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材只不过是不起眼的沙子，没了就没了。“天子犯法，尚且同庶民同罪。蒋侍郎，你办案时不必顾及王大材是哀家外族的事。你尽管去做。秉公执法。”王倩儿的声音在金銮殿响起，冷漠无情，铁面无私。轻飘飘地就把王大才与她的关系撇的一干二净。
“是。”蒋千帆领命。
“太后，朕这儿还有一案。”王氏外族是投石问路，关尚北可不打算让王倩儿就这么糊弄过去。“多年前，方家的大火烧尽了一门数十口性命，太后，你可还记得此事？”旧事重提，王倩儿的眼里杀意涌现。“皇帝说了是多年前的事，哀家记不太清了。”
王倩儿记不清，关尚北就帮王倩儿记起来。“方南荀父子在战场被人暗杀，一天后，相隔千里的方府为燃起了熊熊大火。太后，是你指使的这件事，你就真的忘了吗？方太医一生救人无数，他却因为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一纸调令被调往战场，客死他乡。方府也被烧的一干二净……”关尚北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太后，你刚才说天子犯法，应与庶民同罪。那你呢？是不是也该伏法？”
挡在两人面前的珠帘被起身的关尚北一把掀开，王倩儿还露着淡淡笑容的脸映入关尚北的眼中。她还有脸笑！
“皇上，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你要是看哀家不顺眼，嫌哀家挡了你的路，一脚踢开就是，用不着如此费劲，编排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强加给哀家。”
随侍的起居官听到太后这么说，连忙在起居录上记下：母子反目，皇帝构陷太后。
“宣方焕雅上殿！”关尚北要让王倩儿心服口服。
一身白色丧服的贺海冬手捧方南荀的牌位，一步步地走进金銮殿。“拜见皇上。”贺海冬今天是以原主方焕雅的身份来到这里。“方家**人所害，家破人亡。恳求皇上为方家沉冤得雪。”贺海冬双膝跪地，把手中的牌位稳稳地面向王倩儿，放置在地上。
王倩儿：！
站在贺海冬旁边的新晋侍郎震惊地睁大眼睛。小贺海，是女的！还是闻名天下的贺神医，方南荀的亲孙女？要不是顾及到现在是在金銮殿，蒋千帆的嘴巴能张开到塞下两个鸡蛋那么大。一路上，他们竟然就这么忍心骗他？蒋千帆后知后觉地感到伤心。是那种用一百个刑部侍郎也弥补不了的伤心。
“皇后，尽管你是皇后，但血口喷人可不行。”王倩儿死不认账。明明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她就不信贺海冬还能找到证据。王倩儿看着贺海冬的眼神宛若看着这个灾星。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这个女人的出现才变得一团糟。王倩儿看看贺海冬，又看看被贺海冬放在胸前的牌位。她惊慌地把两只手绞在一起。复仇，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复仇。王倩儿的脸变得煞白。
“我不像太后你，喜欢血口喷人不说，还双手染血。”贺海冬向关尚北请示，“皇上，我的证人在殿外。等候皇上的宣诏。”关尚北点了点头，小太监扯高嗓子，喊殿外的证人觐见。
朝臣们的目光望向殿外，到底谁会是二十多年前方府的灭门证人？
在群臣们的目光下，许久不见的莫言开脸上负伤，身姿笔挺地走进金銮殿。在看见莫言开的一刹那，王倩儿放在膝盖上的双手越发绞紧，熊清婉明明回报，莫言开已经死在了西南！
“叩见皇上！”莫言开单膝下跪，目不斜视。“臣不辱使命，在西南的小镇，找到了当年太后未来得及灭口的慈宁宫宫女。”随着莫言开的禀报，金銮殿的大门口，出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相比较于驻颜有术的王倩儿，李桃桃看上去实在是太老了。
李桃桃老到看不太清坐在上头的人是谁。可她感觉得到恶意的眼神。珠帘后射来的恶狠狠眼神让李桃桃瑟缩了一下。“奴婢叩见皇上。当年，奴婢在替太后去传话后，半路被太后身边的侍卫从后背砍了一刀，扔去乱葬岗，侥幸没有死。”李桃桃曾经在皇宫伺候过王倩儿，该有的礼数还是记得的。做出宫里头的严谨拜见礼，李桃桃缓缓讲出当年发生的事。
“当年，是你这个小奴婢逃出宫。哀家念着往日的情分，没有让人追捕你。你今日却反咬哀家一口，真是一个恶奴！”王倩儿不让李桃桃再说下去。“来人，把这个逃奴给哀家乱棍打死！”莫言开站起来，挡在李桃桃的身侧，听命上前的殿外侍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上前去跟大将军抢人。
“李桃桃，太后的吩咐是什么？”关尚北的思绪清晰，没有把王倩儿的狂吠放在心上。
咽了口口水，李桃桃想到莫将军找到她时的承诺。莫将军向她保证过说出真相的她不会受到罪责。“方家太碍事了，除掉他们。”直到现在，李桃桃回忆起王倩儿那个晚上说话的阴森语气，都会做噩梦。“太后请了宫外的杀手，付了他们好大一笔钱。那一大袋子银两也是传话的我一起提去的。”
“假的，都是假的！李桃桃，你这般污蔑哀家是何居心？”王倩儿死也不会承认，“证据呢？你说是哀家让你去众人火烧丞相府，证据在哪里？”
听到王倩儿这个要求，莫言开的手伸进怀中，拿出一张叠成豆腐块的泛黄纸张。当众抖落开，在王倩儿不敢置信的眼神中，出示当年王倩儿同那个杀手组织签下的买凶契约。上面的红色的印章是王倩儿的私印。抵赖不得。
看清纸张上的私印，微微站起身的王倩儿跌坐回座椅上。多年前的契约，他们怎么会有？但这个私印的确是她的。莫言开又是怎么能够找到当年的杀手组织？任凭王倩儿想破脑袋，她也不会想到正是她大力推行的神门，给用司龙神君身份伪装的莫言开大开方便之门。
王倩儿搬起石头，终归砸了自己的脚。
人证物证具在——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莫将军，押送太后去天牢，严加看管。在没有合适的大理寺卿就任前，莫言开兼任大理寺卿，审理太后买凶杀人，残害忠良一案！”关尚北的声音响彻金銮殿。
“哈哈哈哈。”王倩儿莫名地笑起来，笑得准备上前羁押王倩儿的莫言开皱眉。这个恶毒的老女人难道是受的打击太大，疯了？事实证明，王倩儿不仅没疯，而且清醒地狠。她一把扯断横隔在她和关尚北之间的珠帘。“小皇帝，你当哀家是软泥捏的不成？说搓圆捏扁就搓圆捏扁？”王倩儿摘下手腕的玉镯，摔碎在地上。玉镯上的铃铛叮铃做响。
殿外，浑身冷硬铠甲的甲子兵奋勇而至，手握重器。在听了皇帝宣布退朝后，陆续往金銮殿外走的大臣们再次被甲子兵们推进金銮殿。大臣们看着近在咫尺的刀尖，心里发颤。皇家斗争，跟他们是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不要错杀无辜阿。
看着被甲子兵包围的金銮殿，关尚北不慌不忙，他朝一脸得意的王倩儿走近。“太后，你以为就这样杀了朕，你就能坐稳这至尊之位吗？不怕后世的骂名？”王倩儿轻蔑地看着关尚北，“历史向来由胜者书写。后世怎么评论哀家，就不劳烦皇帝你为哀家着想了。”王倩儿的眉眼都洋溢着胜利者的从容不迫。
关尚北遗憾地摇头，“太后，朕给过你机会了。言开，动手吧。”
“是。”莫言开缓缓地在被刀尖对准的甲子兵前站起。“莫家军，今有太后摄政，欲加害皇上。我辈誓以死清君侧！”莫言开拔出腰间的长剑，直指金銮殿的上方。莫言开的剑一拔出来，本该是敌人的甲子兵们一个接一个地摘下铁制的头盔，脱下铠甲，露出绑着莫家军红袖章的右臂。“誓死清君侧，护皇上！”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王倩儿傻眼。这回，轮到关尚北从容不迫起来，“太后，你不是泥人捏的，很遗憾，朕也不是。你想成为胜利者的春秋大梦，还是留着去天牢做吧。”关尚北的手轻轻往王倩儿的后背推了一把。王倩儿跌跌撞撞地向前走了几步。脑袋顶上戴着的帝冕前后摇晃，顺着往前的方向滚落。顺着高高的阶梯咕噜噜地往下滚。
正如王倩儿的人生一样，从今往后，她会从高高在上跌落进尘埃中。
“太后，请吧。”翻滚的帝冕停在莫言开的脚尖。他弯腰捡起染尘的帝冕吹了吹。作为前太后，莫言开所能给的唯一体面就是让王倩儿自己去天牢，而不是让他押着去。望着朝堂上面容严肃的莫言开，王倩儿红了眼眶，年过半百的她理了理自己的衣冠。在众目睽睽之下，王倩儿抬首挺胸，走下阶梯。
这局，是她输了。
失神落魄的王倩儿往殿外走去，莫言开跟在王倩儿的身后离开。主将一走，莫家军退守殿外。关尚北坐回到龙椅，“朕近段时间体察民情。北方有疫，东方大旱。民间疾苦，遂减赋三年。”
“皇上仁慈，万岁万岁万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