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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找我的脚印凼。

长江的大雨。老洲的泥巴路。有无数个脚印凼。

凼里有水。属于我的脚印凼都被风和雨水,被别人的行走覆盖了。它在别人的脚印底下哭泣。

凡是我的,我都认得,永生永世认得,即使是混迹在五亿只脚印凼里。

那我曾经栖身的房子不是我的,那我曾经睡过的河边不是我的,那我曾经睡过的女人不是我的,那我曾经说过的话不是我的,那我曾经产生的念头不是我的,惟有那脚印凼是我的。

我坐在它里面,坐八万年,想八万年。

阳光下的水草,在静止着。

风无痕。

往事无痕。忧伤无痕。

阳光照着水草,想起往事。

冬天的水很清,想起往事。冬天的空气很冷,想起往事。

水草你冷吗,你为什么还碧青?

冬日阳光很亮,没有什么遮拦。

田野一片坦然,无数灵魂在飞。

昨天的茶,你冷吗?

纯净的水很清,也曾沸腾过。

我的茶叶,啊,冰凉的我的水草,只不过是在茶杯里,是用芦荟、鲜花露水和蛛网水滴泡起。中午的阳光,把你照得没有骨头,你还想得起过去吗?

茶杯,是水的故乡?是茶的故乡?是此生的寄托?

茶叶,你还想得起你的老家在山冈吗?

风无痕,往事无痕,忧伤无痕,阳光离去,无痕。

清水塘深处,草,安安静静地在哭。

野外活动时,赤练蛇居然吃我的钓了,后来,它吞了我的钓竿,真的胆大包天,我的钓竿,竟然成了硬邦邦的赤练蛇,吓死我五万年!

拣大田螺时,我赤脚走水田。

如今,只有梦回老洲,才能重新体验。

我们几个老洲的孩子张网,我们晒草……

小时,我们是蝌蚪,大时是青蛙,三十似狼,四十如虎。

恍惚中,才到达与此生并存的另一个世界。平行世界。

活着是一直往前走,死去才幡然醒悟。

没有谁能赐给你一次死,然后再让你活回来。

年轻时曾贪婪地读各种读物,迅速捕捉自己需要的东西,以便将来认真地生活。但一路上走得太匆忙,看得也太匆忙。现在,已经不想从别人那里拿什么东西了,看一个故事,也只希望故事不要进展得太快,最好是在中间停住,永远不要结束,怎么能拿别人的东西来改善自己的灵魂呢?笑话!别人的思考,不是你的心思,永远不是。每一个人只能体会一个人生,那就是自己的。

如果我还是一个小毛孩,我会大笑一声逃掉,回到真实的小毛孩一块来。长大真不好玩。

飞行中,我遇到了一个时间怪物。它长得像那种可以捏在手心里的结实的橡皮健身物一样,上面布满凸起的麻点,在空中无方向地飞旋,发出呵呵呵呵的笑声。它和我都飘无所依,它不是从哪一条路道走来,也不是从空中飞来。我说,你是一个时间怪物嘛?它发出呵呵呵呵的声音,也许那不是笑。也许我们之间的时间概念不同。我看到的时间是常态的、顺流的、越用越少的,它看到的可能是另一样。时间藏于它所知道的某一个点,时间并没有开口,也没有闭合,也不可解释,它只是上下左右旋转。空中有无数的时间。每一个点,都是一个时间的中点。每个人只拥有一个点的时间。每个人用自己一生的尺子来丈量宇宙万物和人世变迁,这根本没有什么精确可言,大家最终找到的只是笑话。

我跟着它到达了一个我曾经住过的旧平房那里。是的,在无为大堤居家时住的。我非常怀念平房,就是因为我在那里住过。门前,有一条淌水的明沟,在长江地带的梅雨季节里,它会流得很急。我们平时把所有的脏水倒进去。就在门前。门前几步远的地方,我自己栽的榆树已经很大。我从它出发,拉一根铁丝到隔壁宿舍前一根水泥柱上,凉晒衣物。

为了获得足够的光照,我曾在隔壁的隔壁的隔壁,窗顶上,悬挂一只腌鹅,晒它。

那是冬天的一个星期天,我不知道后来我到什么地方去待了一天。回来时,空中的鹅不见了。

和我住在一个平房里的那个人和我失落地坐着,猜想是谁摘走了空中的鹅,我们猜了许多人。

但世界上的人太多了。

我记得那平房。我听惯了那平房里深夜的滴水声。水从自来水龙头接头那里没有痕迹地出现、滴落,叵、叵、叵,寂、寂、寂。……那个房子太恐怖了,如今一定不在了。

当初,我怎么到了那里?

后来,我怎么拼命逃离那里?

我想离开那里,因为那里曾经发生了一桩命案,就是为了那门前的明沟。

明沟是用来淌脏水的。别人家的生活用水都要从我们平房的门前经过。

当年,我们那里住着三对新婚夫妇,我们将新婚期的搪瓷痰盂里的小便,在凌晨别人不知道的时候,倒入门前的沟里,让它往下游流动。如果下雨,一切气味都可跟着水走掉。那样,早晨刷牙时,就只会闻到牙膏的薄荷清香。

但后来,明沟里的气味越来越重。特别是太阳也下来凑热闹,它把沟里的水蒸发干,结果,只剩下了我们新婚期的冲天的熏人气味。

直到有一天一个人开始和一个人吵架,忽然一下,一个人被阴沟里的青苔滑了一下,后脑着地,当场死了,大家才彻底停止了争吵。

新婚才个月,但吵架时,她有点舍生忘死的味道。

一个小小的意外,结束了一条原本可以活得很长的生命。

死亡。

我们那里所有的人,都不再吵架。那年头的吵架至少浪费了我们每个人五百五十分钟的人世时间。时间怪物一下就吃进了我们每个人的五百五十分钟,它借此把自己养大,养成成熟的时间怪物。

它是一个吞噬别人生命时间的家伙,它又在用大数法则赚钱。它手头有时间出卖。

它开了五亿个时间连锁店,工作和运行情况良好。它们的格言是:时间应该拿时间来卖钱。

它同时在人世各地大量吞噬人的生命时间。

懒邮局到8点50才开门,它就会笑。

懒报纸放假两个月,它会高兴。

时间怪物渗透到每个细微场景进行收破烂。

它制定的规则是,每个人的时间会越来越少。

后来,我离开了平房。

风在城市楼群中间唱歌,阳光明媚其实是盗版。

其实没有后来,其实没有时间。

其实没有时间,人也会老的。

与楼群为伍,做一些寂寞的游戏。人不能既得到蓝天,又变得富有。

屈辱为生命镀金。

彼时,一只纯金的忍者神龟,爬到时间的鼻梁上。

神龟胜!

以前我们认为成功一定是努力的结果,现在我们知道,不努力一定是不行的。但笼子与心性,势不两立,钱的温馨和流浪的自由,早分出了胜负。

大家都戴着人格的钢盔,走呀走,餐风露宿。

穿着还没凉晒的衣服,走着,走着,就干了。

我们一边走一边撕未来,也毁了过去的承诺。

扬起来,都成了碎片。背叛了战争、酒和女人,背叛了游戏规则,生活判处我没有酒和女人,只有阳光毒素。

阳光走一路,洒一路金子,就像我走一路洒一路眼泪一样。

我总把刚刚走过的地方当作故乡,结果,最初的故乡就更其遥远。

总是以为别人的家乡也可以热爱、别人的女人也是女人,其实,并不是这样,但又都是一样,反正大家最终都会离去。

但是,谁是游戏规则的制定者?

背叛了过去,过去判处我有罪。

浓荫之下,到处都是记忆。

大海之上,全是历史。

茶杯中波澜壮阔。马桶里刀光剑影。

宇宙深处,是死,是死,是死……

一个女孩的专注,世界上没有一颗宝石可以替代。她的粉刺,其实也很昂贵,浮在她的倾听上。十七岁的眼睛的密林,只有一株最笔直,最先领会的旋风,总是形成两个酒窝。

我成熟了,但又告别成熟,来到了新鲜、神奇而又生动的别人的十七岁的地方。生命一下回到了从前。

女孩说要画画,我就拿蝴蝶翅来启发她。我说,这,通往你心中的圣地巴黎。

她似乎并不要色彩,她要许许多多言语,她要许许多多声音,她的眼睛要。

其实我不能告诉她什么,而她以为我能告诉她。

我的声音里能有什么?阳光?不。

我的声音里面躲着什么?年龄?不。

语言总找不到它的宿主。

声音里面是灵魂。

你要画灵魂?

可是,我的灵魂在哪里,我也不知道。

我最后画了一双蝴蝶翅。全世界的色彩都如约而来,歇宿在翅上。阳光把它编伍,风不知道密码,花不知道配方,草不知道它有序。鸟以空朦为路,蝴蝶以翅为帆,在三维空间里,以虚空为道路的生灵,不知道人的沉思。

它们玩倒悬的游戏时,不知道人的绝望和无助。五亿万颗露珠在草上,五亿万个太阳在地上。雨向天上下去,植物向大地生长。那时,充溢空间的无数生命,开始了声音之旅,开始了色彩之旅。

而事实上,我已在阳光下生病。没有快乐,这就是实相。收回眼光,歇在平庸的物表上,草地更加坦荡。大地接受阳光的解剖,而我的假发也落发了。

江面上养着雨,翻飞的蝙蝠在为一个夜晚保值,无法根据球弹回来的路径判断它最初的投掷,主要还是阳光毒素!

沉默发自内心,无动于衷也出诸真情。

我们真诚地分手,走到我们不曾见面以前。

背影无声地告别背影,空气说,过去的一切都不曾有过。

我是否从她的梦中穿过?

一片蓝色,陌生而又远在,那是她的做梦区域。我并不清楚,我是否从她的梦中穿过。

那些白色的轨迹,总在行走,总在行走,转眼已到盛年。

蓝色的世界里,湿润的精魂,在翻飞、起舞、离去。

我真的不清楚,我的神秘是否路过了她的神秘?

苍白成一条痕迹。

也请把那一个芥末大小的蓝色准入痕给我,因为夜色已深,梦已变浅,想法已经稀疏、零落、无多。

是否从她的梦中穿过,我真的不清楚。

一切都是风,一切都是风,是风在行走,人没有动,墙也没有动。

沿着狭长狭长的巷道,风被导流,进入左边的门洞,右边怀着自尊心的那扇门,就开始疼痛。

当右边凉快的时候,左边开始闷热。

向阳的历史,早被游客看完。

人的朝向,永远在每个侧面都值得玩味。

如今,被伤害的人已经走了,带着恨。

剩下一座空屋。

人们不知道,施虐的人也是在爱。

如今,他想念被自己爱、被自己打、被自己骂、被自己抛弃的人。

总是在最后的最后,才开始对所有的一切,进行着爱。

过程从来都很坚硬。(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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