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开大门，见他依靠在车门上，和他眼神刚一交汇，说：“一眼够了。”转身回走。
他快步一把搂住，见她穿得单薄，说：“到车上坐一会，好好看。”一手拥着她一手打开车后门，打劫一样。
她温怒：“你说话还能不能算数？”
他什么也不说，只吻上去，仿佛一切解释都是多余。
她不再徒劳挣扎，酥软地倒在他怀里。
窗外的星光让她的思想暂时脱离尘世的羁绊，温软的月光仿佛给她营造一个梦境，如果此时在他家……也只能依从。
他喘息热切：“宝贝，我又想你了，你呢？……”手在她脖子里游走。
她神情迷乱：“昨夜，报答过了，你就是自私……”
他语气坚定且赖皮：“你是我老婆，一夜不够，远远不够！今夜接着报答，你想从我身边逃走，想都别想！”
她还想说什么，但是“你是我老婆”这句话，让她觉得昨夜的事情好像变得名正言顺；不再恼火。想到要和大姑告别，心一下子紧张沉重起来，责怪道：“你说过不会再伤害我，你说话从来不算数！”
他纷乱急促：“紧要关头，只能先伤害后弥补，这在军事上叫作——”
她打断：“你在部队，对付人的高招没少学嘛！”
他说是，都是实用的招。你明天就要走了，非常时刻必须行非常之事，我要在你身上留下很多印迹，让你永远忘不掉我！你躲到哪都没用！——见她不语，又软声恳求：“现在去我家，好不好？……”
想到昨夜他几乎一宿没消停，去就不可能回来。冷下脸：“你不要为难我，我真的有重要的事情做！”
他说：“只待一会就送你回来，我保证！”
保证？他曾说过男人的某些保证，永远无法兑现。她神情悲伤：“我去西藏原本是为了忘记伤痛，打起精神应对明天的生活，你却处心积虑地在我身上留下印迹，你想一辈子这样耗着我么？”说完，眼泪掉下来。
他郑重道：“是，我就是要一辈子都耗着你！这个问题我痛苦地思考了八年，只有相爱的人在一起，家，才能像真正的家；人，才能活得像个真正的人！如果你不爱我，我不会纠缠不休；但是你爱，所以我绝不放手！”
她哀怨道：“有你这样爱的吗？以前就不说了，只说现在，你现在分明是在为难我！我都说了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你却自私地只想着自己那点没出息的事！”
见她说得伤感，他沉静一下，说：“好，我在门口等你，等你做完事情，再来见我。”
一番凌乱的吻别之后，她反锁大门，跑进屋里。轻呼一口气，今晚是不可能再去见他了；以后，不知何年何月再见，也许永远不见。想到这里心里突然揪痛，后悔刚才话语生硬冷漠；想出去和他解释、温存，又怕他纠缠不清。只好打电话，口气故意冰冷：“你回家吧，我不会再出去见你。”
他口气坚决：“不回，我等你一起回！”
她狠心道：“那你随便。”
挂断电话。
……
在沙发上呆坐，刘策打来电话，问她都准备好了没有。
她说都准备好了。
他又问：“今年暑假能去西藏看你吗？”
她想了想说：“可以。”
他非常开心：“好，那暑假见！——听你语气沉重，你不开心嘛？”——潜意思是说“我去西藏看你，你不开心吗？”但以目前两个人的关系，他还不敢明说。
她虚虚实实道：“要走了，也许永远不再回来，心里有点难过……”
他用温情的口气，企图拉近距离：“亲爱的不必伤心，两年后，我们就可以在上海安家了，你不用害怕！”
她泪眼朦胧：“好。我正在收拾东西，明天再打给你。”
……
平静一下心情，坐到书桌前给姐写信。
信中说要把小花猫交给杨洲；又说大姑留下的所有钱物，自己都不要，你们去北京正是用钱的时候。如果姐非要见外，那就只好用遗嘱的方式把钱留给未未，姐妹之情到此为止……
又画了一幅漫画：一个女子愁苦地单膝跪地，求一位面目慈祥的少夫人成全她的心意。最终，少夫人答应。
又看了一遍，把信放进随身的包里。
再次核对一下明天要带走的东西；又去楼上检查一遍，确定没有落下什么。
安心去洗澡。
站在花洒下，密集的细流像什么人的手，温柔地抚摸她的脸。悲伤突然从无名处袭来，此时，无需掩面，也不用控制自己，任凭泪水混着自来水，和悲伤一起流淌……急走的水声好像带走了一切，又好像什么都没带走。……
浴后，她和小花相依，蜷缩在沙发上。想到十七年前的离别，仍锥心。明天，人生悲伤又要重演，无语问苍天：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抚摸小花禁不住又流泪。见它眼神里也充满悲情，摸着它湿乎乎的小鼻子告诉它：“已为你找到了新家，你要把新主人当成我，好好和他亲近，他和妈妈都会用心照顾你，放心。”
和小猫说了一回话，伤感一回，哭一回；酝酿一些和大姑告别的话，准备去告诉她。电话响，知道一定是杨洲，整理一下声音：“喂……”。
他说：“我知道你此时很难受，刚才洗澡的时候哭了很久吧？声音都变了。流水虽然能掩盖悲伤，但容易呛水，嗓子会难受。”
她控制不住地哭出声：“人生为什么要一次一次离别？”
他柔声说：“宝贝，我就在大门口，你出来还是让我进去？见面再告诉你！还有你的小伊，早上落在我家了。刚才见你时一激动就忘了给你。”
她想：出去或让他进来都不行。——小伊自从他那里回来，就和他站到了一边，这时候如果她在，没准又要力劝自己去见他……唉！也许那样对他真的错了？此刻，多想在他温暖的怀里哭！看着柜子上大姑的相片，鞭子一样的眼神，只好抹去眼泪狠心道：“小伊明天再给我，太晚了，你回家吧，我睡了！”
他柔声道：“小可怜，你能不能别这样？你以为我会信么？”想：小伊不在，她就会陷入半睡半醒中；又想：反正天已经黑了，半睡半醒的状态更适合睡眠。她太累了，应该睡个安稳觉。那就明天再给她吧！
知道他一直在门口等，心里感激又难受，哭着说：“真的不能让你进来，求你别为难我！”
他说：“我不怕，就算你大姑要报复，也应该对我，和你无关！你不让我进去，那你去我家，我保证不要你‘报答’，临别，我只想看看你，还有重要的事情和你说，你相信哥！”
她说：“最后一晚，我必须留在家里，保持心净少虑，这样才能和逝者对话，我不能不告而别。有些事情的底线不能破，就算是迷信，也要对它充满敬畏！“
他怒道：“这特么是谁的规定？最后一晚你必须这样、必须那样？你又不是待嫁的圣女，哪来那么多清规戒律？”
她哽咽道：“你不懂，不明白……”
她挂掉电话，关掉所有灯，在自己床上静坐。
过了大概一个小时，心想：他应该走了吧？打开所有灯。
他电话及时打来，说：“我没走，我在等你！”
她闭眼，仰天长叹：“当年，我跟你说，只要你不离开我，我就用一生去爱你。说这话的时候，我是准备用一辈子来履行这句承诺。可你没听懂，或者，听懂了，却忘了……可恶的是，我却无法忘记，所以我，只能逃离……”
他说，我回来了，我们，再也不分开！
她说，断点八年，无法续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