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边吃边看着。
小孩子摸了两下，又掏出一只翻毛了的牙刷，一只塑料小碗，一只不锈钢小勺子，最后，还有一只小盆，盆里有半块旧方巾和一小片香皂。
“这都是我的，这是牙刷，刷牙。”小孩子拿起牙刷，咧开嘴左右挥了两下，又继续解释：“这碗是看门的伯伯给的，他中午会分一点饭给我吃；小盆是洗脸洗衣服用的；还有这个——”
“洗澡？”老头看着那个小香皂问了一句
“嗯！”小孩子昂首挺胸道：“看门的伯伯说，小孩子要干干净净而且香香的人家才喜欢。”
“是了。”老头放下碗，一把把小孩子抱进来，在那小脸儿上亲了一记：“果然香香的，告诉爷爷，你在哪里呆了多久？”
“一二三四五——”小孩子把小手举起来：“看，我的指甲也干净。”
老头摸摸那两只不及他手掌三分之二大的手，指尖刮了下他长长了的指甲，从柜子的抽屉里翻出指甲钳来，“喀喀”的开始给他修剪。
边剪老头边跟小孩子说话，以转移他的注意力，因为他发现小孩子看见指甲钳的时候瑟缩了一下，似乎很畏惧。
其实这个孩子是被拐卖的，大半年了，可是却不像别的孩子一样被打被骂身上伤痕累累，也许是因为可爱的缘故，甚至被允许在“看门”的眼皮子底下玩。
而且这个孩子不认生，这大概也是讨人喜欢的原因之一。
“娃娃有五岁了吧？”老头看着小孩子小小的个子，比普通小孩子四五岁还小小一点，可是话已经说得很伶俐了。
“不知道。”小孩子把脑袋往后一靠，依在老头肩膀上：“看门叔叔说不能太大，长得太大就要挨打。”
老头睇了小孩子安然的表情。
“爷爷，好了么？”
“等一下。”老头用挫面磨了指甲边缘，再一打量，指甲被修剪的干净整齐，小小的淡白色的指甲，白白的小手，指甲上面却连一小片的营养圈都看不到，可是那白白的手指头却十分的讨喜。
五岁的孩子大多比他健康，个头也比他大，他看着就像是四岁不到的孩子。
“好了。”老头放好了指甲刀后，小孩子明显的放松了不少，笑呵呵的露出两个小酒窝，就像观音坐下的金童子般。
“谢谢爷爷。”奶声奶气的话，让老头忍不住笑了。
“爷爷。”
“什么？”老头去洗碗，却发现小孩子拽了拽他的衣角，擦干了手蹲下，问：“怎么了？”
“这个……”小孩子把那个被他当成了宝贝的小包囊递给他。
老头拆开看了一下，里面又是一个小布包裹，不由的看了看小家伙，这应该是很重要的吧，瞧这包了一层又一层的，拆了五六层，到最后却是什么都没有，不由的愣了一下。
“呵呵……”小家伙笑的见牙不见眼的伸手从被拆开的布裹里面抽出了一张包裹的布，老头这才发现小孩子拿起来的布似乎比别的布要厚一点，隐隐还能看到上面的线头，见小家伙用力的咬着，似乎很费力，像是个摇头晃脑的小老虎，不由的被逗笑了。
起身从柜台上拿了把剪刀沿着线头剪开后才发现里面缝着一块羊脂暖玉。
“这是？”老头拿着玉，是一个平安玉扣，上面一面刻着段字，一面刻着枫字。
暗黑的屋子里面，只有天窗开出的一线月光，老头费力的挪动着自己动不了的腿，好不容易才挪到了月光底下，将手中一块玉扣对着从天窗落下来的一角月光，玉佩散发着莹莹玉光，上面的枫字也能看得清楚。
当年那个小猫似的小孩子，陪了他近十五年，虽然说只是师徒关系，可是老头不得不说他是真心将他当成了自己孩子的，那三年的让他进入杀手的世界里面，不是不心疼，只是到底也没有让他失望。
老头在一室黑暗里无声的笑了笑，可惜还没来得及把他的东西给他，让他回家……可惜了……
老头轻捏了玉扣，上面的那个段字已经模糊不清了，却也依稀能够摸得出来，段，段家，不知道自家徒弟有没有认祖归宗，应该还没有被抓吧……
在暗室的时间长了，他都快要忘了究竟有多久了，最初还能从一日三餐刻下正字，后来他已经慢慢的床边却都是，他都已经忘了怎么数了。
是不是应该放弃了……那些卖命的日子，这个徒弟应该也是恨自己的吧，应该……
“啪嗒——”一声，一块石子从天窗落了进来。
老头收起玉扣，眼底精光一闪即逝，是谁？
是那群人又一个计谋的试探还是……
石子落在脚边，老头犹豫了一下，还是弯腰捡了起来，摸索着发现上面竟然刻了字，仔仔细细的反复摸了好几遍，眼底猛然闪动过水光，看着那一角月光……
月……
没人打扰儿时的月夜下，有着雨后绚烂的彩虹，有着五彩的玻璃珠子，有夕阳下的风微触，萤火虫儿飞舞……还有那个月亮一般的人。
月光朦胧在雨层云里，段枫看着雨声渐渐停息，远处的万家灯火都已经熄灭，三四点钟确实是一个都在安睡的时候，可惜他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忽然就想要喝些冰酒，拿出冰箱里面的冰块，放入子弹杯里，把酒倒进杯子里，冰镇过的子弹杯一下子冒出了白气。
电脑的幽蓝光辉闪动，段枫忽然想起了欧舒丹，那个无时无刻不在蛊惑着人心的摇滚巨星，凌晨时候的不欢而散，段枫有预感，以后还会有麻烦找上门来的。
他的预感很快就成真，三天后，那飞机引擎般的轰鸣声在凌晨时分再一次的停在了魅惑酒吧的门前。
那辆火红的跑车，两百多公斤的车身在门口划过一个漂亮的弧度，机车上的车手驾驭这辆时速可达四百多公里的重型机车，连头盔都没有戴，敢这么做的想也知道只有一个人。
门被推开，走进来的美女无视所有人的惊讶，直接坐到吧台前：“亲爱的，我们又见面了。”
美女一走进酒吧就吸引去所有人的注意力，欧舒丹这次不再同前两次般穿着演出服，而是简单的黑色T恤背心加着火红色的夹克外套，合身的牛仔裤，却是一贯的张扬，散发出对男人的魅惑力。
从欧舒丹进来开始，酒吧里就有人暗暗举起自己的手机，快速的拍了好几张，还有人特意与她擦肩而过，就为了擦肩那一瞬的合影，而欧舒丹却像是对此一无所知，也可能是她早就已经习惯了，也或许她根本就不在乎这些。
“金卡带了吗？”段枫扯了扯领带，抬手看了看手表，现在时间是下午四点。
段枫看了一眼店里客人的反应，幸好这个时段人并不多。当然，很有可能下一刻就会把记者都给吸引过来了，欧舒丹有这个魅力，段枫丝毫不怀疑。
“亲爱的，你太伤我心了，难道我来就不能为别的吗？”手肘支撑在桌上，食指轻轻敲打自己的下巴，欧舒丹手心托着下颚，舔了舔嘴唇，观察般的视线在段枫身上来回巡视。
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眼珠，拥有这两种特质的人不少，但眼前的男人绝对和别的人都不同，就如现在。
段枫听到欧舒丹问题之后，微阖下来的眼睛，在嘴角挑起一个弧度的笑意，可只要仔细观察，就不难发现，段枫身上的每一个细节，在都透露出他的漠不关心。
可这人还就是装的挺像那么一回事的，至少在他的一举一动里面，那种分明的态度还让人觉得他是有礼貌的。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段枫就是有一股奇异的吸引欧舒丹的气息。
——就仿佛是与生俱来的这种神秘感。
“哦，大明星过来是为了什么事情呢？”段枫礼貌的问着。
“段枫。”欧舒丹伸手取过墙上挂着的报纸翻开，将其中的一页新闻摊放在段枫面前：“也许你应该看看这个。”
报纸上面登的是几张照片，关于欧舒丹与段枫之间的合影，有欧舒丹凑近段枫的，也有段枫扣住欧舒丹往后走的，看样子应该是偷拍。
上面的报道，议论很多，对段枫身份的猜测、调查进行的如火如荼。
段枫专注于面前的杯子，目光随意的瞄了一眼，点点头：“嗯，拍的不错。”
“……”欧舒丹没想到段枫回来这么一句。
“不错不错，灯光打得不错，我人看起来很帅气，嗯，我很满意。”
欧舒丹在听到“我很满意”这四个字的时候，不知道是他是装糊涂还是真糊涂，至少段枫从表情上，让人看不出来。
可是在窥见那双漆黑如墨的黑眸里面，类似一种嘲笑的笑容之后，欧舒丹扯了扯嘴角：“哦，亲爱的，可是我觉得也许我们应该更亲热一点，不是吗？”
欧舒丹的笑容魅惑，如同引诱人的恶魔，却让人无法拒绝。
而“不是吗”的那个“吗”字音调，有着微妙的转折，这一句话仿佛欧舒丹就在等着段枫露出不以为意的表情，然后再给予打击。
“不，我觉得我应该跟你保持距离。”段枫懒得拐弯抹角。（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