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残酷的训练，活下来的人又哪里还有最初的人情呢？于是一代又一代的人，心里都存了魔，看着自己的孩子自相残杀，有的人因为心魔而死，有的人因为憎恨而死。”欧舒丹勾了勾嘴角：“那个聪明的传承者或许忘记了，人适应环境和变化的能力比任何生物都要快，自家断了血脉，难道不能从别的地方吸收吗？反正是小孩子而已，谁的小孩不是小孩呢！于是这一家的传承者将自己的孩子藏了起来，用另外的孩子代替，可是他忘了，属于这个家族的能力，是只有血缘最能够传承的，否则有为什么要叫做传承者呢？”
欧舒丹的声音，让段枫觉得自己的背后，有种凉飕飕的感觉。
对上欧舒丹贪狼火眼的那一刻，就像是走在路上的人被野兽盯上的错觉。
“于是，那个莫名的孩子就成了被牺牲的人，而真正的传承者却被保护着，直到有一天那个被牺牲的孩子偷听到这个秘密，没有想到，那个传承者孩子也听到了这个秘密。”
与前一刻的气氛相比，现在的欧舒丹显得更加冷漠：“可惜，这个秘密还来不及公开，上一辈就因为恩怨而去了黄泉，留下两个知道这个秘密的孩子，和隐散在四处的前辈，因为没有掌舵的人，于是这些人悄然带走了两个孩子，从此让这个古老的家族在世人的眼里灭亡。”
“那么那两个孩子之间呢？”
这一次欧舒丹回答了段枫的话，但态度说不上温和。
“你知道天使和恶魔之间的约定吗，如果你是那个天使，你会怎么做？如果你是那个恶魔，你又会怎么做？”
这个突兀的问题，随着环绕下来的手臂一起圈住了段枫。
黑夜已经过去，光亮照进客厅。
这一刻对持的两个人，彼此都看不明白对方眼中的深意，又或者看明白了，却当做没有看明白。
“我命由我不由天。”
空气里有一刹那的暧昧粘稠，欧舒丹似乎没想到这样的回答会出自段枫的嘴里，但是他接着就发现这是眼前狡猾猎物的一次反击。
疏忽间，欧舒丹手腕上面一紧，然后整个人被段枫侧身压了下去，跌下沙发，她的后背狠狠撞在地板上。
即使隔着地毯也能听到重重的坠落声，而段枫就这样压在了她的身上。
欧舒丹从没有受到过如此突然的挫败，灰绿色的眼眸里面，陡然亮起的瞳孔骤然间紧缩，似乎当真有了贪狼火眼般的暴起一簇火花，又火星似的流窜开去。
“怎么样？我说过，我命由我不由天。”段枫压在欧舒丹的身上笑了笑：“虽然一直是我被你压制，可那只是外界因素的干扰，如果一旦让我掌握了足够反击的准备，我会在合适的时机进行反击，一击必中。”
在阳光与沙发阴影这样半明半暗的空间里，段枫笑的十足的张扬，落在欧舒丹的眼里却十分的欠揍。
是的，从一开始对方就是被欧舒丹牵着鼻子走，一步一步都被欧舒丹压制，甚至在心口被她开了一刀。
要知道，杀手的心，是碰不得的，可是欧舒丹碰了，不但碰了，还放血放的不亦可乎。
可是只要段枫不是轻易就会受制于人的，即便一时不察，轻敌的落在别人手上，只要给他时间积蓄力量，就会如这一刻一般，反败为胜。
翻身而起的欧舒丹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笑意：“你知道吗？那个真正的传承者，就被囚禁在这里，被另外一个冒充的人诳进了这里，然后，就被一个深爱她的男人囚住。”
绿光从冰冷的灰色里流过，欧舒丹半眯着眼望向天花板：“我到死也忘不了她那个时候的样子，被折断翅膀，毁了身体，甚至摧毁了一直信仰的精神。”
可是被折断翅膀如何？
被毁了身体如何？
被摧毁了精神又如何？
她还是逃了，远远的离开这一切，在她时刻等待着报复来临的日子里面，她却早已经忘了这一件事。
“最让人憎恨的，就是遗忘了。”欧舒丹闭上眼，似乎极其的疲惫。
段枫不敢放松警惕，却抵不过好奇，戒备的问了一句：“她离开了是不是？”
“是啊，离开的远远地，似乎再没有那些曾经。”
段枫忽然就松开了欧舒丹，整个人往后退了几步，扶着窗沿。
受伤的身体不足以承受这么突然的力量，把欧舒丹压下去用了他大部分的力气，这一刻段枫的身体依旧很虚弱，但他却居高临下的看着躺在地毯上的欧舒丹，样子一如以往张扬，声音带着飞扬的神采：“或许，有机会的话，我会想要见见这个人。”
“你不想知道你身上的‘永生’了吗？”欧舒丹看着段枫往门口走，忽然开口：“他会一直伴随着你，不停的出血，不停的愈合，每伤口破裂一次，就会愈合一次，可是永远也无法痊愈，永生永世的跟随着你，时时刻刻让你体会这样的痛楚。”
“就这样？”段枫头也没有回。
“不，这个伤口会因为无法痊愈而剥夺你的健康，摧毁你的精神。”
欧舒丹有些虚空的声音隔着两人之间距离，却像是从现在的欧舒丹，到曾几何时那个站在同样的屋子里，带着同样“永生”伤痕的一个人。
“易受引诱是人的本性，但我们往往疏忽尺度，所以很容易，在不经意间就坠入深渊，粉身碎骨。”
欧舒丹像是念经一般，毫无感情的将当年那个被囚禁于此的人说的话一点一点的复制了一遍。
段枫忽然停下了脚步，转头看着欧舒丹，冰冷的语调，冷漠的眼神：“你知道，你输在了哪里吗？”段枫的嘴角的微笑是最尖利的不屑。
欧舒丹慢慢的坐了起来，看着段枫缓慢的，一步步走来。
欧舒丹的视线落在他莫测的眼眸里。
“你一直在抗拒，可是会抗拒，就代表已经受到引诱，你不承认？”段枫看着眼前的欧舒丹，这张依旧妖孽的脸。
欧舒丹没有回答，只是双臂放松，她坐在地上，背靠着沙发，被袭击的狼狈，这一刻到了她的身上，就立刻变成蓄势待发的慵懒。
两人之间的交集，从黑夜到白天的转变。
“你没有发现吗，你给我下了所谓的‘永生’，我不在乎。可是我却掏出了你压在心底的话，不管是过去，还是你的将来的目的。”
段枫在欧舒丹的层层掩饰下，将真实的她，不管是目的还是她的将来，都被段枫剥离出来，而且是在不经意间，用受了伤的身体，赢了她。
火焰在冰湖里燃烧，欧舒丹隆起的眉峰下面，是深藏的暗影。
“欧舒丹，事实证明了，你比不过那个人，也比不过我！”
从欧舒丹将要爆发的威胁感里，段枫感觉得到她的懊恼。
段枫耸了耸肩，和欧舒丹一样，他也有不满，这莫名其妙的，该死的“永生”！
“段枫，你敢承认你没有抗拒过我的诱惑？”
“我抗拒过。”段枫坦然承认。
欧舒丹勾起笑意，还未来得及扩大，就被段枫的话给冻死了。
“欧舒丹，不是所有的人，都会爱上你。”
“即便有人爱上了你，也不会长久的，因为你被‘永生’迷惑了，永远不会付出，所以永远也得不到！”
这句话，并非段枫的诅咒，而是猜测，就从欧舒丹对别人下的“永生”来说。
“你得不到。”
谁也得不到，就连段枫，想要得到都太过困难。
对于很多人来说，“得不到”就是个诅咒。
如果不死心的想要得到，终结只有两种结果。
第一种，他办不到，所以得不到。
第二种，他本来可以很简单的办到，可事实却是，在他办到了之后，发现并非是他想要的，事实告诉他，那是你的错觉，是一种奢望。
欧舒丹的眼神黯淡了一秒，却又开口：“段枫，忠于你自己的欲望吧，你难道能够否认，你对我的感觉？”
轻轻的笑声里，对面从欧舒丹嘴里传来的话就像引人的、魅惑人心的呢喃。
带着某种蛊惑的味道在里面。
一种名叫欧舒丹的诱惑，在空间里流窜，有火的热度。
欧舒丹用受伤的舌头舔着嘴唇，双眼盯着对面的猎物。
这个人和当年某个人的影子重叠在了一起，让她骨子里的狂躁再度被点燃，得不到吗？没有关系，如果我得不到，那么——就毁灭。
“你身体的反应是掩饰不了的，难道你不想知道接下来会怎么样？”欧舒丹笑了，笑的恣意：“我和你……还有，你的欲望。”
欧舒丹的想法一点都没有掩饰，甚至连手法都不改变。
凭着欧舒丹的魅力，如果对象是别的男人，一定能得手。
因为欧舒丹有这个本钱，就好像所有的穷人都追逐着金钱一样。
可是段枫不是那个穷人，即便他是穷人，也不是他段枫追着金钱，而是想法子来让金钱追逐他。
对欧舒丹的狂妄或者说是她过剩的自信，对于男人是一种诱惑。
可是对于一个活过三年的生死线上，一千多个日子里面都在半只脚踏上鬼门关上的段枫面前。
感到可笑之余，也有一丝心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