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西楼一句话将在暗处旁观的何慕贤炸出来，看到会长从内间悠悠走出，花逸泓和曲西楼都有些不自在。
到底曲西楼是何慕贤徒弟，招惹多了，债多不愁，顶着何慕贤责备的目光直言道：“师父，不用说了，我们已经知道封神印是什么东西，如果你们觉得我们不行，非要瞒我们自己牺牲和烛龙怼命，那我们也觉得我们不配你们用命换来的太平。”
她将手中的剑扔到地上，一副“爱咋咋老娘不干了”的混账模样。
何慕贤从她不到十岁就带她，比谁都清楚曲西楼的脾气，整个镇妖局，最难使唤的两个队长，一个李一，一个她，偏偏是他们自己选出来的下任会长人选。
何会长跑神想，以后这两个不管谁当了会长，愁的一定是别人，这么想，竟然还有一点怅然。
何慕贤问：“你不干了？”
曲西楼：“不干了！”
何慕贤又问花逸泓：“你呢？”
花逸泓道：“黄昏集已开，我们需要马上确定对黄昏集内的妖族方案，烛龙得知消息后，一定不会错过机会进入黄昏集，我们要赶在烛龙之前提早布置。”
何慕贤笑笑，“我知道了，一队还是你的，待命吧。三队暂时由少杰代管，西楼，你先冷静一阵，想好了再来找我。”
曲西楼：“……”
何慕贤问：“黄昏集是李一和那只魔打开的？”
花逸泓道：“是。”
何慕贤问：“他怎么打算的？”
房间内几人齐齐看他，花逸泓沉默片刻，道：“诱烛龙入黄昏集，在黄昏集屠龙。”
何慕贤又问：“细节呢？”
花逸泓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何慕贤不由笑起来，他转头和赵青芒对视一眼，赵青芒表情也有些无措，随即也是一片无可奈何，“不知道你们就选择帮他？你们倒是挺信任他的。”
曲西楼当即怼道：“我们想信你，你信我们了么？”
花逸泓不语，他不想在这种与大局无关的事上浪费精力。
何慕贤难得与曲西楼辩几分，“我们老了，镇妖局早晚会是你们的，你们几个和睦，我和赵爷比谁都要欣慰，只是，你们的信任是不是太过盲目？封神印，你们听李一说的？李一是听谁说的？既然你们知道了，为什么不早来问我，怕我说，为什么不自己动手查，而是选择信任一只外族的魔？魔是什么，你们了解么，知道么？你们是基于什么相信他？你们怎么确定李一没有受他的蛊惑？”
曲西楼瞠目结舌，还想辩驳，坐在何慕贤身后的赵青芒无声冲她摆摆手，示意她不要再继续了。
何慕贤叹气，“就这样吧，西楼，阿泓，你们各自干自己的事去，这两天就在总局待着随时待命，如果能联系上李一，让他马上滚回来。”
曲西楼欲言，还没想好话术，不料花逸泓直接了当道：“他来不及回来了，除夕烛龙会到黄昏集去，会长，赵爷，我们现在必须马上……”
何慕贤青筋暴跳。
赵青芒示意他们俩赶紧滚，“去下面将黄昏集的三长老提上来，我和会长亲自见他。”
花逸泓和曲西楼离开，何慕贤神色有一丝颓然，长长叹气。
赵青芒道：“他们这样你不是该高兴么？少杰忠厚，西楼胆大心细，阿泓心性稳定，咱们不在了，镇妖局交给他们也撑得住。”
何慕贤叹道：“他们几个绑到一起也抵不过一个李一能惹事。除夕，今天已经年二八了，只给我们一天时间，你那徒弟真是好算计。”
赵青芒莞尔，“可不是我徒弟，我可消受不起。”
李一的师父是谁，他们心知肚明，他们不禁想，若是凌缨还活着，到现在会怎么做？
赵青芒叹道：“凌缨向来主张人妖共存，阿一这么做也无可厚非。”
何慕贤痛声道，“若非她太轻信妖族，何至于英年早死。”
赵青芒沉默，凌缨是何慕贤半个师妹，从年轻时两人观念就不和，可多年的兄妹情谊在，纵是见面就吵，何慕贤也一直把凌缨当亲妹妹。
凌缨早逝，他没办法排解丧亲之痛，无论理事如何劝说，坚持七队番号不消，留下李一和建国虚挂着，还默许李一将建国带回镇妖局。
可凌缨活着时没让何慕贤对妖族改观多少，她死后，何慕贤对妖族的强硬态度却更加顽固了。
赵青芒暗自叹气，何慕贤对李一的感情比他来的更深，对晚辈的爱护，对下属的欣赏，对妹妹感情的寄托……可李一与凌缨一样对妖族的宽容，始终让他耿耿于怀，欣赏中总带着些犹豫和遗憾。
像是璞玉上一线瑕疵，如鲠在喉。在李一开始和时初不清不楚后，线成了裂痕，那份儿信任，也许说断就断。
而让他难受的是，他对李一的谆谆期许，李一根本视若无睹，毫不在乎。
别说何慕贤，连赵青芒这佛系半师有时候都被气的胸口疼。
李一是镇妖局最好的选择，但不是唯一的选择，赵青芒多次劝说何慕贤放过李一放过自己，可这就像个死结，无论他怎么解，这两人都不肯向对方低头。
无接触地暗中较着劲。
何慕贤一看赵青芒的表情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他笑道，“不用劝了，少杰脑子太直，忠勇有余谋略不足，西楼什么都好，可惜是个女孩子，她强上去，容易吃亏被针对，阿泓不懂一点虚与委蛇，你看看他对我们都是这样，对上对下，哪边都讨不到一点的好，他能干，不适合当领头羊。”
赵青芒笑道：“这么说，那阿一可是哪哪都不靠谱。”
“所以我想让西楼给他搭档。”何慕贤叹着气，嘟囔了句，“怎么就不学一点儿好，喜欢个魔，还是男的。”
“怎么你还不死心想撮合西楼和阿一？”赵青芒苦笑摇头，客观道：“这就不公平了，他们俩搭档，被坑的总是西楼，凭什么人家西楼天天要给他李一善后擦屁股？”
何慕贤笑笑，沉默片刻，叹道：“你信任他，也信任那只魔。”
赵青芒收敛了玩笑，正色道：“那只魔身上的阵法太正，绝不是偷学所能得，必是某位前辈，正派大能悉心多年教导，我不是信他，我是信教他阵法，也是镇压烛龙的那位前辈。”
何慕贤不语。
赵青芒继续道：“魔族难寻，这么多年，我们历代镇妖局从未发现他任何痕迹，也未曾听说他对镇妖局，对人类有任何不利。若非他主动出来，无论是假扮人或是妖，我们都不会发现，烛龙虽是他放出不错，可我是守阵人，我明白，即使没有他，没有那只名为夕的妖来，阵也要撑不住了，最多十年，快则三年，烛龙就会自行从地下脱逃。现在，他是愿意帮助咱们的，若他真站在我们的对立面，为什么不等我们与烛龙两败俱伤时坐收渔利？”
何慕贤摇摇头，“你和李一的论调越来越像了。”
赵青芒道：“总要给他们试一试的机会。”
何慕贤目光锐利起来，“赵兄，我们只有一次机会，只有一次！我不能因为对一个人的信任，拿全天下人性命冒险。”
“你知，我知，那只魔是封神印灵力最关键的一环，若灵气足够，我自然愿意让他们来试一试，即使失败，还有我们当B方案。可是呢？”何慕贤拍着桌子又恨又无奈，“是他们自己放走了那些海妖！我千方百计瞒着他，可他李一呢，问都不问我，就把海妖全吓走了，吓走了海妖，又拉拢西楼和阿泓随他胡闹，又不和我们商量，私自开了黄昏集，将时间定在除夕，他为什么不肯给我们点时间，给我成全他的机会？”
“我不打算让他理解我，也不想理解他，时代变了，我们老了，他们有他们的方式，我有我的方法，在他替代我前，我会按照我的方式来。”何慕贤深吸气，“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赵爷，你能信他，我不能。”
赵青芒神色晦暗下来。
何慕贤收起情绪，将思路重新回到问题来，“既然他不肯给我们时间，我也只能将计就计，赵爷，咱们哥俩不能输给年轻人，封神印的阵，就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