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大闹鬼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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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夜叉再一次走到无心殿门前时,在门口徘徊了很久。

她想多留给他们两个一点时间,便在门口磨磨蹭蹭的是不肯进去。

最后,见时辰真的不早了,她才犹豫着推开了门。

‘吱呀’的一声,像极了垂暮老人的黄昏叹息。

那座萧瑟的殿宇里,房间里透出一盏微弱的烛光,母夜叉跨进门站住脚,扭头看着殿角处站着的人,青衣玉带墨发清逸,颀长的身形隐匿在那方黑暗的角落里却让人无法忽视。

“叶公子。”母夜叉搓着手,有些吞吐的说道:“姑姑还有七个时辰才醒,公子再和姑姑说说话吧。”

他没说话。

“我跑快点一个时辰能把姑姑送回去,现在时辰还早,公子可以多待一会儿。”

“公子?”

叶迦言仰起头,看着舒倦的薄云说道:“不了,待的越久越舍不得,带她走吧。”

她说不出话来,只好进屋将阿善放到自己背上背了出来,背着她走过院子的时候,叶迦言始终没有回头。

母夜叉在跨出门的时候脚步滞了滞,嘴唇直哆嗦的问道:“公子,再看姑姑一眼吧。”

最后一眼,再好好的看看自己用心护的人,以后...真的没机会了。

他如劲松翠竹般端然而立,背脊挺得笔直俊逸,冗长的沉默等待中他一直没有回头,母夜叉终是一言不发的背着阿善出了殿门。

从此,再无归途,永生不见。

冥王殿里,见他走进来,冥王欲言又止道:“叶公子,听小水说你打算让她把阿善送回长门山,你...”

他走进来,眉眼俊俏如画,“她还有事情要做,不能一直留在冥界,等小水回来,记得封闭黄泉路。”

冥王望向一旁默默站立的判官,“小梅,去黄泉路看着,等小水回来了立即封闭黄泉路。”

判官应声离去。

冥王再次看向叶迦言,很安静的看着他,目光沉沉的没有半点笑意,与他往日里的欢脱半点不相称。

大殿里一时显得死寂,好半天,冥王狠狠地吸了口气,“叶公子,你的最后大限...已经到了。”

说完,又是好一阵的沉默。

气氛压抑而逼仄,渐渐的似乎让人感到窒息。

他话里的意思两个人都再明白不过。

可正是因为明白,所以才难过。冥王拽紧了自己的衣袖,努力压下心底不停窜上来的悲凉。

“替我好好照顾她。”

冥王转身,背对着叶迦言说道:“每过一百年你都这样说,让我替你好好照顾她,照顾她的皮囊打理好她的寝殿,照顾她不让她受欺负,叶公子,喜欢她的人是你不是我,我为什么要替你照顾她那么久?我也有我要做的事情和要承担的责任,我也很忙的...”

他说着,狠狠的闭了眼,“所以,你自己照顾她吧。想办法活下来,努力的活下来,然后把她接回来,你知道的,她脾气那么暴躁只有你管得住她,黄泉路封得了一时总不能一直封住,她若是闹起来,整个冥界都要给你陪葬。”

身后依旧是沉冗的无声。

冥王动了动嘴角,故意大声的说道:“是啊,你走了之后她自由自在的多好,再没有人管着她让她厌烦,再没有人逼着她做她不喜欢的事情,她应该拍手叫好才对,她才不会难过,你放心吧,她会过的比谁都好。”

“你都放得下心我还瞎操什么心,都走吧,走的越远越好最好永远都别回来了。”冥王烦郁的朝他挥手,一脸的不耐烦,“都走都走,我的冥界被你们弄的乌烟瘴气,都走了才安宁。”

叶迦言不说话,他朝冥王颔首致意,转身朝外走去。

冥王猛地转身看着他的背影,一双眼睛憋得通红,他朝那人吼道:“叶迦言,你让我日后怎么跟她解释!你丢下这么大的一个烂摊子给我,你让我怎么面对她!”

行走的人脚步顿住,瘦削的背影砸出一片孤凉的萧索。

冥王眨了眨眼,想把眼里的悲伤眨出眼外,声音低落的说道:“你是帝祖,是天界的神判,是六界苍生的依靠,如今你都丢下不管了,也罢,反正你管了那么久也该歇息了,可你也是她唯一的依靠,叶迦言,你不能丢下她不管,她会闯祸会惹事,会把六界都置于万劫不复之地,会被所有人唾骂,会变成她一千年前的样子,你忍心吗?”

“不忍心,也...无可奈何。”叶迦言幽幽的叹息,垂于袖中的手缓缓握紧,半晌又颓然松开,道:“青阑不必担心,她不会再变成千年前的样子,再也不会了。”

冥王笑的苍凉,“对,再也不会了,要不是有叶公子的慈悲筏,阿善还要被她的身份束缚禁锢,这下多好,她再也不用担心她会祸害六界,真好,真是好极了。”

叶迦言听出他语气不对,轻声提醒道:“青阑。”

冥王沉着脸胸膛剧烈起伏,满腔的怒火和涩意压得他有些不管不顾,道:“我没有叶公子的气度,做不出叶公子这样的取舍,我只知道,如果是我喜欢的人要死了,我一定会陪在她身边,哪怕她不愿意,死皮赖脸也要陪着,这最后一段路,说什么也不能让她一个人走,可叶公子呢,阿善跟着你回来分明已是察觉出不对劲,叶公子还硬是要把她送走,我知道你是为了她好,可你有没有想过她的感受?”

“她要是知道你都要死了还不肯说出实话,甚至不愿意让她陪着你,你说她会不会恨你?她一向嘴硬心软,永远一副冷漠无情的样子其实比谁都脆弱,她喜欢你那么久,结果你到死都要瞒着她,她会怎么想?她该有多难过?你那么在乎她,你当真舍得这样孤苦伶仃的走吗?”

他一口气说了很多,噼里啪啦的像点燃的爆竹。

叶迦言沉默的由着他说,等他说完了情绪渐渐平复,他才说道:“与其让她亲眼见到我死,倒不如让她恨我。以后她若是问起,说我回了华绫一叶天,让她不要来找我,难过是暂时的,日子久了再痛的伤疤也会结痂,我不在她身边她比谁都坚强。”

哪怕他在的时候,她也总是一副好强的样子。

“叶公子的算盘打的真好。”冥王自嘲的笑了笑,眼底依旧是挥之不去的苍凉。

他摇头,唇边轻轻溢出叹息,神情多了抹黯然。

他没有那么伟大,他只是希望她承受的痛苦能少一点。

她痛,他会心疼。虽然这无可避免,但他还是心疼。

哪怕结局注定会痛,他也想让她的痛楚来的温和些。

这是他现在,唯一能为她做的。

黄泉路上,母夜叉小水背着昏睡的阿善走了大半。

她走的很慢,走走停停很多次,回头看了冥界很多次,每一次眼里都闪现出犹豫不决。

最终,她狠狠一咬牙,走到一边把阿善放下,握着她的肩膀十分严肃的看着她,哪怕此刻阿善并没有清醒。

“姑姑,今天我一直都在想,叶公子人那么好对我们也好,为什么这一切都要变成这样,冥界的鬼民都怕你,可我不怕,他们害怕你会伤害他们,但我始终觉得你是好人,你和叶公子都是好人。”

“这一千年来,叶公子帮了我很多忙,我活着的时候遭人嫌弃,做了鬼也是又笨又丑,冥界里那些鬼总是嘲笑欺负我,叶公子嘴上虽然不说,可每次他遇见了都会出手帮我,暗地里也警告过那些鬼很多次,因为这一份恩情,但凡是他的要求我都不会拒绝。”

母夜叉胡乱的擦去脸上的泪,带着哭腔说道:“可这一次我却要失言了,姑姑,我不送你走了,你不能走,冥王告诉我叶公子大限到了,可他是天界的神判啊,我不相信叶公子会死,姑姑你回去找公子问清楚,千万不要同公子置气,公子他为你真的做了很多。”

她一边说着,声音里都是悲伤,一边用手在她衣服袖子里摸索。

她在找阿善随身携带的橘子,那不是普通的橘子,叶迦言当初以心血浇灌长出的橘子,可以解开他亲自设下的术法。

好不容易,她从袖子里翻出来一个,母夜叉看着手心里的橘子喜极而泣,她快速的剥好橘子,然后掰开一瓣喂进阿善嘴里。

阿善没了意识,没办法自主吞咽,母夜叉急的没办法,只好让阿善靠在自己肩上,然后把橘子挤成汁水滴入她嘴里。

一连喂了好几次,橘肉挤了大半,母夜叉正要把手上挤干的橘肉扔掉,手腕却被人猛的拽紧。

“姑...姑姑!你终于醒了。”她高兴的睁大眼,眼泪糊了满脸。

阿善撑着胳膊坐起身,一把甩开她的手,面无表情的看着母夜叉。

“姑姑..”母夜叉咧嘴笑了笑,脸上的肉挤在一起,把眼眶里蓄积的泪又挤了出来,“小水希望姑姑和叶公子一直在一起,哪怕叶公子会怪罪小水擅自做主也不要紧,我不想送姑姑离开,叶公子明明那么舍不得却还是要我把姑姑送走,姑姑,公子他大限到了,我...”

“你到底在说什么?”

阿善缓缓地站起来,眼神凌厉的打断母夜叉的话。

母夜叉便把事情快速地又说了一遍,她其实知道的也不多,冥王并没有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她,但阿善还是听懂了。

她听懂了,平静的脸色让母夜叉的心一点点揪了起来。

“姑姑?”她有点担心的唤她。

阿善转过身,神色幽暗的看着黑渊般的黄泉路,良久,她拽了拽翻飞的衣袖,慢步朝冥界走去。

她走路的步伐,比她往昔任何时候都要缓慢滞重。

“姑姑,黄泉路上走快点,叶公子已经等了你一千年。”

母夜叉见她走得慢,嘴角努力的扬起,把泪意憋了回去。

她没有回头,也没有应答,这样一步步的,又慢到快的走出了黄泉路。

守在黄泉路口的判官见到阿善走出来的那一刻吓得几乎魂飞魄散。

“姑姑你怎么回来了?小水呢?”

“他呢?”她问,平静的令人毛骨悚然。

“谁...谁啊?”判官抖索着装糊涂。

阿善的目光冷冷投过来,一只手快速的掐住判官的脖子,“我问你他在哪儿?”

“在...在...姑姑,我真的...真的不知道啊。”判官胆颤心惊的说道。

落在后面的母夜叉气喘吁吁的跑过来,一把抱住阿善的手说道:“姑姑你别这样,我们的确不知道叶公子现在在哪儿啊,要不我和判官一起帮你找吧。”

阿善放了手,一言不发的朝叶迦言的府邸走去。

叶迦言不在自己的府邸,阿善顿了顿步,又扭头朝冥王殿走去。

“姑姑...”判官从里面跑出来,道:“叶公子不在这里,冥王也不在。”

后来,她又去了自己的无心殿,依旧是没有人。

走过了忘川河,没有他。

去了奈何桥,也没有他。

她在奈何桥边站了很久,低着头面无表情的站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姑姑。”一只半身鬼拖着长长的肠子飘过来,望着阿善投以一笑,“姑姑,我要走了。”

阿善看着他,眼眸已经失去了焦距,她此刻一片空白,“去哪?”

“过奈何桥,去投胎。”半身鬼释然的笑起来,“我在冥界待了五百年等了她五百年,是想跟她说一声对不起,当初是我惹了官司连累她喝下砒|霜自尽,这五百年多谢姑姑给我带砒|霜回来,自己喝了才知道她当初到底有多痛。”

“你找到她了?”阿善问,声音飘渺而空洞。

半身鬼摇了摇头,神情却不见难过,“没有,或许她不想见我,我一直没有找到她,所以我打算去投胎,到了阳间再去找她,她为我受了很多苦,我去做牛做马报答她。”

“谁稀罕你的报答!觉得这样做很了不起是不是?男人都是这么自以为是。”阿善忽地怒声甩袖说道,鬼风呜咽幽火不息,她面无表情的转身走,身后,远远跟着判官和母夜叉两个人。

这一次,她去了冥界的鬼市。

那里如同人间的市集,只不过小贩和客人都是鬼民罢了。

她出现在鬼市的那一刻,热闹喧天的鬼市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那些鬼民都看着她,眼里是分毫不差的惊惧与害怕。

他们都怕她。

阿善抬起脚,一步步朝集市中央走去,整场鸦雀无声,静的只能听见她的脚步声起起落落。

她从集市这头走到那头,又从那头走回来,最后,她停在了集市大街的中央。

四周都是不敢乱动的鬼民,他们脸上的笑意都僵住了,看着这个女人走来走去大气也不敢出。

判官和母夜叉站在集市入口那里一脸担忧的看着她。

“你们...”阿善看着所有的鬼民,轻轻的眨了下眼睛,“看见叶迦言了吗?”

没有一个人回答她,似乎连呼啸的鬼风都吓得住了声。

“他在哪?”她又问,回应她的依旧是沉默。

又过了一会儿,她动了动有些发麻的手指,轻轻的一勾手指,离她最近的一个长舌头吊死鬼发出‘啊’的一声鬼叫,然后化作了青烟。

四周是可怕的死寂,还有那些鬼民吓得发抖的身子。

“你不是不肯出来么,那我把他们都杀了,杀到你肯出来见我为止。”她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抬手又是解决了一个瞎眼鬼。

四周的鬼民都站不住了,有些胆子小的直接吓晕了过去,还有些女鬼更是尖声叫喊着到处逃命,她们想逃出这里,阿善站在那里不动,身边的鬼民屁滚尿流的到处跑,她静默的如一尊雕像,只是右手重复着一抬一落的动作,每抬起一下,会有一个鬼民消失。

“姑姑!”母夜叉和判官两个人惊得大叫,眼珠都要蹦了出来。

阿善像是根本听不见一样,或者说她已经选择忽视那些人,她只是一动不动的重复着杀人的动作,再眼睁睁的看着他有没有出现在自己面前。

没有出现继续杀。

她狠了心要把他逼出来。

她从来不是良善之辈,这几百年待在冥界她懒得在这里惹事,可这并不代表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把她逼急了,再狠毒的事情她都做得出。

哪怕是在杀人,她的神色依旧平静。

醒来后一直平静的让人害怕。

母夜叉绝望的看着阿善,苍白着嘴唇浑身直抖。

她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她是不是应该听从叶公子的话把阿善带出冥界?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阿善,住手!”

冥王从半空中掠过来,底下嚎啕奔走的鬼民像是瞬间找到了依托般全部奔到冥王身后。

“你干什么!”冥王看着混乱不堪的鬼市满脸怒气,声音拔高了很多。

阿善不看他,目光停在滚落在脚边的一个酒葫芦,声音匀淡,“他在哪?”

“怎么,我要是不说出他在什么地方你还打算把冥界拆了是不是?樽月你给本王看清楚,这里是冥界不是华绫一叶天,本王的地盘轮不到你来撒野耍泼。”

冥王的语气十足的火药味,这是他第一次用这样重的语气跟阿善说话,也是第一次直呼其名。

周围的鬼民都吓得纷纷缄默。

以往好欺负的冥王在阿善面前第一次展现出他的强横和威慑,或者说,这原本是最真实的他。

她仿佛做了一场梦,黄粱一梦的过去。

阿善垂着眸,声音低而平静,“拆了又怎样,把他们都杀了又能怎样,你是冥王又怎样,你们奈何不了我。”

冥王双拳紧握,刚开始的怒气已经被他压下去,却因为阿善这番话又蹭的一下窜上来,他冷笑着点头,“对,我奈何不了你,所有人都奈何不了你,你把所有人都杀了吧,最好六界里只剩下你一个人称王称霸!”

“如果你不肯说他在哪里,那最好别惹我,我们相识不过一千年,在我心里你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如果你执意找死,我可以成全你。”阿善说着,一步步朝冥王走来。

她的神情是真的很冷,比忘川河里的河水还要寒凉,浸入骨髓的寒意。

每走一步,躲在冥王身后的鬼民都要抖一下。

自从她来了冥界,以无心殿为中心都成了鬼民绝不踏足的地方。

她的过去,在冥界鬼民眼里不啻于地狱里的恶魔。

她比恶魔更可怕。

因为恶魔被关在地狱里饱受折磨,她却可以在冥界四处游走,只要一不小心,会没了性命。

冥王冷笑了一声,声音清清楚楚的从他嘴里传出来,带着毒辣的攻击,“樽月,你看看你现在的鬼样子,叶公子凭什么要出来?他根本不想看见你,他好不容易可以把你甩开,你为什么还要黏过来,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有多招人烦!”

“他在哪?”她执着的问着,对他的言语没有任何反应,眼珠黑的看不见底。

“他很快会回华绫一叶天,他已经受够了你的无理取闹和狠毒无情,樽月你听好了,叶公子不要你了,他让你走的越远越好。”冥王硬着声说着,在他身后的判官直接惊讶的合不拢嘴。

阿善看着他,幽黑的眼眸直抵人心,“如果他不要我,让他当着我的面亲自告诉我。你的一面之词,我不信。”

“如果你想听我亲自说出口,可以。”身后的声音清冽的响起,带起一阵风打着旋儿跑远。

有脚步声渐行渐近,叶迦言慢步走到阿善身后,阿善挺直背脊转过身,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今日他没有穿以往穿的青衣,换了一身银纹黑衣的他看起来清贵疏离,比往日里多了分深沉内敛,眉眼却是她熟悉的清淡柔和。

“阿善,你在闹什么?”他问她的时候,唇角甚至还扬起了一抹笑意。

毫无温度的笑意。

他说她在闹。

原来他也觉得她在无理取闹。

她道:“叶迦言,你想躲着我的时候,我翻天入地都找不到你。”

不等他开口,她又逼近他一步,问道:“你为什么要躲着我?为什么要骗我?”

“我骗你什么了?”叶迦言淡声问她,从容冷淡的像在应付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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