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子橦站在黎依依家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敲了敲门。
“有人在吗？”
“依依你在家吗？”
回应他的是一片寂静。
他的手里拿着给黎依依买好的柚子，小家伙前几天跟自己想吃柚子了，还不好意思地舔了舔嘴唇。
不在家吗？夏子橦有点失落，他把买好的柚子放在黎依依家门口，留了一张便利贴，当时黎依依给她的一沓淡黄色的早就用完，自己重新补了一沓，花花搭搭什么颜色都有，黎依依还笑话他直男审美。
回学校之后他故意到文科班去看了一眼，这还是吓了他一跳，不但黎依依没来，连杨艺涵都不见了，他无措地挠挠后脑勺，疑迟着转身离开。
刚扭过脑袋，看见董烨然那一张灿烂的笑脸，露着大白牙一闪一闪，“你找谁呢？黎依依吗？”
“嗯，”夏子橦点点头，“你知道她干嘛去了？”
“她好像是住院了，艺涵请了这一周晚自习的假去照顾她，我打算下了晚自习也去看看她……怎么？黎依依没跟你说？”董烨然觉得不对劲儿，眼珠子生硬地转了转。
“她住院了？！”夏子橦一个激灵，仿佛晴天霹雳。
“对啊……”
“那个医院？”
“市医院吧……”
“帮我请假！”
夏子橦扔下这一句话，背起书包就跑，董烨然在一边已然四肢僵硬，看着夏子橦消失的方向，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喃喃道，“体育测试也没见他跑的这么快过……”
杨艺涵坐在病床边的小椅子上给黎依依削苹果，她的注意力几乎都集中在怎么能保证不削断苹果皮。
“谢奕鸣，我什么时候能出院？”黎依依眨着眼睛，看着杨艺涵手上的动作。
“情况好的话明后天就让你走。”
杨艺涵适时地插嘴：“你最好磨叽磨叽，多在这儿呆几天，回去的作业啊......你绝对能再进一次医院。”
谢奕鸣正要反驳杨艺涵怎么说话呢，黎依依抢在他前面开口：“之前的试卷发了吗？是你发的吗？”
杨艺涵愣了一下，把削好了皮的苹果递过去，让她失望的是还是断了，自己没能削出一个完整的苹果皮，“没有，张玉鹏没批完，明天再发吧。”
“哦，直接把我的试卷儿发到垃圾桶里，谢谢。”黎依依面无表情地接过苹果，咯嘣一声咬了一口。
“黎依依你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话音刚落，夏子橦气喘吁吁地推开门，看见躺在病床上的黎依依，脸色苍白。
“依依？”夏子橦平复一下呼吸，“你怎么没有告诉我你生病了？”
黎依依看见夏子橦心里一下咯噔，说话也吞吞吐吐：“......我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儿。”
其实她第一个想到的也是夏子橦，只是拨错了手机号码，所以接起来电话的那个人是谢奕鸣。
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我不需要任何事情都像你汇报，你是我的朋友不假，可是我毕竟不只有你一个朋友。黎依依心里不是没有愧疚，甚至感动还更多一点。
“怎么不是大事儿？你都住院了。”夏子橦一心急，又反应过来自己不该对黎依依生气，他放柔了声音，“我打电话给你了，你怎么没接？”
这下轮到黎依依愣住了，她干巴巴地望着夏子橦，正想问你什么时候打电话给我了。
谢奕鸣终于适时地开口，语气是一贯的简短：“那时候她睡着了。”
夏子橦闻声回头，这才看见病房里除了黎依依和杨艺涵还多了一个人，是Mr raindrop里的老板，之前的确见过面。怪不得从一进入病房开始就有一股冰凉的气压环绕在四周，这个老板的打扮多为冷色调，很容易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夏子橦此刻的脸色有点难堪，但还是礼貌地点点头。
“你后来怎么没告诉我啊？”黎依依的声音软软的，倒不像是在埋怨。
“没事没事，我知道了，”夏子橦赶紧打圆场，“我这不是知道了过来看她。”
杨艺涵递给夏子橦一瓶矿泉水，让他这么着急地跑过来先休息一下。
“你请好假了？”杨艺涵问，她猜到董烨然会告诉夏子橦这件事，但意料之外的是，夏子橦会这样仓促地跑过来，这样考虑起来，到是对黎依依真的非常上心。
“我让董烨然帮我说了。”夏子橦做了一个谢谢的动作，接过了矿泉水瓶。
杨艺涵一愣，“也就是说你没有自己去请假。”
“嗯。”
“你没有拿到假条就出来了？”黎依依皱了皱眉，看向夏子橦的目光多了几分担忧“这和旷课的性质是一样的啊…..”
夏子橦到是没有特别担心的表情，他顺势走过去，揉了揉黎依依露在外面的头发，“别担心我了，倒是你，还难受吗？”
“好些了。”黎依依不好意思地把脑袋埋在被窝里，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眨巴着看向夏子橦。
杨艺涵是去找了张玉鹏请假出来的，算是正规请假，不会旷课，她看着谢奕鸣从早上开始就一直照顾着黎依依，到是对他发生了很大改观，从前自己总觉得这样的人无法深交，总觉得他的所作所为带着让人琢磨不准的目的性。
“谢老板，你先回去吧，我和夏子橦先照顾黎依依就好。”杨艺涵笑笑，“这么久你也好辛苦，先去休息一下吧。”
黎依依也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表示赞同，她给谢奕鸣添了不少麻烦。
“不用了，我照顾她，”谢奕鸣面无表情，“夏子橦既然还没请假，不如先回学校。”
夏子橦摇头：“没事的。”来都来了，干嘛这么着急走。
最后还是黎依依软绵绵地提出了建议，让夏子橦和谢奕鸣先回去，杨艺涵可以照顾自己。几个人权衡一下到是没什么意见，夏子橦临走的时候反复强调，说放学他会再过来一趟。
一中，晚自习，级部办公室。
级部主任手里捧着一个不锈钢的保温杯，金丝眼镜下是一双没有温度的眼睛，董烨然曾经好多次怀疑是不是镶嵌上的钢珠，根本没有人的体温。
夏子橦站在级部主任面前，刚才一来一回让他有些感冒，额头有那么一点点发烫，在单车上所受的冷风让他的脑袋变得晕乎乎，看人都带着重影儿。
级部主任轻声咳嗽一下，抬起眼睛来看着夏子橦。
“董烨然刚才说，你中午来学校之后不舒服，去了医院？”他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的魔鬼，轻柔地穿透夏子橦的耳膜，却带着抹了毒药的紧迫感。
夏子橦沉默了，董烨然这个家伙，这件事完全没跟自己串通好。
“可是我看你还活蹦乱跳的回来，一口气骑着自行车就去了医院。”级部主任难得用了冷幽默，“你还真是病人中的奇葩。”
夏子橦硬着头皮挨批，他一向不爱撒谎，可是若是被戳穿了，董烨然也会受到连累。
“我不管你去干了什么，你这次的处分是免不了了。”级部主任喝一口热水，缓缓开口，“你希望我再把你退学回家吗？”
这样的逼问真叫人心烦，夏子橦皱皱眉头。
每次他想起来之前打架的事情，总是心里堵得厉害。
“我知道你一定不想再来一次了，所以你现在必须跟我保证，以后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级部主任轻声说，其实从夏子橦进办公室到现在，只有他一个人在讲话，夏子橦一直保持沉默。
“不会了，”夏子橦微微鞠躬，“对不起。”
夏子橦自知理亏，他顺从地点头。
后来几次夏子橦去探病，黎依依非常巧合地都在睡觉，每次面对的都是谢奕鸣那一张面无表情的脸，然后用毫无起伏的音调告诉他，少来几次，黎依依就要出院了。
等到黎依依真的出院了，只是简单地在医院拿了一些药品。
夏子橦去文科二班的教室找她，谁知道黎依依总是和杨艺涵黏在一起，看见自己了也只是笑笑，说住院的时候拉下来好多内容，要一点点补上。他自己本来觉得有些奇怪，可是也自己说服了自己，她刚刚出院，补课是应该的。
正自己闷头想着，罕见地走了神儿，自习课过去一大半，自己的试卷上一个字都没写，夏子橦叹一口气，看来一会儿回家去又要加班了，他的钢笔在桌面上被敲得砰砰作响。
董烨然正好从教室门口走进来，目光落到夏子橦身上，伸出他的手臂，张开手心，里面躺着一颗蕾丝包装的糖果。
夏子橦懵了一下，随后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一眼自己认识多年的邻居，“你要干嘛？”
“你想什么呢？”董烨然嫌弃地看他一眼，“又不是我给你的，黎依依让我带给你。”
听到黎依依的名字，夏子橦点点头，“.…..哦。”
“她说晚上先不跟你一起走了。”
“唉？”夏子橦的眉毛皱起来，总觉得黎依依又要有什么心事。
“这几天要先住在艺涵家，黎依依的父母没回来，怕有什么不方便的没人照顾她，”董烨然咬着易拉罐儿瓶盖儿，打开一盒旺仔牛奶，“你紧张什么？”
是啊，他紧张什么，夏子橦也自嘲一般笑笑。
可是董烨然第一次看见夏子橦会有这样假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