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睡在回忆里的真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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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左眼有一道伤疤的青年手里拿着一只金属的小刀,在夜里路灯的反光下闪现出刺眼的亮光。他拿着小刀靠近黎依依时,夏子橦急忙伸手去推开她,顿时被割伤的手指满是鲜血,黎依依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夏子橦受伤的手指传来一阵阵难耐的疼痛。

五六个身材高大的青年把夏子橦团团围住,一个穿着深黄色夹克的青年从身后一拳过去,夏子橦一个趔趄没有站稳,差点倒过去,相比起周围的人,他的身形显得瘦小可怜,像是一只干瘦的山羊被夹在狼群之间。

预想之中猛烈的疼痛并没有降临,围在夏子橦面前的人正要拿着拿着铁棍砸向他的后颈,却突然被人从后面扯住胳膊撂倒在地上,那人一把夺过他手里的棍子丢到一边,用脚猛地踹过去,周围的人似乎被他突然的到来吓得连连后撤。

黎依依狼狈地抬头,周围暗黄色的路灯下站着一个模糊的影子,深冬时节却穿得轻薄,影子高挑,戴一顶颇为熟悉的棒球帽,他站的地方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寒气,一直蔓延到整个水泥路面。

“……庄逸?”黎依依瞠目结舌。

不知谁喊了一句,“走!”,周围的青年一溜烟儿架着刚才被打得手腕脱臼的人狼狈地离开。

庄逸没有回答她,也没有理会刚才慌张逃窜的青年,他所站的地方还孤零零地丢着一只棍棒,现在倒是显出几分悲凉来。

夏子橦停顿了十秒钟,却又好像半个世纪那么长。

庄逸淡漠地看了一眼夏子橦,从书包里撕下一层绷带,一边淡定地解释,“可能伤到动脉了。”

“庄、庄逸,”黎依依永远后知后觉,站在这样一个人面前让她有种莫名的恐惧,但是可以简单判断,这不是敌人。她抬起湿哒哒的睫毛,看着一边的夏子橦,“我陪他去医院吧。”

庄逸淡漠地说不用这么麻烦,勒住夏子橦的手腕,做一些简单的处理工作。

“谢谢你。”夏子橦的声音轻轻的,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话,语气带了些许的疲惫和无助,在路灯下看过去,本就苍白的脸庞此刻居然显得有些柔弱。

庄逸嗯了一声,确定夏子橦没什么大碍之后,看向黎依依,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以前上学的时候他也是个不学无术成绩极差的人,每天出去打架,打架谁都打不过他,不少学生看见他立刻别过头去假装看别处,性格孤僻生冷,不喜欢拉帮结派,甚至面对低自己年级的学弟敲诈勒索。

黎依依看着夏子橦被纱布裹住的手掌,酸涩和心疼的情绪充斥着她的心脏,她一直以为夏子橦一看就是那种幸福的家庭里长大的小孩儿,待人温和善良,平时谦虚得体,着装干净,成绩优异。后来自己慢慢的接近他,却发现他的生活好像比自己想象的要复杂千千万万倍。

月亮周围的薄雾一点点消散去,在黎依依的眼睛里,那厚重的夜色却是似乎变得更加模糊不清。

“你们怎么会惹到他们?”庄逸斜靠着路灯下,双手揣在兜里,一脸的痞气。

黎依依察觉到夏子橦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难看,心跳在霎时间加速,这次她有些清晰地意识到,所有的事情也许都指向了开学那次莫名其妙的打架,莫名其妙地被退学回家一周。

庄逸见两人都不回答,小声笑了笑,大方地一挥手,单肩背着书包迈着步子离开,他的影子在夜色里渐渐变得淡,融入周围的黑暗,再也找不见似的。

黎依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离开的方向,不知什么时候她的围巾已经摘下来了,寒风吹拂得她脖子变得僵硬,耳边的发丝凌乱排布,藏在衣兜里的手机早就因为电量耗尽而自动关机。

夏子橦在一边盯着她看,好像看了有几百个世纪,他的眼睛还是那么好看,像是黎依依第一次见到时的评价,无辜又纯良,让人看了就激起一层保护的**。他看着你,然后你在他的眼睛,而且你想一直住在他的眼睛里。

夏子橦最终笑了一下,酒窝隐匿在夜色。

“依依,过来。”夏子橦在安静的夜晚轻轻开口。

还是一如既往清亮的少年音色,还是散发着洗衣粉味道的少年音色。她听了无数次却听不够的少年音色。

黎依依的身体不由自主地走过去,夏子橦比她高出一点儿,她有些懵懂地抬头,撞进夏子橦柔和的目光。

许多年后,黎依依再次想起那天的情景不由得潸然泪下,他的眼睛里是自己的倒影,自己的眼睛里是他的倒影。就像盛夏的夜空里哗然飞起的萤火虫,微弱的光芒逐渐隐匿在漆黑宁静的夜晚,那时候的岁月纯净的似乎可以包容世间的一切。

从一开始自己一厢情愿的联系,到后来一同回家的锲机,她无数次想伸出手去,仿佛触碰到了便是真实。那些点点滴滴无足轻重的小事,那些刻意的念想和青涩的暧昧,在岁月里一点点的发酵沉淀,然后在这一刻重重弥漫。

“有件事情我想和你谈。”夏子橦说。

黎依依仰着脑袋看他,不回答。

在她眼里,夏子橦好像一直是这个样子,无论时光走向哪儿,他永远是这个样子。自己站在一盏昏暗的路灯下面,夏子橦站在自己身边,一抬头就能望见的距离。

在夏子橦的讲述中,这并不是一个多么完美的故事。

小时候他和弟弟喜欢坐在一旁看外公弹钢琴,外公穿着一件朴素的蓝灰色毛衣,深色的镜片下刻着几道柔和的皱纹,手指用合适的力度敲击琴键,家里那架木制的台式钢琴便会响起动听的旋律。

外公有时会轻轻握着他们白嫩嫩的小手在钢琴上弹奏,两个孩子咯咯笑着歪倒他的怀里,哪怕那个时候,他们坐在琴凳上脚还够不到地面。

外公是当地的音乐老师,在夏子橦的记忆里,他喜欢带着老花镜坐在钢琴边,拿着一只银色边框的钢笔描画着自己看不懂的五线谱,这样手写的谱子加起来有整整几箱子。

夏子橦曾觉得外公喜欢弟弟多些,因为他不论做什么事情都一股聪明劲儿,外公教他们钢琴,两三边下来弟弟能像模像样地弹奏下来,自己却总是不得要领。可是他不嫉妒,他和爸爸妈妈一样对小自己一岁的弟弟百般疼爱。

弟弟开始跟着外公学钢琴,后来妈妈请了专业的老师来家里给他上课,老师总是夸赞小孩儿挺有天分,后来他也学了一些其他不同的乐器,甚至自己摸索着作曲,找一些好听的旋律组合起来,方法甚至有些笨拙,可是自己乐在其中。有时候会整整一下午拉着夏子橦坐在钢琴边看自己弹琴。

虽然是哥哥,可是夏子橦从小生的白白嫩嫩,说话和声和气,像个陶瓷娃娃。两人一起去幼儿园,有小孩子笑话他柔柔弱弱的像个女孩子,弟弟总是为他打抱不平,甚至到了小学,有人欺负自己,都是弟弟过来出头。

一次打架,双方扭打在一起难分胜负,弟弟的脑袋被对方手里的棍状物狠狠砸了一下,吓得小小的夏子橦嚎啕大哭,弟弟却满不在乎,咬牙切齿地说再见到他欺负夏子橦还要揍他。很久之后才得知消息,那个欺负夏子橦的小孩那个人因为父母的工作转学离开。

又过了很久,久到夏子橦以为能一直和弟弟,和家人一直平淡温馨地生活下去时,他却再也听不到来自弟弟的钢琴声了。

他清楚地记得,小学五年级的期末,他乖乖抱着书本从辅导教室走出来,等待着来接自己放学回家的妈妈,看着身边的同学一个个挥挥手和自己告别,却等不到来接自己回家的人。他抱着膝盖蹲在楼梯口,身后背着新买的小书包,他开始数路过的汽车,心想着从一数到一百,要是妈妈再不来,我就自己走回去。

现在回想,无论数多少个一百,她都不会再来。

记忆里后来的景象是老师匆匆忙忙地跑过来让他接电话,电话里父亲的声音急促,他从没见过那么慌张的父亲,他记忆里,父亲总是严肃不爱笑,对自己和弟弟很严格,但是很可靠。父亲让叔叔接他回家,说自己可能这几天回不去,在叔叔家好好听话,他还想再问些什么,父亲却挂了电话。

从没见过曾经对自己百般宠爱的爸爸有这样的心事,夏子橦觉得事情不对劲了,他哭着要叔叔带他去找妈妈,叔叔没办法,出去打了一个好长的电话,最终还是送他到了医院,嘱咐他要想开一点,劝劝你爸爸。

妈妈在接他的路上遇到车祸,肇事人违法驾驶,双方都伤亡惨重。而那辆车上,却还偏偏坐着弟弟。

夏子橦傻傻地看着心脏监护仪器的曲线在一声刺耳的长鸣后变得平直,双腿颤抖得几乎站不住,手指紧紧攥着医院满是消毒水味道的沾满鲜血的床单,自己哭到昏天黑地,可病床上的妈妈温柔得一如既往,明明她经历了那么多苦难,却还是那么温柔。

回去之后,他收拾了弟弟的琴盒,有那么一段时间甚至把乐谱和吉他锁起来放到床底,他开始不再胡思乱想而是乖乖的把心思全部用在功课上。

也尝试过钢琴,可无论如何,自己弹不出弟弟那样的旋律,就像家族的血液硬是把音乐的天赋输送给了弟弟一个人,没人能代替得了他。

“其实那次打架就是因为见到了当年欺负我弟弟的那个人……”夏子橦的眼睛闪烁,“今晚我们遇见的也是他们,上次打架他吃了亏,今天叫了人要讨还回去。”

最后夏子橦看向黎依依的目光带了一些琢磨不透的情绪,“你知道了这些,还想不想跟我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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