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呼啸，点点冰晶散落，刚到六点，整个街道上也看不见几个人。阴沉地天气，压抑让人呼吸难受。早晨第一班公交车还有几分钟才来。
离单位太远，二十多年的班主任经历让姜文武习惯于早起，赶第一班公交车去市里。不少朋友同事都买车了，不过想想没有养老金的年迈的父母，过几年上大学的儿子，姜文武果断打消了这个念头。
快放假了，快过年了，同样离高考也更近了。寒冷的天气，让人不得不把头缩在衣服里。都高三了，完全没有必要赶在学生之前到校，但是想着那几个不让人省心的学生，姜文武苦笑着。
上车，下车，买饭，转车终于从挤满人的公交车下来后，深呼了一口气。一道白色的雾气在迅速成型。
来到实验班，有早来的同学已经到了。不停有到来的同学给自己问好，抽查了几个同学的作业，同时就自己最近观察的状况给学生提出建议：
“都文昊，你最近不要熬得太晚，那样效率会比较低。知道什么是张驰有度？”
“王宏凯，你小子是不是语文作业又不好好写。我和你说啊，要想取得高分，语文绝不能掉以轻心。”
不停的给着学生建议，不觉已经到了早读的时间了。让英语科代表带着领朗读之后，姜文武走出了教室。正好碰到了你高三2班的刘小慧，打着招呼。
刘小慧说：
“姜老师，你们班学生还是比较用功的，你看基本没有偷懒的。”看着班里的学生在朗读，姜文武自豪地笑了笑道：
“是啊，在这方面班里的学生还是不错的，基本上没有放弃的。我的话他们也还听。对了，你们班改革过后，看起来不理想啊。”由于两人的关系不错，讲话也就没有什么顾忌了。
刘小慧一听，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
“是啊，我已经和杨校长提过很多次了，可是没有用。这几次的考试，每况愈下，都不敢想像高考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说真的徐阳还真有一手。短短两年的时间，就那带班与教学能力都快赶上我们了。要是不出那样的事，现在最辉煌的应该是我们学校吧。”
既然姜文武主动提到徐阳，刘小慧也不避讳：
“是啊，我刚接这个班的时候，班里的同学情绪很大啊。孩子们和他的感情很深，直到现在还有很多同学在怀念他。不过说实在，徐阳潜力是大，进步是快，两年快完成了咱们二十年的路，但在这里的时候还在正常范围之内，怎么到了准阳一中后，简直就是神仙下凡，不敢想象。”
姜文武看着刘小慧那不解的样子，不由得开玩笑说：
“你就不准人家一直在藏拙，准备在高考时一鸣惊人啊。只是没有想到还没有一鸣，就被我的校长大人给掐住了脖子。现在准阳那边给了机会，自然好好表现了。”
看着谈笑风生的姜文武，刘小慧看了看周围低声说：
“姜老师，我给你说个消息，不知道真假。万一错了，你也不要怪我。”
看着刘小慧小心翼翼地样子，姜文武哈哈一笑：
“没事，你说。是不是我班里的学生有谈恋爱的了？”
“昨天校长行政会上讨论，你不适合带班主任，可能让别人接替你来带实验班。”
笑意犹挂在脸上，但是僵住了。
班主任可是说是华国权力最小，责任最大的主任。不要以为都像外面传言的那样，有多大权力，如何给学生调座位之类的东西。可是实际上当过班主任的都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
学校里事无巨细全部都归班主任落实。可是手里又没有权力做一些作主的事，只能在夹缝里求生存。以前家长对老师尤其是班主任还是比较信任的，只是最近几年不知道怎么回事，社会上对教师的怨气很大。班主任工作已经是有关系的教师避之唯恐不及工作。
虽然华国也已经认识到这个问题，在相关法律上明确规定班主任工作算是一半的工作量，可是在落实时完全不是这样的了。大家心里都清楚，很多法律尤其是关于教师的法律落实的时候完全就不是那回事了。最典型的就是那句“教师工资不低于工务员的工资”，都已经成为了一个经典的笑话了。
姜文武听完之后，再也笑不出来了。以前总是听到相关的消息，某某老师（尤其是年轻教师）辛辛苦苦地带了一个班到高三，尤其是发展的比较好的班，最后被一些和领导有关系的老教师接走了。美其名曰把关，让年轻教师多历练。实际上谁不知道那不过是看到果实成熟了，来不劳而获罢了。最后带个一年半年，然后拿走别人辛苦打下的江山，无论是名声还是那高考奖金。这种作为被称为“摘果子”。
只是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也有这么一天。
不过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二十多年的班主任工作也该歇歇了。不愿意带是一回事，被别人强行拿掉又是一回事。何况明显有人找事，还是让姜文武很不爽。
果然在第二节课的时候，年级主任刘冬找到了自己。
年级部的办公室里，两人相对而坐。
“文武啊，想想也是二十多年了，当年一起进校的时候多么意气风发，可是现在都老了。”
“刘主任，不要拐弯子里。我已经听说过校行政会的事了。我有心里准备。只是不知道接替我的是谁？那帮孩子可不太好带啊。”到了这个时候还在忧虑自己带了近三年的学生。
看到姜文武沉默的面容，你刘冬也叹了一口气：
“唉，临阵换将，兵中大忌。不过文武，你也知道的，别的学校实行年级部管理，有用人，用财，管理的自主权，可是咱们学校呢，呵呵 ，只是一个摆设。一切都还要要听上面两位大人物的。这个主任做得真没意思，想来等五个月后，我也要为我自己想想了。他妈的真没意思。”一向稳重，斯文的刘冬低低地骂了一句。
姜文武听到这里，不再说话，气氛有点压抑。
刘冬很快想起了当前的话题，接着道：
“接替你的是谁，你想想啊，还有谁能够让两个势同水火的校长与主任同时答应。当然是那个一天换八套衣服的谢碧了。就咱们这样的工资，还不够人家一套衣服的，听说她老公也只是基层公务员，这头上只怕也绿成草原了。”显然是想缓解气氛，刘冬不由得八卦起来。
不过姜文武显然并不太热衷这样的八卦，意味萧索地起身：
“这事我知道了，让她来我这里交接一下。”
然后，离开之前，意味深长地对刘冬说：
“工作谈完了。刘哥，你我也算是知交，这二十年来难得互相帮衬，志同道合。我现在以私人身份问一句，这样的状况，还值得咱们卖命吗？”
“唉，不在这里又能到哪里去呢，咱们当年也是想一展抱负的，哪能想到辛辛苦苦二十年，到头来不过是多教出几个学生罢了。这个社会哪里都差不多，就算有几个管理好的，过几年校长一换，谁又知道是怎么回事？以后的事，再看看吧。”
看着刘冬那无耐的样子，姜文武也是一阵叹息：
“种了别人的田，荒了自家的地。我儿子的学习，确实需要我多花些时间了。”
四十多里之外刘冬与姜文武的事徐阳完全不知道。四渎一中换实验班班主任事，倒是传到了徐阳的耳朵里。不过也只是笑笑而已。不过一个陌生的号码打到徐阳的手机之上。
“是徐老师吗？”
“我是。”
“我是范仁义，元旦到了，我想给徐老师问个好。我到了这边几个月了，很怀念原来的同学。想在元旦的时候回去看看大家，不知道可不可以？”
“这个肯定是没有问题的。准阳一中又不是我家的，天水2班也不是我的。每个同学都有自己的生活，我只是管理他们的学习而已。范同学有心看看同学，随你乐意。我无权干涉。”
闲扯两句之后，挂掉了这个莫名其妙的电话。
想来范仁义在那边过得不太好。不然怎么会想回来看看。一个只顾自己的人，回忆以前只是两种情况，一种是炫耀，一种是别有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