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了所里很安静,因为这个审讯室隔间效果非常好,外面的声音根本就传不进来。
审讯室右边的的墙角上方有一个摄像头,摄像头上的红点一闪一闪,显然正在工作中。
左面有一大块黑色玻璃,从另一边一定可以看到室内的情形。
这些东西,在电视里见过很多,只是他不知道,那块黑色玻璃的后面会不会也站着几个人正看着自己。
审讯室温度较低,没有开空调,除了一扇门之外,也没有窗户,所以便看不到外面。
安静地坐了好一会,也没见有人进来。他看了看表,十一点五十二分。
他在审讯室里呆坐了将近半小时。
火气又升了起来,感觉有点憋得慌。
今天之前,每当他看到一些负面的新闻之后,除了叹叹气之外也并没有什么愤怒。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就算把那几百块的电脑砸了也发泄不了什么,还得自己打扫,还得再花钱买一台二手电脑。
但现在,他感到很气愤,非常气愤。
双手交叉互握,低下头靠在手上,十指相互于手背用力,撑着桌面的手肘令桌子也颤动起来。
桌子的四只腿与铺着瓷砖的地板不住地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在室内回响。
“啵”……
破茧的手中开出了一朵花。
一朵很漂亮的玫瑰,丝绒的。
令人牙酸的咯咯声停止,审讯室内又安静了起来。
破茧抬起头,看着这朵玫瑰花,生硬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他深吸一口气,心想着反正今天没什么事,只是浪费了和张明明“会客”的机会。
抬起头,顺势扫了那摄像头一眼,脸上露出一丝嘲讽。
再过一会,终于有人开门走了进来。
一个是带他来派出所的那个有点阴阴的警察,另一个差不多三十来岁,面无表情。这人进来也未看破茧一眼,将记录本递给那个警察。
这警察将记录本放在桌上,打开,循例问了姓名、年龄及当时过程等公式化的问题。
接下来的问话,却是让破茧的心火又升腾了起来。
“你和昨晚那持刀抢劫的劫匪什么关系?”中年人看着他,突然问出这样一句话。
“我和那劫匪……”因为前面问答都很顺溜,破茧也下意识在说出了这几个字,然后才反应过来。
破茧并不排斥警察,网上说的那些所谓的警察毕竟还是少数,另一些就算不咋滴,也不会像那些人一样表现得太明显。
就跟好人一样,这社会上毕竟还是多数,只过现在的好人胆子都小了,所以反倒衬得不好的人越来越多。
社会上也有不少的好人好事,不过一些记者为了找些噱头,总能将好事放小,将坏事放大,这样放到网上才有更多的点击率,也会引来不明真像的“同志们”群起而攻之。
其实现在的社会风气不是太好,与某些记者的小心思的引导也是分不开的。
破茧看到那些负面.新.闻的时候也会气愤,可看得多了,也就那么回事了。他相信,如果自己遇到那种事,也许会暗中杀了某些人。
他知道自己不做好事,也不做坏事,那些网上或是电视上发生的令人不愉快的事应该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他只想学好魔术,以后做一个可以养家糊口的魔术师,至于社会上其它东西,与自己没有一点关系。
破茧有爱心,同时也冷漠,当然不能算是个好人。
所以,他决不允许自己的那点的爱心被人践踏。
他不是个好人,更不是任人欺负的人。
“我和你妹有关系……”他没想到这个中年警察竟然会问出这样一句话来,因玫瑰花掩熄下去的火,又腾了起来,而且越烧越旺。
他不知道那女人到派出所说了些什么,也不知道这个警察想了解些什么。
自己长这么大一时兴起、唯一一次的见义勇为竟换来这样一句话。
本来好不容易心血来潮地“做一件好事”,本来协助警察办案是一种社会“责任”。
但是,这个警察竟然问出了那样一句话!
什么意思?
说我是和他一伙的吗?
所以,破茧怒了。
真的怒了。
一直以来,他不太会控制自己的力道,也正因如此,才在任何情况下都会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
当听到那句问话之后,他怎么也控制不住。
那个记录的警察,也就是带他过来的警察之一见破茧竟然骂起队长来,将手中的圆珠笔猛地拍在一桌子上。
沉闷的声音响起,回荡在密闭的审讯室内,声势隆隆。
圆珠笔上的塑胶壳四下飞溅,桌上、地上都塑胶壳的零碎,在日光灯的照射下反射出或白或蓝的光线。
“你知不知道现在在哪里?还敢这样嚣张?”这记录的警察对着破茧吼了起来,“老子看你就和那个持刀抢劫那人是一伙的,今天不交待清楚,你别想出去。”
破茧终究也只有十八岁,年轻气盛是他这个年龄段极为明显的标签。一路走来虽多坎坷,也受过不少的委屈,也好心办过坏事,就是没有遇到过做了好事还被倒打一耙。
“你他妈的是猪啊。”破茧蹭地一下站了起来,将椅子向后一踹,“老子是不是那人一伙的,你不叫那个女人进来对质?”
椅子撞到他背后的墙上,不知为什么竟然散了一地。
这个警察有点紧张,也赶紧站了起来。当他看到坐在自己身边的队长仍旧冷静的模样,便又坐了下来。
这名队长叫张良,五年前从特种部队转业,进了公安系统,被分配到这个派出所,负责这一片的治安整治。
破茧起身的这一踹,他看得出来,这家伙力气很大。
椅子是木质的,也是统一从家具厂集体采购的,虽说质量不怎么样,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被人踢散的。
哪怕就算是拿在手上朝地上猛砸一下,基本上也只是变形,绝不会散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很沉着,也很冷静,只不过眼中还是升起了一丝阴霾。
嚣张的人他见得多了,在派出所骂人的也见得多了,孔武有力的也见得多了。
他知道,眼前这个人,应该是他以前不曾遇到过的。
他只是一个队长,刚好负责管梧桐街那一区。今天凌晨,他接到姑奶奶的小叔子的女儿也就是按辈份他需要叫姨的电话,说是被人抢了。
从这个隔着八杆子远的不是亲戚的姨的嘴里,他知道了抢劫过程的来龙去脉。通过这个亲戚口中描述的嫌疑人的样子以及包包上指纹对比,在电脑里找到了那个叫吴宏彬的流窜犯。
当然也找到了应该是见义勇为的破茧。
他不知道,那远亲为什么说破茧可能与抢劫那人认识。
他当然不知道,他那远亲因为自己昏倒在地那家伙竟然直接走了,他当然更不知道,那些话只不过是因为她想惩罚那个没有一点男人风度的人而生出来的忿意。
从远亲的描述来看,他觉得破茧应该有能力制止住劫匪,最后来还是被那劫匪走脱。所以结合远亲的说法,破茧就算不是那人同伙,以前可能也认识。
所以他才有了那一问。
他那一问也没有想说要将破茧当所同犯,因被远亲误导,真以为破茧与那劫匪认识,只是没想到他的反应这反大。
以他多年的经验,他知道眼前的这个人与那个叫吴宏彬的劫匪没有一点关系。
吴宏彬是网上一直追逃的逃犯,他当然了解。
他之所以这些年都没有被抓到,除了一直流窜做案之外,还有一个更大的原因。
他有很好的武功底子。
据所里的卷宗介绍,当年他读的是体校,也是校卫队的队长,三两个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可是,在昨天夜里,却被眼前这个看似十六七岁的小男孩给打退了,真是不可思议。
“到底还是个小孩子啊。”看着破茧因愤怒而显得扭曲的表情,他感到有些好笑。
“也许,是我问的方式不对。”张良嘴角一翘,露出一丝笑意,“我为自己的言行道歉,对不起。”
他这一道歉,不单是破茧呆了一呆,就连那做记录的警察也怔住了。二人看着张良的表情都感到有些奇怪。
“张队……”那警察有些不解,心中更是疑惑,除非是真的嫌犯,张队很少亲自问话,今天不但亲自过来,竟还能这个小家伙说了这样一句服软的话。
这是他这些年来根本不曾见过的事,如果这件事让所里其它人知道,不知道会带来怎样的震撼。
张良摆了摆手,阻止他后面的话。
“对今天的事,我感到抱歉。对昨晚你见义勇为的举动,我更感到欣慰。”张良站起来,双手撑在桌上,“对你的合作,我也表示真诚的感谢。”
“只是……”他话峰一转,神情变得有点冷,“你侮辱了我妹,同时侮辱了人民警察,我会扣留你二十四小时,你有没有什么意见?”
听到这警察先前的道歉,破茧正在“反省”,自己为什么就没忍住情绪,对这么个少有的警察发了那么大的火。
可这警察一个弯转得太快,变化得也太快。
他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两个警察,将一只手背到身后,握住软软的绒球,深吸一口气。
“随你。”
他知道,警察可以打人,可人打警察就是袭警,很重的罪,可以行政拘留或是入罪。
警察可以骂人,但人骂警察,可以列为诽谤,可以用治安管理条理给予处罚。
如果这个警察更强势一点,也许自己控制不住便打了出去,大不了一走了之,他有把握让这些警察抓不到自己,而且他是一个人,无牵无挂,去哪里都好。
再说打警察,只要不是打得太重,时间一久案子也便撤了。
可是这警察不知道为什么,拿捏得极好,而且也有一个控制自己的理由,又刚好将他的怒意控制在临界点之外。
“当然,你也可以打电话让你朋友保释。你有这个权利。”张良查过破茧的资料,知道他自小在孤儿院长大,没有家人。
张良再没看破茧一眼,说完这句话,便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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