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大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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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山里的人知道,种田很多作物都是春种秋收,海拔高的地区很多农作物生长周期都很长。过了秋天,冬天没有粮食收入,就只能依靠秋收的粮食熬到来年开春化雪。

这说来简单,过起来可不容易。越是落后的地方人越容易多生孩子,往往一家生个三四个孩子是家常便饭,六七个也不算最多。这么多人要养活,那么多张嘴长着要吃饭,收成不好饿死人也是常见的事儿。

听我爷爷辈儿的说起,早些年间,每到大雪封山,就是人愁眉苦脸的时候。

一冬天下来没吃没穿,许多小孩子扛不住,尤其是没赶上好时候寒冬腊月出生的孩子,一生下来就冻得青紫,活不下来不是稀罕事儿,活下来了是命大。长了要是能没落下一身的病,那得感谢天上各位神仙,感谢山神爷,给了条活路。

更有甚者,等到来年开春化雪,往山上一走,野地里都能看到死孩子,身体还是新鲜的。那是赶上寒冬腊月生下来,山神爷带走了,也没个好地方安葬只能丢进了山里。一冬天天寒地冻,尸体都不能腐烂,故而雪化之后就露了出来。

这还算运气好的,运气不好的,丢出去赶上豺狼,连个尸骨都留不上。

且说邹贵儿是木头村第一猎手,猎人这个职业在山里不少,几乎家家户户多少都有些打猎的本事。但到了冬天,不是每个人都能猎到东西了,一来你得熟悉山里各种动物的踪迹,二来你得有过硬的本事。

认识动物脚印,撵山的猎狗,下套的本事外加一条火枪,是山里猎人以前常有的装备和必不可少的本事。

那一年冬天,冬至刚过,鹅毛大雪已经飘飘扬扬撒了一地,木头村银装素裹,一片雪白。

邹贵儿看着外面的大雪,愁的眉头紧皱,嘴里叼着根旱烟袋吧嗒吧嗒抽着。抽两口又给掐灭了——烟叶不多,得省着点抽。

她回过头看了一下身后,自家老婆正抱着一岁不到的孩子哄着睡觉,烧起的一团柴火倒有些温暖,但盖在老婆孩子身上那单薄的布片却始终无法让人暖和起来。

今年夏天天旱,收成不好,自己那点零星田地几乎没收什么粮食,靠那点东西能熬到明年开春?

今年大雪封山来的比预料的还要早,这么长日子没有粮食要熬过去那只有一条路子,进山打猎。

但大雪封山之后进山,那就意味着十足的危险。

为什么?人要吃饭,兽也得挣命。豺狼虎豹不算多,但也没绝迹,被一头老虎盯上还有逃命的机会,但被一群狼盯上,再厉害的猎人也难逃一死。

加上山里天寒地冻,稍有不慎,就是回家晚了半分,可能都会要人命,那寒气真不是一般人挡得住的。

谁都明白这个理儿,邹贵儿明白,他老婆也明白。

但她老婆怀里的孩子却不明白,正是因为她不明白,而邹贵儿想给她这个明白的机会,所以他要进山。

邹家是单传,到他这一代已经是三代独苗苗,孩子虽然是女孩,但长大了找个上门女婿也能传宗接代,他不能眼看着邹家绝了后。

第二天一大早,邹贵儿就扛着猎枪带着下套用的钢丝和一条猎狗大黄米进山去了。

他老婆一天都靠在门边上守着,谁都知道,这种时候进山就是拿命在拼。山神爷给条路子,那能活着回来,不给路子,尸首都找不到。

所幸,傍晚的时候邹贵儿带着一身的雪回来了——空手而归。

过了几天之后,邹贵儿再上山去,带了两只野鸡回来,高兴的老婆差点没哭出来。

后来老婆说,想吃点野生的黄姜,邹贵儿记在心里,进山的时候特意留意。但大学覆盖了地皮,不容易找到黄姜的植株,要想挖出来也得是长了好些年的才行。

但这种年头早在封山之前村民就一扫而光了,哪里轮得到现在还有剩的。

邹贵儿家里粮食少,黄姜是早吃完了,所以媳妇儿才想。

不过他运气好,却在一颗大松树下面找到了一根长到树上的藤子,顺着挖下去,挖出了一大窝,得有个两三斤。

他欢欢喜喜的收了黄姜,又带着一只套到的野鸡回去了。

那天晚上,他煮了半斤黄姜,老婆却只吃了一点儿,全让给他了——劳动力是全家人活命的希望。

第二天老婆拉住他,说贵儿,咱们只有一个孩子,邹家是单传,无论如何,以后你得把孩子拉扯大,不能让邹家断了香火。

邹贵儿皱着眉头,说的什么话,养大孩子是我们两个人的事儿,你别说胡话。这冬天也不远了,运气好我能猎到一只獐子野猪,熬到明年没问题。看这雪的阵势,明年应该有丰收,日子能过下去的。

老婆只是笑着点了点头,苍白的脸上因为饥饿有些发黄。

邹贵儿进了山,还真跟他说的一样,运气好,下套套住了一直七八十斤的野猪。

这一头野猪可很够熬过去了,这个冬天是没问题了。

邹贵儿兴冲冲的扛着野猪回了家,却不料进屋一看,老婆睡在床上,怀里抱着孩子。

他以为是困了睡觉,叫了两声老婆却没应,走过去伸手一摸,一片冰凉,已经没有了半点生气儿,屋里的一团火也早就烧得一干二净了。

怀里的孩子还睁着眼睛,嘴巴咬着那没有丁点奶水的乳头不放。

邹贵儿来不及抹眼泪,赶紧的抱起孩子出去生火,将孩子放在火堆旁边烤了好一会儿,才响起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声。

他知道,孩子算是有救了。

这时候他才来得及去抱起已经冰冷一片的老婆,她手心微微弯曲,似乎攥着什么东西。邹贵儿打开来一看,却是半根早已经冰冷一片的黄姜。

靠这东西发奶喂孩子,显然不行,邹贵儿知道,但他没办法,甚至连哭的力气都不能有——力气得留着活命,力气得留给孩子。

那一年冬天走的时候,野猪肉还有一半,邹贵儿一直没舍得吃,他总是奇迹般的觉得,或许天一亮睁开眼睛,就能看到老婆对自己笑。

老婆吃了肉,能发奶,孩子也就有了奶水,活下去的希望也就越大。

但是,他始终没能在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那一张熟悉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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