲屎官,所以心中总有一丝别扭,矫情地不愿告诉她自己真正的名字,更想要他自己想起来。

但这最后的时光,苏黎却发觉这个问题已经毫无意义,无论他是与不是,自己已经认可了他。

她想,要是他想不起来,或者根本不知道,她就亲口告诉他,让他牢牢记住,直到下一次相遇。

苏黎等着符诩发问,因为之前他已经问过很多次,正经的不正经的,调.戏人的开玩笑的。

但符诩没有问。

他说:“酥梨。”

/">/a>)

上 章 目 录 下 章
推荐阅读:
我的细胞监狱长宁帝军神印王座2皓月当空深空彼岸光阴之外唐人的餐桌不科学御兽女总裁的全能兵王我的混沌城
相关推荐:
拒嫁豪门:千亿哑巴新娘替嫁戏精太子的常规宫斗我真不是战神变成猫后我终于红了[娱乐圈]元徵宫词全界公敌离婚365次恃宠而婚悍匪重生记重生之巨星是个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