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眠用纸巾把手上和桌面上溅出来的醋汁擦掉,很尴尬的问迟北,“很明显吗?”
迟北笑笑,但老实人并不太会遮掩情绪,那满脸满面都是,这有什么可疑问的吗?
眠眠愈加挫败,她手肘撑在桌子上,情绪低落,问道,“你最近联系小仙了吗?”
“小仙?”围观群众先生出了疑问,青野茫然,“你和荣禄闹矛盾,关小仙什么事?”
“有联系。”迟北淡定的吃着饺子,但不自知,后耳根已经有点泛红。
从操场跟来的女生,在远处偷偷观察他们,用手机把镜头拉近,就看到迟北耳朵红了,顿时气愤,“哪儿来的小丫头?”
眠眠全然不知道,她们已经被人当了情敌——她还因为另外的人,沉浸在自己的惆怅里。
“喂喂喂,你不会怀疑,小仙和荣禄在交往吧?”青野几欲笑场,“虽然小仙的确追过荣禄,不过这个展开就玄幻了吧!”
说罢,青野撞撞迟北,“你和小仙什么进展了?”
迟北瞪她。
“没进展?”青野诧异。
她一摊手,往椅背上一靠,“得,你们一个两个的,要不是说,暗恋有什么用?”
这次换了迟北和眠眠一起瞪她。
“瞪我有什么用?”青野搬着凳子往前挪,整个人靠近他们两个,认真的胡说八道,“来,我跟你们分析分析,迟北同学,先说你,虽然,你和小仙本来就不在一个年级,现在又有了地域的距离,但是……网络是干什么的?你们全校都铺了免费的校园网了,你在这么好的环境里,只沉迷篮球吗?”
突然被diss的迟北,一脸无辜。
她有转移战火,“阮眠眠还有你,你虽然现在住大学了,但是每一至两周,回家一趟吧?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荣禄把你轰出家门了,你没反省反省吗?”
迟北猛抬头看眠眠,不可置信,“轰出门?”
眠眠踢青野,“什么轰出门?哪有那么夸张!”
眠眠忍着尴尬,咳嗽两声,缓缓把事情经过说了。
青野不禁感慨,“叛逆也是分时间的,早了晚了麻烦,关键时候更麻烦,赶在高考前,得。”
迟北摇摇头,“我觉得,有什么误会吧,荣禄不会那不靠谱。”
眠眠摇头。
青野拍拍眠眠,“他说的也对,虽然是个难搞的小孩,但是他以往还是蛮靠谱的,要不,再和他谈谈?”
眠眠有气无力,“谈过了。”
“唉,你不是有他哥哥的联系方式吗?要不,假家长拽上真家长,双管齐下?”青野继续建议。
眠眠苦笑,“你想围观打架吗?”
青野自己也泄气,“得。亲生的没人管……”
她俩相顾惆怅。
迟北看着她俩也无可奈何,问道,“你们还要什么吗?我去给你们买点零食?”
青野赶忙摇头,“不吃了不吃了。我说,要不,迟北你去旁敲侧击一下看看?”
迟北满目茫然,“敲什么,击什么?”
“问问他,为什么小仙去家里做客,非要要眠眠赶出来啊!”青野恨铁不成钢。
迟北硬着头皮,点开微信,发了个语音。
迟北心里默念,别接,别接,别接……
但事与愿违,荣禄很快就接了。
那么荣禄似乎也很疑惑,“迟北?”
迟北看她俩,换来青野在桌下踢他,用口型示意他,说话。
迟北任命,一口气重复了刚刚青野的问题,“荣禄,为什么小仙去你家做客,非要要眠眠赶出来?”
迟北话没说完,青野脑海中马上闪过一个“吾命休矣”的弹幕,还是被活活气死的那种死亡模式。她一个箭步冲上去,捂住了他的嘴巴。
在她动了的同时,一直观察他们的女孩,已经踢开凳子站了起来。
电话另一边,荣禄已经快速在脑中补完了剧情,他问道,“阮眠眠在你旁边吗?”
还没听到迟北的回答,那边先传来一阵桌椅摩擦的声音,不熟悉的女声蛮横的问道,“你们谁啊?来我们学校干嘛?”
之后一片兵荒马乱,迟北得知了他竟然有个粉丝团。
青野和眠眠全程懵逼,如看邻家二狗扭头都有了后援团,他们还原本的土样子,有些汗颜……
说好的都是江东父老,你怎么一个人偷偷渡了江。
青野被问的烦不胜烦,怒道,“谁喜欢他呀!我们,是来问他,为什么他暗恋的女朋友去了她的男朋友家,她的男朋友要把她赶出来!”
她一番指点,全食堂的学生都被迫吃了个大瓜。
得知了她俩中没有迟北女朋友的后援团刚刚缓一口气,紧接着又迎来了毁灭打击,原来他有女朋友,还是暗恋的那一种?
迎着女孩们哀怨的注视,迟北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捡起手机,拉着眠眠和青野,赶紧遁了。
躲开还在消化剧情的路人后援团,他们三个跑到没什么人的路边椅子上,在下午开始变冷的瑟瑟寒风中,开质问会。
手机另一端,荣禄很耐心的没有挂,听了他们全程的混乱和抱怨。
四个人开始了电话会议,纷纷各有各不可言说的尴尬。
其中最不尴尬的青野开始甩锅,她对着手机质问,“荣禄,都怨你,不是你把眠眠从家里撵出去,我们也不用被人追杀,沦落街头了。”
荣禄态度良好的不认账,“阮眠眠,我没有赶你。”
眠眠愣愣的“嗯”了一声。
之前的若干怨气,变成了彷徨,散的不知道到了哪去。
青野恨铁不成钢,“你说没赶就没赶啊,那她怎么说你把她赶出来了?”
“可以把手机给她吗?”
“有什么不能当着大家说的?”青野质问。
“你确定阮眠眠愿意当着大家说吗?”荣禄好整以暇。
青野转转眼球,想想眠眠那个脾气,把手机塞给眠眠,拉拉迟北,往一旁看人打网球去了。
眠眠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切掉了免提,把手机贴到耳边,“喂。”
“只有你一个人了?”
“嗯。”
“他们走远了?”
“嗯。”
“我以为你是回你家去了。”
眠眠踢着脚边的小石子,沉默的委屈。
“没有留意开门关门的声音,抱歉。”
眠眠继续不吭声。
“阮眠眠,你在听吗?”
“嗯。”眠眠哼哼一声。
后知后觉的脾气,终于又从心里泛滥起一点点。
“我说抱歉。”
“嗯。”
然后又相互沉默不语。
手机另一端,荣禄低笑,“我说完了。”
“嗯?”眠眠这次反应大点,“这就说完了?”
“嗯,说完了。”
眠眠皱着眉头,忍不住抱怨“这就完了?”
“这就完了。”
眠眠怒气冒了泡泡,“还有呢!”
“还有什么?”
“还有你为什么逃课,为什么不学习,为什么考那么差,为什么应付我?”
“还有吗?”荣禄沉吟一声,“还有什么想问的?”
“还有为什么把家长那写我名字……”
“还有吗?”
明明是她在质问,怎么突然气势上又成了他赢?眠眠不禁郁郁,她愤怒,她激烈,荣禄就这么毫无波动的几句话,就又把她气势压到了下端。
她一个人生气有什么用,根本连吵架的机会都不给。
“小仙为什么去找你?”
那边荣禄忍俊不禁的笑声通过手机良好的收声设备传到她耳边,“我告诉你,你会告诉迟北吗?”
眠眠迟疑了一会,点点头,“会。”
“所以不告诉你。”
“喂,你别耍赖!”
“可以告诉你,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我想象哪样了?”
“就是……”
荣禄拖长声音,在他回答的前一刻,眠眠又因为莫名的情绪制止了他,“我知道了知道了……”
她声音里流露出的害羞被敏锐的荣禄迅速捕捉到了,眠眠理解不了的谈判弱势,就源于,她每次语气里透露出的情绪太多而毫无自觉。
荣禄止住了笑,故意压重了语气,郑重的说,“有一天,你会知道的,但是不是现在。”
眠眠扣着书包的带子,闷闷的“哦”一声,“哪天?”
“不久。”
“哦。”眠眠怨声怨气的哼哼,但之前的惶恐和恐惧,已经没了,倒像是遂了愿,在撒娇。
听懂了她潜台词的荣禄,见好而收,因为更确认了他想确认的,决定给眠眠一点点福利,他装作困惑的说,“还不满意吗?那我再回答另外一个问题?”
“什么?”眠眠根本没意识到刚刚自己被绕过去了。
“为什么家长那里,写的是你。”
眠眠一激灵。
心里的小爪子又开始挠抓,对啊,她明明就是问了很多问题,凭什么他每次都避重就轻,只回答想答的,她还要被牵着鼻子走?
“因为……”
来不及仔细分析,眠眠因为发火膨胀活跃起来的脑细胞,已经超速运转,让她意识到,她其实问了一个蠢问题……荣禄回答了,她真的敢听吗?
“等等等等,不用说了不用说了!”
可荣禄想答了,才不会被她绕跑。
“对我而言,家长已经不存在了,必须要填,我只好把家长理解成……”
眠眠已经能听到自己砰砰砰的心跳声,“你不用说了不用说了!”
“紧急联系人。”荣禄说。
“……”脸上的温度快速被冷风同化了,眠眠木然说,“哦。”
荣禄忍着笑,一本正经的解释,“嗯,紧急联系人。”
“哦。”眠眠郁闷。
紧急联系人,就是随时能联系到的人呗?那她爸妈,荣禄班主任,还有这些朋友们,人人都可以是吧?
眠眠又很阿Q的安慰自己,但是第一个想到的是她。
好吧,看在信任的份儿上……
“那,你好好学习吧。”
“嗯。”
“就这样……”
“好。”
“以后……”在挂断前,眠眠也想到了趁着气氛良好,给自己争取点小福利,“以后有什么问题,我们也这么交流,行吗?”
“好。”
“你别搪塞我哦。”眠眠认真的说。
“怎么会……”
“荣禄,你太聪明了,你随随便便动动嘴,就能把我耍的团团转,我虽然没你聪明,也没那么蠢……我是真心把你当好朋友的。”
荣禄坐在书房中,已经在嘴边应付的话,又默默咽了回去,他轻声“嗯”了一声。
眠眠得到了正面回答,高高兴兴的挂了电话。
小跑着去找青野和迟北了。
荣禄盯着手机屏上,通话结束的提示,久久不动。
青野正在听迟北给她科普网球规则,看得投入,眠眠已经小跑来,一巴掌拍到她背上。
青野一回头,看眠眠已经雷阵雨转晴,实在忍不住吐槽,“哄好了?”
“……”眠眠不答。
青野挖苦的语气,她也是能看懂的。
“我说你也太好哄了点吧?”青野无语了,对着眠眠点啊点,万千吐槽汇成一句话,她拍拍眠眠肩膀,语重心长,“眠眠,你……就这么好好过吧,挺好的。”
“???”眠眠深切怀疑,她的智商情商,又在闺蜜那里遭受了什么新纪录的洗礼。
迟北在一边看她们耍宝,终于雨过天晴。
“走吧走吧,晚上请你们吃夜宵吧!”眠眠开心的建议。
“不吃!”青野怒吼。
走着走着,眠眠手机震动。她掏出来,看到消息顿到了原地。
青野走出一步,又退回来,看到她手机上,荣禄发给眠眠的消息。青野按着一字一顿的念出来,“紧急联系人就是可以随时随地联系可以信赖的人,永远。”青野茫然,憋在心里的吐槽之火熊熊燃烧,“什么意思?你们俩聊半天,聊的这都是什么?暗号?黑话?总不能聊名词解释聊到一笑泯恩仇吧!傻乐什么,咱们别吃饭了,饭钱给你集资看看脑子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