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再有比这个晚上更教人难堪的了。
虽然不是多么值得回味的亲吻，但在这样的情景发生之后再听到这样的话，让人很想死。
他没有离开。
难得一次有耐性的等她。
她是否该问他刚才冲动的原因？问他是否有跟她复合的意思？是否有其它难言的苦衷？
夏语末在心底暗暗失笑。
算了，她还想保留一点尊严，所以……
“我知道了，你还有别的事吗？”她微微侧首望着他，澹澹的浅笑，清澈的眼神，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方朔仔细巡视过她的脸庞，似在寻找什么，可是这张自然到刻意的表情，不可能有他想找的东西。
最后，他摇头。
“那晚安了。”夏语末轻快的走过他身边，维持的笑容瞬间溃散，眼底的伤痛化成一抹深深无奈。
***
第二天，方朔起的很晚。他走出房间，屋子里静悄悄的，平常这个时间应该能听见夏语末弄出的动静——今天，却静的出奇。
方朔下楼，走过每一个房间都没看到她的影子。
心，蓦地一沉。
他站在客厅门口，望着窗外轻轻晃动的树影。
昨天晚上他喝多但没有醉，发生的事全都记得。不要说她不明白他在想什么，连他自己都不明白……要是他被人这么耍，也会生气离开。
几不可闻的一声叹息。
方朔回身，欲回楼上，却在这时听见院子传来轻微的唰唰声。微微一怔，方朔改变了方向，走出屋子。
院角的树丛下面蹲着个人，正拿着把小铲子在松土。
方朔脚步放轻，慢慢走下台阶，不想打扰她。
夏语末在泥土地面画出一小块地方，沿着边缘翻动土壤，旁边放着水桶，耙子，还有一包花种。铲子太小，不是很有效率，她翻了一会儿就蹲不住了，撑着膝盖，弯腰直起腿，屁股直冲着后面的人。
方朔的目光放柔，望着她，眼底拂过一抹明媚的情绪。“要帮忙吗？”
夏语末吓了一跳，失去平衡，向前扑去。方朔赶忙跑过去扶住她。
水桶倒了，水全洒了出来。
他俩默契的闪到一边，没发现两人的手一直牵着。
“你走路怎么没声音……”夏语末没好气的瞅着他。
方朔浅笑不语，握住她的手微微收紧。
感觉到手上的力量，她尴尬的抽回来，弯腰把水桶扶起来。忽略掉异样的气氛，用轻松的语气问。“你饿不饿，是现在吃，还是等中午一起吃？”
“一起。”
“哦。”夏语末捧起那包种子，检查没有弄湿后，站了起来。“后面屋子的老爷爷给我的，说能种出薰衣草。”
“能种活？”
“不知道……这个要怎么弄？”
“埋土里。”
“……”
“别看我，我也不是什么都懂。”
夏语末噗的笑出来。“那我得好好研究研究，学个你不会的，我就可以比你厉害了。”
“种花有什么难的。”
“不难你种啊，要是长不出来就洗一个月碗。”
方朔斜睨着她，扯扯唇。“你自己慢慢折腾吧。”说着，转身回屋里。
夏语末见他走了，也跟着进屋。“方先生。”
方朔听到那个称呼，回眸瞥了她一眼。
“你不上班，每天就呆在家……难道不会无聊？”他住的地方偏僻，周围除了被绿树包围的古老房子就是大海，她只是住了几天就觉得闷，他平时是怎么打发时间的？
“我有工作。”
“没见你干什么啊……”帮人鉴定古董，去古玩市场捡漏，要是这样也算工作的话，未免也太轻松了。
“那只是一部分。”
“别的还有什么？”
方朔正要说话，听见外面的动静，向门口看去。夏语末回头看他看的地方，树丛沙沙晃动，过了很久，才见走出一位婆婆。
“请问……”婆婆在院子里看了一圈，没有注意到上方屋子里的人。“方师傅在不在家？”
方师傅。夏语末抿嘴，笑看着他。
方朔瞥她一眼，走了出去。“我是方朔。”
婆婆抬头，露出惊讶之色。“你是装表字画的方师傅？”
“是。”
“哦……我还以为方师傅是个老头儿。”婆婆说话很直，没有太多客套直接道明来意。“我想表幅画，字画店的老板说他那儿表不了，让我找你问问看。”
“我们到里面说。”
“哦哦。”
婆婆腿有些弯曲，上楼梯不方便。夏语末正要下去扶她，比她离得更近的方朔已先扶住婆婆。
“谢谢方师傅。”满脸皱纹的婆婆笑起来很喜气。
方朔扶婆婆到客厅坐下，夏语末端来一杯水给她。
“谢谢姑娘。”
“不客气。”夏语末微微笑，走到方朔后面站着。
婆婆向前倾身，准备端杯子，忽然想起事情，忙伸手进怀里摸索。“瞧我这记性，把正事忘了……画在这里。”
本以为婆婆会拿出一幅精美的画作，却只见她拿出一团颜色沉旧的绸子，绸子不知道包着什么，鼓鼓的。
婆婆说这是画，难道是画在绸子上的？
夏语末见方朔极为慎重的接过那包东西打开来看，急忙凑了过去。方朔回头看她一眼，她迟钝的完全没发觉她的呼吸就近在他脸侧。
“这个，是纸片吧？”夏语末指着绸布里面的纸，跟方朔从古玩店带回来的那包古纸是一样的。
“这幅画是我们家的传家宝。”婆婆慢慢的说：“几百年前的东西了，没人懂怎么保存，结果变成这样。”
方朔不说话，把纸片摆在桌上拼接起来，完成后是一幅完整的仕女图，只是碎的不成样子。
“破的这么厉害，还能复原吗？”
方朔仔细审视桌上的画作，没有回答。
婆婆等了一会儿，喊他。“方师傅，你看……能表不？”
“能。”
婆婆的脸上马上显现笑容，不是狂喜，仅仅是安心的那种笑。“那就麻烦你了。”
方朔把画收回绸布收好，对她说：“一星期后来取。”
“好好，谢谢了。”婆婆起身，弓着原本就不直的腰向他行礼。
方朔搀扶住她。“您能告诉我，这幅画表好，您要做什么用吗？”
“我孙子要结婚了，这是给他的结婚礼物。”婆婆微笑，一脸幸福。
方朔点点头，没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