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狼牙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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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牙山寨在凶狼帮的三城六山十八寨中,排名六山中的第二位,以地势险峻而著称。论及战略价值,狼牙山倒并非很高,但作为崔野经营十数年的老巢,狼牙山上的无双城却曾经是包括血狼盗在内,幽州道内所有绿林马匪们最大的销金窟!

按理说,当时的貘城还叫洪山城,其内也曾驻扎着三千幽州军,那么与之相邻不远的狼牙山无论如何也是一个马匪落脚的好去处。

可崔野年轻时,在有一次被人追杀后,无意中逃到了这狼牙山上,却是偶然发现了一线天这一奇观。

因为寻常人若想上狼牙山,唯有经一线天这一条路,可一线天地势险要,便是有千军万马在此,自身的战力也难以施展开万分之一。

于是那崔野在重新聚拢了自己的队伍之后,便悄悄带人将狼牙山占据。

花费了数年时间,他不仅派人在狼牙山顶建成了一座宛如城池般的大寨,作为自己的巢穴所在。而后又派人将一线天处也修建的更为险要,更是派遣精锐手下驻扎在此,日夜守护这条上山的唯一关口。

当时的洪山城守城校尉见这些马匪如此嚣张,居然将老巢建在了自己眼皮子底下自然是勃然大怒,也曾请示马凉城让自己出兵围剿。

可一连几次,他的士兵压根就无法通过一线天,到达狼牙山顶,而且为了强攻一线天,幽州军洪山营的士兵们更是死伤无数,那校尉最后只得作罢。

当然,他也曾请求马凉城派出援军,助他一臂之力。可马凉城也知一线天地势险要,便是自己前来,也注定强攻无果。而自己若派大军前来,虽是围山数月,便必定可以不战而胜。

可那时候的幽州,已然在面对粮草不足的问题。而无论是云山城还是奔雷城的兵营,又都距离洪山城太过遥远,若长途奔袭而来,所耗物资过多,马凉城权衡再三,最后也就还是作罢了。

马凉城一念之仁不要紧,崔野原本也还有些担心官军会下定决心直接清剿了自己,可一见马凉城居然不打算动自己,自是大喜过望,一颗七上八下的心也是彻底放回了肚子里。

因为他知道势单力薄,兵力不足的洪山营纵使再不甘心,也只会雷声大雨点小,最后不了了之,因为单凭他一个洪山营根本就无力吞掉自己的狼牙山。

没了洪山城官军的威胁,崔野知道,只要自己别太激怒官军,自己在狼牙山算是可以扎下根了。

血狼盗曾经是马匪,而马匪一向居无定所,四海为恶。自从听说崔野居然有了自己的山头,也有些人起了抢夺的心思,可这些人却纷纷饮恨在一线天处。

渐渐地,崔野和他的狼牙山在幽州绿林道上的名气也越来越大,一时间也是四方来投。

手下人多了,狼牙山也逐渐被崔野经营成了西幽州绿林道上最大的销金窟。狼牙山大寨被他起名为无双城,其内勾栏酒肆、赌坊妓馆可谓应有尽有。

山贼马匪们过着的都是过了今天没明天的日子,每日刀尖舔血之余,便是提心吊胆。即便手中有大把钱财,也往往时常风餐露宿,不敢进城享受。

彼时的云雷十八城,皆有重兵把守,除非迫不得已亦或手眼通天,他们往往都是不愿意进的。

可有了这狼牙山无双城便不一样了,虽是所有花费都要贵上几许,可对于这些常年混迹在绿林草莽的人来说,无双城毕竟算是半个自己人的地盘,比起云雷十八城,胜在一个安全。

自那之后,便是狼牙山最为辉煌的十年,无双城俨然成为了整个北境的消息中心和财富中心!

而随之而来的,则是血狼盗的蓬勃发展。借助崔野所获取的大量财富,朴天齐的血狼盗也成为了皇朝最大的马匪势力,麾下持缰挂刀之士足有三万余众!

便是贵为一道之主的马凉城,那会儿也是悔恨不已,自知已是养虎为患,却对此无奈的很,幽州财力不足,自己根本无力围剿血狼盗。

基于各种因素,无奈之下,这才有了马凉城兵行险着,会盟落雁山,欲挟天子夺财以充幽州军需之举。

然而经落雁山一战,幽州军精锐尽数魂断他乡,马凉城自己也是命丧沙场。幽州军自此以后,群龙无首,日渐衰弱,而血狼盗则是风头强劲,蓬勃发展。

与此同时,而崔野这个原本高丽崔氏中的普通子弟,也借此扶摇而上,一步一步成为了血狼盗中的二号人物。

便是他血狼盗未曾组建成凶狼帮之前,他的狼牙山无双城,地位也仅在朴天齐亲自坐镇的,他们高丽遗民所居住的天王山丸都城之下,位列血狼八山城之二。

而在血狼盗同敢死营以及诸多零散势力合并为凶狼帮之后,无双城也因其在西幽州的重要地位,依旧占据着三城六山十八寨中第五的位置。

这会儿,赵安国跟随着三个长的怪模怪样的人,已是走过了一线天所在。

原本赵安国爬了半天山,却未见有一人于山间巡逻,还对这盛名在外的号称无人可破的无双城颇不以为然。

可一过一线天,便是他久经战阵,也是大吃一惊。原来一过一线天,这山路竟是豁然开朗,足足有两人之宽渐渐变成了可容纳十数人并肩而行的宽度。

而他入目之处,竟然还看见了两排八辆弩车正对着一线天的隘口!而在弩车之后,分列道路左右的,则是两排整整齐齐的“军营”。

姑且称之为“军营”吧,虽然这些住人之所迥异于寻常军营所用的帐篷,反而皆是以土石搭配巨木建设而成。可在赵安国看来,这些其貌不扬的小土房组合在一处,真的可以给人那种军营中所特有的压迫感和肃杀之气。

这两处“军营”,便是被崔野称为兵寨的建筑,其内各自驻守着一队他自己的心腹。而这两队人的首领,自然便是崔牛和崔皮这两个他颇为依仗的儿子。

当然,赵安国也的的确确没有感觉错,这兵寨中人,虽是崔野心腹手下没错,可他们也有着一重特别的身份,他们皆是府军出身!

其实说起来,赵安国同他们也算有些渊源,这些人同赵安国一样,皆是当年落雁山一战的幸存者。

崔野极为惜命,这些年也是陆陆续续招揽了许多有着府军背景的战兵为他效力。毕竟,比起性情反复、有奶便是娘的山贼和盗匪,这些战兵显然更懂得服从,也更值得自己相信和托付。

只不过,在绿林草莽中混迹了七八年的昔日皇朝战兵,真的就会对他更为忠心吗?

赵安国路过那两个兵寨的时候,倒是留意到了他们的旗号。左侧兵寨,支起一面黑字白底令旗,上书“无咎”二字;右侧兵寨,则架着白字黑底令旗,同样上书二字,名为“必安”。

左无咎,乃是由崔野长子崔牛执掌。右必安,则是由崔野次子崔皮掌控。这两支队伍,合计千人,是除却崔野亲卫之外,狼牙山上最精锐的两伙人。

平日里,便是由他们负责镇守一线天,如无特殊令牌,无论从外入内,还是自内而出,任何人想要从一线天通过,都会被他们格杀勿论。

而引领着赵安国的三人,身份则更为特殊一些,他们是狼牙山寨实际上的头领。只不过现在是特殊时期,所以他们才亲自下到这一线天处,同崔牛、崔皮二人待在一处,盯着一线天外的往来之人。

无双城唯有逢每月的初一、十五方才开门七日,在此期间,所有人不得下山,这也是狼牙山十年多来铁打不动的规矩。

今日正巧是初七,往往该是上山之人极少而下山之人极多的时候。因而这三位头领也算早早起身,准备上山回归大寨中,分配人手,防止有人趁乱闹事,却不想赵安国刚巧出现。

三人中那白发苍苍的男子就是狼牙山的大头领,人称“白毛厉鬼”秋白衣;那矮胖男子则是排行第二,人称“坐地金刚”伊摩闾;最好那细高男子,外号是“吞天骷髅”杨摇旗,在三人中排行末位。

这三人也算艺高人胆大,听到赵安国在外面喊叫,其实也未把他放在心上,也就是打算顺便把他带上山。便是出言询问,其实也没有把赵安国所说放在心上,等到稍晚一些,黑狼寨的事,自会有人传递过来,那时候,再对他进行安排不迟。

三人一言不发的在前面走,赵安国则是同样不发一言,扛着铁枪在他们身后紧紧跟随。

三个头领互相对视了一眼,也有些惊讶,他们三人虽是未尽全力,可能够紧紧跟住他们,甚至呼吸也保持在同一节奏的人,显然并非庸手。

三人顿时起了些考校心思,看似步履蹒跚依旧如常,可速度却是飙升了数倍,一眨眼便落下赵安国足有数十丈远。

赵安国一愣,自己就看了看风景,这三个丑八怪怎么就窜出去这么远。

不自觉地,他也加快了速度,没多一会儿,就追上了三人。

三人发觉他追上来倒是也不觉疑惑,可听到赵安国气息却是依旧稳定悠然,便

是三人中最老成持重的风白衣也有些面露震惊之色。

心道:“此人说自己乃是自黑狼寨中被人追杀而出,可黑狼寨中除了一个功夫寻常的段一刀,并无高手坐镇,以他这般身手,又怎么会搞的自己如此狼狈?难道……”

秋白衣缓缓放慢脚步,向赵安国问道:“你在那黑狼寨中可曾遇到一独臂男子?”

“大哥料事如神啊,难不成你昨夜也在那黑风山上?”赵安国惊讶的回应道。

“果不其然,赵兄弟功夫不错,以后就留在我们狼牙山如何?”秋白衣问道,他倒是未曾想过赵安国竟然胆大包天,乃是柴河所派,只是见他本事不凡,真的起了爱才之心。

至于赵安国有无可能会是南青的人,他却是根本毫不在乎。这些年来,也不是没有人是被其他首领派来这狼牙山,目的就是为了谋害自家老大,可他们也太小看狼牙山和崔老大的手段了。

且不说自家老大崔野身侧有亲卫寸步不离的日夜保护,便是论及财力和对下属的笼络,崔野在这偌大的西幽州,若称第二,绝对没人称得上第一。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越是本事大的人可就越惜命,即便这人真是其他人所派,可他也断没有为了别人就拼掉自己性命的可能!

且不说秋白衣不相信有人能够突破重重阻碍,在自己眼皮下面杀掉崔野,他更不相信的是,有人能够杀掉自家老大后还安然无恙的离开狼牙山。

确实是不能,自打赵安国过了一线天,见识了那八台弩车以及把守那里的一千精锐之后,他就熄灭了刺杀崔野的心思!

自己又不是傻子,又岂会听信南青和段一刀二人的一面之词。就单凭崔野在这狼牙山的种种布置,能看出他是惜命不假,可要说崔野是个刚愎自用、能力平庸之人,赵安国可是断断不信的。

不说别的,八架弩车,就绝非寻常手段可以搞来。要知道弩车之大,断无可能完整的通过一线天,那狭窄之地。所以就可以推断出,崔野手下必定掌握或是控制着一位甚至数位技艺娴熟精湛的工匠。

而透过一线天处的兵员布置,久经战阵的赵安国也能够瞧出,那千人分明是依照着两仪八卦之形所布,其真正的指挥者也绝对是个深谙战阵布局之人。

然后就是自己面前这三个丑八怪了,虽是他们没有同自己交代清楚各自身份,可赵安国瞧得清楚,方才自路边先后路过数人,在看到他们三人后,眼神中不约而同的曾露出敬畏之色,便足可见他们的身份不低。

而自己又看不出他们的跟脚和路数,但敏锐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三人皆非寻常高手!

能令身份不低且功夫高强的这三人甘心为自己驱使,难道崔野会如段一刀所说是个酒囊饭袋?

赵安国又不是个傻子,自己如何会信!

他现在已是打定了注意,别看那南青看似对自己亲近有加,可先前段一刀砍了那心腹老王的时候,他的眼神中却是毫无波动,只是装出那么一点震惊神色。

若说薄情寡义、绵里藏针,赵安国反倒是觉得那南青才是真正的笑面虎。至于自己,就先在这狼牙山苟着也是不错。若自己所料不差,这崔野如此自污其名,又营造出同南青极其不合的假象,怕是图谋不小。

而以崔野的地位,他所图谋的,恐怕也就只有朴天齐了!

即便柴河在临行前曾千叮咛万嘱咐,可赵安国一直以来都并没有太将这所谓“凶狼帮”放在心上。

倒不是说赵安国如何自大,这同他从小便入了西凉铁骑的自身经历有着很大关系。在他以往的认知里,有着官兵面对匪盗天生的优越感。

甭管混迹绿林江湖的人实力高低,但凡是做坏事的不法之徒,见到自己那都是要低着头的。

这股子天生的优越感,赵安国始终都没有消除掉,这也是他为何入了西幽州之后,始终带着一股子“桀骜”之气。

其实哪里是他在绿林道中混迹已久,故而显得底气十足,分明就是他初生牛犊不怕虎,而且也并没有过真正闯荡江湖的经历,因而他其实压根就没太将这数万凶狼之众放在眼中。

若不是他生就有些粗犷豪迈的性子,其实赵安国一点都不像是一个真正的绿林豪客。这也是柴河告诫他在深入狼窝之后,无论何人问起,都不要隐瞒自己的从军经历的原因,他身上的军队痕迹太重了,与其欲盖弥彰,不如坦诚相见。

这种浓重的军旅痕迹,在几个兄弟中,尤以赵安国和郑家两兄弟尤为突出。他们三人皆是年少从军,且都在军中生活有长达十数年之久,在隐居三柳村之前,他们更是几乎从未有过任何的江湖经验。

老四周勇虽也在军中多年,可他同两位义兄不同的是,身为一个经验老道的斥候,他却是最擅长同三教九流之人打交道了,早已练就了一身的市井草野之气。

若非他先前在卢龙城中曾频频露面,加之五短身材又实在太过异于常人,柴河十分担心他已被有心之人注意到,否则周勇才是进入西幽州走这一遭最好的人选。

而柴河自己,年少便流落江湖,虽是也能胜任这等任务,但幽州军刚重组不久,是无论如何都离不开他的。更别说幽州新军同凶狼帮之间的决战在短期内也根本不可能爆发,那么潜伏进凶狼帮的人,恐怕三五年内都难以发挥太大的作用。

这三五年,幽州军可以没有赵安国,但无论如何,却是都缺少不得自家的主帅柴河!

原本在临行前,赵安国还半开玩笑同自己兄弟说自己不出半年,必定能搞得凶狼帮天翻地覆,然后自己就回来了。

当时,柴河只是笑了笑,未曾说话,而郑家两兄弟虽是坚定的相信着自家大哥的本事,可也还是一直规劝他凡事安全第一,小心谨慎!

唯独周勇,他毕竟是有着深入敌后的经验的,曾略带惆怅的跟他说:“大哥,你我兄弟,这一别短则只需数月有余,长则不止三年两载,兄弟几个毕竟不在身侧,你凡事自己一定要多留神!”

当时赵安国却是有些不以为然,便是初临那黑狼寨,因他所见贼众也大多良莠不齐,皆属乌合之众,他也不免有些轻敌。甚至赵安国一直觉得凶狼帮的实力不过如此,根本就不值得柴河如此慎重的对待他们。

可自从昨夜亲眼目睹了段一刀眼睛眨都不眨,便杀了自己的手下,而那南青也对此显得十分冷漠无情之后,赵安国便开始有些颠覆了自己先前的想法。

尤其在经过一线天之后,上了狼牙山,他一路上所见所闻,更是令他彻底收起了自己先前的那股子莫名其妙的优越感。

狼牙山这等山寨,虽在名义上只比黑狼寨高了一个级别,可其布防之严谨,防守之严密,哪怕是就连狼牙山上山贼的精气神,比起黑狼寨来,二者又岂止云泥之别。

看着这些狼牙山的山贼,一个个皆是红光满面,容光焕发,赵安国心里也是疑惑的很,“这里真的只是个强盗窝?这些人脸上洋溢着的幸福神情,怎么会跟三柳村的村民们相比,也不遑多让!”

带着一脑子的疑惑,他一路跟随着这三位寨主,足足过了数道卡门,方才进入了这在整个幽州都盛名在外的“无双城”内。三位寨主,倒也乐得看着他面容呆滞的模样,这种表情,他们已是见得多了。

但凡见惯了刀光剑影、尔虞我诈的绿林豪客,又有哪一个不喜欢沉醉在“无双城”这样的富贵温柔乡中!

无双城倒是不大,也就是寻常州郡中的县城大小。因其建在狼牙山顶,故而城池整体轮廓也显得十分与众不同,竟被修建成了一个不规则的六边形状。

这六边形,两头稍长,中间略宽,城池中心尚且保留着一截不矮山尖。若登上远处高山俯视整个无双城,这无双城倒像个硕大无比的背山石龟。

便是赵安国读书不多,也曾听闻远古神话中有龙生九子的传说。龙生有九子,其六名赑屃,又名霸下,力大无穷,有背负山岳之能,乃是上古祥瑞之兆。

虽说这无双城像龟远多过于像龙,赵安国心中依旧是十分震撼!“不知崔野是否是在十多年前便有心建造此等“龙”城,若是无意为之倒也罢了,可若是刻意施为,那么这老东西到底在图谋什么?”

因着无双城所建造的特殊形态,这不算太大的石头城一共也被分为了六片区域。

石龟的头部,也是无双城最大的一片区域,乃是狼牙山寨中往来所有人的住所所在。而在这石龟的前后左右四足之处,则是分别遍布着赌场、妓馆、酒肆和其他各类商铺。那里也是无数在外声名狼藉的悍匪刑徒,得以肆意潇洒快活的富贵温柔乡!

在无双城,最不值钱的,恐怕就是黄金白银了。在这里,可不单单只有着各路的江洋大盗,更有着无数腰缠万贯的大富商往来此地。

毕竟在无双城中,无论是天下名酒,还是古玩字画,便是绝世美人儿和神兵利器,只有有钱,在这里你都能

买的到,这里俨然是帝国北方最大的一处黑市。

而在无双城这个硕大石龟的尾部,便是这无双城中唯一的禁地所在了,那里也是崔野自己的府邸,极乐府。

常人自然是进不去的,可关于极乐府的传说却依旧时常为人所议论不止。

有人说,崔野的极乐府中不仅用银砖铺地,更有着金山两座,以及古玩神兵无数。而最为人津津乐道的是,他府中还有着一间满是各类美女,专供崔野肆意风流,名为“玲珑阁”的屋子。

而在玲珑阁内还摆放着一张特制而成的金丝楠木大床,传闻更是可以足足容纳数十人在上面一同歇息,那也是崔野常年卧榻之地。

便是崔野的心腹,也少有人曾进过玲珑阁之中,而曾出入过玲珑阁之人,也对其中景象皆是三缄其口,纷纷守口如瓶,更为那玲珑阁平添了几分神秘。

赵安国初来乍到,被带入无双城后,也不禁有些局促不安。

在带着赵安国来到无双城内的狼牙厅中,秋白衣笑了笑,露出了一个比苦还难看的笑容,“赵兄弟,我叫秋白衣,是狼牙寨的寨主!这两位皆是我结拜义弟,’坐地金刚’伊摩闾,还有‘吞天骷髅’杨摇旗,同我一样,分别是寨子的二寨主和三寨主!”

“你呢,也不用拘束,就先在这儿休息休息!当然也别怪我们先小人后君子,一旦查明赵兄弟你所言非虚,你以后就同是我寨中兄弟了!”

秋白衣看了看赵安国,又说道:“这样,老二,你先在这儿陪着赵兄弟,也给他介绍介绍我们这无双城和狼牙寨,说说这儿的规矩!今儿是初七,我跟老三先过去给兄弟们安排一番!”

“好嘞,大哥。”伊摩闾瓮声瓮气的,连忙应道。

而那秋白衣则是微微向赵安国致歉,便带着杨摇旗走了出去。伊摩闾这边送走自己两位兄弟,便回过身来看向赵安国。

围着赵安国,这货转了半天,也不说话,搞的赵安国心里也是直发慌。

“那个,伊寨主,赵某初来乍到,可否给小弟说说,在寨子里都有些什么规矩?”赵安国很是客气,毕竟这个什么坐地缸,给他的压力不算小,远远超过了先前的段一刀,他可不敢有丝毫轻视。

伊摩闾虽是一直未曾言语,可他给自己的压力却并不算小,仿佛将自己周身的气机都锁定住了一般。便是比起浑身上下无时无刻不散发着凶厉气息的南青,赵安国觉得,眼前这个矮胖子的实力,怕也只同南青在伯仲之间。

伊摩闾听罢赵安国所言,倒是停止了不停的踱步。在赵安国身边寻了个椅子便一屁股坐了下去。

“第一,你现在还不算我们狼牙寨的人,更不是无双城的人,所以我们还不算是兄弟。第二,我叫伊摩闾,而不是伊摩闾。第三,狼牙寨没规矩,只有兄弟。第四,无双城也没什么规矩,只是城内不许杀人,更不许擅自进入后城,那是崔老大的地盘!”伊摩闾两颗大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个不停,似乎想从赵安国身上看出什么不妥来。

伊摩闾并非唐人,也并非是高丽遗民。伊摩闾是大食话,意思是“苍天厌弃之人”,他的身世也比较离奇,因为她的母亲是一个大食人,可却没有人知道他的父亲是谁。

因为他的母亲是一伙马匪的女奴,这伙儿马匪曾频繁往来于西域诸国和盛唐皇朝的边境上。这伙儿人为解决生理需要,便每每都会在马队中常年夹带着四五个女奴,伊摩闾的母亲恰好就是其中之一。

而在这个备受蹂躏和欺辱的大食女子怀孕之后,不知为何,她竟是被那伙儿马匪给遗弃在了大唐边境上。

也不知是出于厌弃还是疼爱,或许是出于女性的本能吧,怀着巨大的屈辱,这位有着大食贵族血统的年轻女子最终还是扣开了大唐边城的城门,并在几个月后生下了伊摩闾。

伊摩闾生而无父,他的母亲虽是给了他生命,却又在他出生当日也抛弃了他,选择自尽身亡。

伊摩闾是异族之人,又面容丑陋,天生异相,因此那边陲小城中也没有人愿意收养他。可唐人终究心性还是慈善宽仁,也不忍心叫他饿死,于是这家施舍些乳汁,那家缝制件衣裳……就这样,吃着百家饭,伊摩闾也算是活了下来。

只是好人未必好报,伊摩闾五岁那年,血狼盗袭击了这座小城,并在将小城掠夺一空后,屠城而去。原本伊摩闾也是要死的,可那时候血狼盗的领队之人恰好是秋白衣。

秋白衣,同是天生异相,不为世人所容,从小就被遗弃在荒郊野外。若不是他师父救了他,恐怕他比之伊摩闾还要命运凄惨,仅仅两岁就要被冻死在怒嚎的深秋冷风之下。

然而活下来又如何,他本生性善良,可只因长了一副丑陋面容,自己还不是不为世人所容!

在世间唯一待自己好的师父逝去之后,秋白衣也彻底转了性子。“既然人人视我为不详,那我就如你们所愿!”白衣染血,披头散发的秋白衣,在他师父的忌日,宛如地狱恶鬼,将所有侮辱过他,对他恶语相向的人尽数屠戮殆尽。

世间最可怕的,从不是手中杀人刀,而是那诛心的言语!

仿佛是看到了曾经的自己,秋白衣并不是出自同情,而是出于一种变态的,想要改变自身命运的诡异心态,收养了伊摩闾。

被迫弃善从恶,何其无辜,何其悲凉!

他不想自己经历的那些,让这个胖乎乎又黑漆漆的小孩儿长大后再经历一次。

被秋白衣带大的伊摩闾,自小就被他教导成了无父无君,无法无天的主。然而每每看到这样的伊摩闾,秋白衣都会很开心,他仿佛看到了自己,一个再不会被人肆意欺辱的自己!

“为什么要做好人呢,我有杀人技,为善被人欺,这个世界不该是这样的。师父,你活过来看看,你看伊摩闾活的多好,多自在,所有人都怕他,没有人敢侮辱他,哈哈哈哈哈……”每每在已故多年的师父坟前,秋白衣都会带着伊摩闾前来祭拜,而且还笑的十分开心!

这些事情赵安国自然不知,自然不懂,但他却分明能够从伊摩闾的眼神中看到一丝隐晦的纯净。这种纯净,一天之前,他也曾在那个因偷了衣服而被段一刀暴打一顿,最后更是死在了黑狼寨的那个脏孩子眼中看到过。

分明不是什么好人,分明杀人盈野,分明无恶不作!赵安国有些费解,为何自己屡屡能够在这样的人的身上,看到如同婴儿一般的纯净眼神。

他找不到答案,这世间的很多人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赵安国更不知道的是,柳阡夜要做的,就是要彻底改变这样的事情。

非是劝人惩恶扬善,也并非是让人弃恶从善!

柳阡夜心中有大宏愿,人之初固有善恶,但后天环境却可以改变一切。唯有天下一统,方可教化万民,而当万民皆知善恶而行事之日,才是真正该惩恶扬善之时!

他想要让世人知道,什么是善,什么是恶。善恶无大小,小善可救人一命,小恶亦能毁人一生。书香门第,高门大户里未必就尽是忠君爱国,匡扶正义的仁人志士。而在所谓邪恶之中,也未必就开不出一朵朵良善纯净之花。

以狭隘之心待人,则世间狭隘,路越走越窄;以宽阔胸襟待人,则世间广阔,路越走越宽!有人为恶,非人之过,无教之过;知善知恶,尚且为之,方是善恶!

只不过自从儒教衰微,无涯山封山不出之后,现在的世间已是乌烟瘴气!

当一卷浩然天下,熙熙攘攘之间,尽是些名来利往,又何谈善恶?

若能名利双收,为善者如何,亦如过江之鲫,为恶又如何,亦有人趋之如鹜!这世间的人,计较的从不是善恶,而只是功利。

这不是人的错,这是盛唐之错,是皇主之责,亦是儒教三百年数次改革之始末。

只可惜,历代儒门弟子,皆低估了人性之卑劣,既得利益者,如何肯轻易放下手中的权利呢?世家大族,天生就要注定站在寒门的对立面!

于是孔家一脉越发人丁稀薄,黯然神伤!

毕竟历代皇主要的都不是儒门的“万民为重,社稷为轻!”

他们只想要“君权神授,万民朝拜!”

可无涯儒门分明曾有着号召天下读书人的力量,为何偏偏闭了三百年山门不开,独留孔明一支侍奉于朝堂,何故?不过是还有人念着昔日李家开国太祖那一点点的香火情分。

只可惜这念着的一丝旧情,终还是让他们自己寒了心。

柳阡夜,是儒门在尘世间留下的最后一颗种子,同时他也是道门五百年前便布下的暗手最终所结成的花。

儒教无涯山,道派清虚观,佛门竺心寺,医者药仙谷。

除却药仙谷超然物外,不理会红尘俗事,唯精研药理,思长生不老之法以外,其他三大圣地在这块大陆上的明争暗斗又岂止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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