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潇潇，越临近冺城，气温就越低。
这一路他们日夜兼程，终于在路上，见到了越来越多的流民。
他们大多饥寒交迫，甚至有些人，连家人都死在了途中。
但问及关于冺城的一切，却大多都是一脸茫然，只说是朝廷不公，竟然断了冺城的炭火，说什么公主想要敛财，给明年的帝王大寿准备贺礼！
这样的说法，显然与宁牧歌当初所说有极大出入。
尤其是那几日，楚倾月虽然听闻宁牧歌是有这样的打算，但至少没听她说过要这样做，眼下的一切，却变得有些扑朔迷离了起来。
精致的马车几乎是逆人流而行，而这一路看到的灾民，却不是楚倾月和宁君临两人之力可以救济的——
从来到了冺城边界，两个人便几乎是一言不发。
眼下的问题，若是不从根本上解决，几乎是螳臂当车毫无作用，两人深知这样的道理，因此反而更没有在路上多加停留，反而是越发急迫的向冺城行去！
仿佛有一块沉甸甸的石头，不停压迫着本就稀薄的空气。
而此刻，倪曼歌只是双手环胸靠在车壁上，没好气道：
“这下你们看到了？可不是我危言耸听了吧！”
她这样说完，楚倾月忽然眯了眯眼，见她似有狐疑道：
“既然如此，你家呢？你的父母呢？他们就放心你一个人这样悍不畏死的冲到京城？”
孰料倪曼歌闻言只是一愣，见她张了张嘴，随即将头偏向一边道：
“什么家！哪有家！我早就没有家了！”
“你没有亲人？”
楚倾月眯了眯眼，看向她，却见倪曼歌脸上浮现出一抹黯然之色，似有无奈道：
“我和哥哥都是吃百家饭长大的，我见不得乡亲们受苦，就自己溜出来了。”
她说完，眼底流露一抹黯然和愧疚，楚倾月却冷笑一声，没好气道：
“你真对得起你哥哥。”
她话说完，却被宁君临猛地敲了敲脑门，听他没好气道：
“你还有脸说她？你对得起我了？你是怎么把人从大牢里提出来的你好好跟我说说！”
楚倾月抬手摸了摸被宁君临敲过的地方，秀眉轻蹙，没好气道：
“用钱啊。”
“……用钱？！”
宁君临吓得手上账本都差点没拿稳，却看楚倾月眨了眨眼，点头道：
“对，我让白柚去的。”
宁君临闻言，看向马车门前闭目养神的白柚，神色不可置信道：
“你确定不是你劫出来的？”
白柚突然听见自己的名字，有些茫然的抬起头，迎着宁君临疑惑的目光和楚倾月扬了扬下巴，示意他直说无妨，却看他点了点头道：
“嗯，用钱，我说我家主子看上这个女人了，让他们找个人顶着，想办法领出来，就没了。”
“……”
宁君临唇角抽了抽，一时间竟然觉得这样的事情有些魔幻。
但仔细想来，似乎也不是那么魔幻，毕竟钱的作用，很多时候远远想象不到。
只是他似乎没想过，连这么个当着宫宴刺杀公主的刺客都能被钱买出来，还有什么是买不出来的？
他拍了拍脑门，一脸的‘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楚倾月却懒洋洋的往身后的软榻上一躺，没好气道：
“账本看的怎么样了？我们去了从哪开始查？”
宁君临闻言则是一愣，见他眯了眯眼道：
“账本？什么账本。”
楚倾月看了看小几上没有封皮的陈旧书本，又看向宁君临道：
“你说呢。”
“……”
宁君临几乎从来没和楚倾月说过这件事，甚至自己看账本的时候，都在尽量避开楚倾月，未免她还是个会看账本的？
如果宁牧歌的账本真有什么问题让她发现，恐怕当真是会生出变数。
只是此刻，账本中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却见宁君临笑意中平添了几分无奈，见他扯了扯唇角，轻叹道：
“账本是真的。”
“真的？”
这个问题，有些出乎楚倾月的预料。
如果账本是真的，那冺城不该民不聊生成这般模样，下发的粮食炭火等，又流到了哪里？账本怎么可能是真的？
楚倾月皱着眉，露出几分难以理解的思考之色。
却看宁君临轻笑一声，不想再见她这般愁眉不展，只是无奈道：
“账本，是真的，但我没说是今年的。”
“你是什么意思？”
楚倾月皱着眉，看向宁君临，却仿佛忽然明白了什么一般！
听她恍然大悟道：
“你的意思是，账本是往年的真账本！所以宁牧歌才看不出破绽！”
“……”
看着楚倾月一副喜形于色的模样，宁君临甚至一时分不清带她来究竟是对是错，楚倾月过于聪明，反倒是弄得她才像是这件案子的主办官一样。
而此刻，楚倾月想了想，又看向他道：
“到了冺城，我们直接去县衙？”
按理来说，正规流程是这样的，但宁君临却一反常态的没有开口，反而是露出了几分思索之色。
他看向一旁满脸不满的倪曼歌，却听倪曼歌似有嘲讽般，冷笑道：
“我要是你们，就带上你们的护卫队一起去县衙，毕竟两个势单力孤还不在名单上的钦差大臣突然消失了，在雪崩四发的冺城，似乎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
宁君临沉默不语，只觉得这两个女人说话一个比一个尖酸刻薄。
而楚倾月却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似乎没想到这边的事情这么严重。
不过，转念想想也不是不能明白，毕竟这种大规模的事件，怎么可能躲得过县衙知府的眼线，此事要说来，宁君临连姜巡抚都怀疑上了，又何况这么一个小小知府？
眼下，两个人都不说话，却忽然听倪曼歌道：
“其实你们要是没想好的话，我可以先带你们去一个地方，那里的乡亲们还能坚持勉强度日，我觉得应该可以打听到你们想要的消息。”
听一个意图刺杀公主的刺客所说的话，多多少少有几分嘲讽。
只是此刻，两个人左右没想好而今的计划，竟然也当真破天荒的同意了倪曼歌的建议。
据她所说，那个地方便是她的家乡——
栀子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