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回 同根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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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夜色笼罩下的令尹府安静得有些过分,和周边的房屋融为一体,分不清高低贵贱。

身着便服斗篷的大司徒与大司空二人并肩快步穿过中庭,大院内灯点得不多,有些看不清里外到底驻守着多少黑衣府卫,只是一眼望去,那黑压压的一片让偌大的府院显得很沉闷,此起彼伏的呼吸比风声更加惹耳。

“主人,大司徒与大司空到了!”门口的总管向屋里拱手禀报,完事也不等里面召唤,便伸手指引那二人入内。

二人一前一后,进屋绕过屏风,正见高堂之上端坐的令尹在闭目养神,身上的铁鳞甲泛起的荧荧寒光让大司徒二人不禁打了一冷战,劲头过后,身心亦不由得振奋起来。

“兄长!”二人走近到令尹座旁轻唤一声,双眼不住的在这老当益壮的令尹身上打量。距离见他穿上这身铠甲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时他们都曾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执鞭纵马、剑指苍穹那是何等的豪迈。如今,岁月在甲衣上留不下斑驳,却让那少年成了现在的老朽模样。

“都准备好了吗?”令尹微微睁开眼,抬起看向左右。

“按兄长的吩咐,各家的部署都已到位!”大司徒拱起手,心中的紧张与坚定锁死了眉头。

“好啊……”令尹点点头,视线自然的落到了身上的铠甲上。“你们,可都想好了?一旦跨出这步,我们便不能回头了!”

大司空屈身凑到令尹身前道:“徐靖连一向忠心耿耿的大司马都能忍心下手,我等又有什么好犹豫的!”

“不错。”大司徒也愤愤不平道:“裕儿是子侄辈中功绩、声望、能力最高的一个,徐靖借南征之机除掉裕儿,说到底还不是为了替他那不肖子徐梁剪除竞争对手。他敢如此不顾亲情仁义,我等反抗,只不过是时势所逼!”

“兄长……莫不是后悔了?”大司空试探性的问一句。

令尹抬手拂到胸甲上,一声长叹由头到尾,轻缓自然,却听得人心沉重。

二十多少年了,上一次披甲已经是二十多年的事了。它见证了自己与徐靖共赴沙场的誓言,也享受了染血决胜的荣尊。那些过往犹如甲上的刀剑刻痕一样清晰不能抹除,而在本来的预想中,他们都应该拥有更好的现在与未来。

可是……唉……罢了,无所谓了,这一步已然跨出,无法回头了。

就算我愿意维护兄弟之情,他又可愿轻易放过我?这是生在权贵之家的悲哀,在降生的那一刻就被决定的宿命,我们都只是顺从命运的安排罢了。这不是什么反抗,也不是什么夺位,有的只是你我的无奈而已,谁也怨不得谁。

“没什么可犹豫的了……”

令尹闭眼浅笑,笑自己最后半刻的软弱。覆在甲上的手合指成拳,握得紧实有力,仿佛是凝聚着他全身的气劲。以至于最后道出的一句话会显得如丝般轻薄。

而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像是一记重锤砸在铜锣上,震醒了午夜众生的睡梦,惶恐不知日月是否已经变天。

这样的突然响动就算是坐看风云数十年的徐侯也不免有些慌了神,从卧榻上惊坐起,大声喊着守夜的内侍官质问,“外面为何为有警锣响起?”

推门而入的内侍官更是不知所措,小跑到徐侯身边跪地禀报,“听声响是从武卫营的方向传来的。”

“武卫营?!”徐侯的嘴角不自觉的抽动了一下,那是武魂甲军的驻地,离中宫不远,而且在守卫森严的宫城大院中发生骚乱,只可能是由内而起。

“君上啊,禁军大部分驻在宫外,此处安危难料,君上还请先行躲避吧!”

这警锣杂乱无章,根本听不出是何含意。徐侯快步走到前殿,想要出去看个究竟,一旁的内侍官不停的劝告他远离险地,却被徐侯不屑的回绝。

“君上……”一名禁军迎面扑进寝殿,用着尖叫提醒着徐侯事态的严重性,“君上,外姓武魂甲士造反了!”

此话一出,把一旁的内侍官吓得不轻,可徐侯却反而镇定了许多。“外姓甲士反了?他们受尽国恩,家眷又都在城内,怎敢轻易反叛?”

“臣也不清楚。”禁军摇头急切道:“这些贼子突然发难,想必是早就被敌国买通,眼下他们正往中宫杀来,我等禁军与宗亲甲士拼死阻挡,还请君上立刻离开暂避!”

徐侯走到禁军身前,双眼审视着他道:“外姓甲士人数过百,若他们要强取寡人性命,禁军这么点人哪挡得住?”

这禁军一听徐侯这绝望的语意,忙跪地安慰道:“君上请放心,各家宗亲一定会来解救君上,尽诛这些忘恩负义的外臣!”

“带头的可是令尹?”

“正是……”禁军一时口快,语音还未咬断,又忙改口道:“是,宗族深受君恩,宫中动乱,各家绝不会坐而视之!”

“哼,你倒是挺会说话。”徐侯这么一句没来由的话让这年轻的禁军不知其然,只能随口应了一声。“那好,由你开路,护寡人离开!”徐侯背起手,端上一国之君的威仪。

“诺!”禁军起身,脸上的喜色才绽开出一点点,就突然看到徐侯一手抽出自己握住的配剑,闪过的锋芒刺得眼睛恍惚了一下,之后便觉得左颈一痛,经脉喷出的热血不管用手怎么用力捂也止不住。

“君……上……”年轻的禁军双脚承受不住自己的重量,无力的躺倒下来,费劲想喊出疑惑的声音,可惜到死也没能如愿。

“君上啊,您、您这是干什么啊?”内侍官被这接二连三的变故吓几近崩溃,带着哭腔害怕的看着徐侯。

徐侯看着剑上的血,余光扫过死去的禁军脸上,眼神很是轻蔑。“哼,没想到真让苍舒说着了。兄长啊兄长,看来老的不只是你一个人啊……”

一声感叹诉出几多无奈,苦笑,笑不出心中沉积的酸楚。眼中晃动的窗上人影即模糊又真实,看得人很累,不由得闭上,隔绝这一幕混乱。如果能像以往一样狠心决绝,也许就不会横生这一番动乱了。可惜啊,我有心维系的手足情,在他人看来,竟成了迟钝与软弱。兄弟相残非我所愿,可是,谁又给过我选择的机会了?

“君上,咱们还是先避走他处吧……”

徐侯睁开眼,侧过头回望了内侍官一眼,他想安慰一下这个服侍了自己半辈子的人,纵使这个人身份低贱,身体也不健全。

只可惜做奴才的早已习惯了谨慎和怯懦,他没有那么大的能量来承受主君的一个眼神,只有看着自己的双脚才能让他有安全感。

而内侍官这样的下意识,也在不经意间提醒了徐侯,你是东境之龙,是所有人只配仰视的存在!

是啊……

“来,为寡人更衣!”

“呃?诺、诺……”

双臂展开,穿过黑袍锦袖。肩挑日月,身披风雨江山。腰系玉带金丝,牵起望天怒犼。双脚踏水火行云,不惧前路如履薄冰。

“君上,请……”

徐侯俯眼看着内侍官手捧的珠帘冠,每一颗东海珠都反映着窗外火光,点缀如星不似凡间器物。远观的人总是容易被它的表面浮华所吸引,只把它当作权力的象征,为了争夺不惜以命相拼。可真的带上了,人才知道,质地轻盈的它承载着无尽的重任,随时会压断脊梁,将人从权力巅峰上扯下,跌入泥泞之中,还要承受后世骂名。

眼下的劫难,也是拜它所赐吧?!

内侍官照例在徐侯穿戴完毕后准备取来铜镜供其鉴证,徐侯却不在乎的拦住他,神态自若,怡然得好不合时宜。

“开门!”

“这……”内侍官转眼看向大门,外边的杀喊越来越近,越来越激烈,他不敢想象那会是一副怎样的画面。那样对未知的恐惧束缚着手脚,让内侍官踟蹰于原地,来回看着徐侯,无言的请他三思而行。

徐侯看不惯内侍官的胆小,却也懒得怪他,自行上前,张手拉开大门。千百人大战的场面瞬间映入眼帘,敌我掺杂难分彼此,占满了殿前空地,一如当年他领兵杀入宫城时的模样。

只不过,如今受困的是他自己。

这,难不成就是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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