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之后。
……
光明神殿中。
方延坐于王座之上，一边感受着光分身变化，一边将目光从宇宙树投影上收回。
突然，似乎感受到什么，他缓缓抬头，看向大厅上方突然荡起的透明波纹，嘴角抿起，露出轻微笑意：
“这么明目张胆地来这边，就不怕小熙再找你麻烦？”
看似无奈的语气，却带着澹澹宠溺。
“不怕，我就是要气气那个老女人！”
骄傲的语气自波纹中传出。
皮衣褪去，重新换作银甲长披，黑发垂腰的修长身影迈着优雅脚步，缓缓踏出。
凉冰笑靥如花，透过宇宙树投影看向王座上的男人：
“谁让她那么爱找事，都到这份上了，老老实实默认我们的关系不就好了，非要自以为是横在中间！搞得我们见面都要偷偷摸摸，我不喜欢！”
方延略有哑然，轻微摇头，然后继续笑着伸出右掌：
“你啊，小熙也就嘴上不让，但终归退了一步不是么，不然知道了那些事，哪还会真给你机会接近。
只是现在天使与恶魔两大阵营的问题，终归还在那里摆着，她要对天使一方的想法考虑，你也得为恶魔们的崇拜考虑。”
信仰的种子往往行于文明底层，而天使敌对恶魔的观念，又早已在整个已知宇宙遍地开花，那些书籍，石刻记载的“圣典”，维护着上层的对立。
所以，如果天使与恶魔的头头忽然和谐相处，那么一旦传播开来，整个已知宇宙的即有信仰必然崩塌，秩序也将再度混乱，到时候，又不知道会出现什么乱子呢。
这点，凉冰自然无比清楚。
“切，话虽如此，但我可是女王，老这么偷偷摸摸的……我，不喜欢！”
恶魔女王置气般伸出纤手，拍在男人掌心：
“恶魔本就应该随心所欲，况且，天使三王和光明神的‘故事’也早就已经在宇宙间流传开了，我们就算同进同出，同吃同睡，也不过是坐实这些故事的真实性罢了。”
方延无言一笑，收束五指，握紧青葱柔软。
“是啊，你让黑风搞得那点新闻，的确让宇宙多出了一些小故事，可，那些衍生的流派宗教，大多都被凡间文明定义为邪教，这也是无可争议的事实。
如果我们无视这些情况，就无异于是将无数凡间的格局彻底颠覆。一只蝴蝶扇动翅膀的风，可能会在未来引发海啸，无数只蝴蝶的话……”
方延手中用力，将银甲女王拉至膝盖前，轻轻揽住腰肢，耐心安抚：
“到时候两种信仰扎根之地，必然会掀起滔天巨浪，凡间可经不起这种折腾，凯莎也不会同意的。”
闻言，凉冰隐去身上甲胃，轻轻抱住心上人，让爱人脸颊贴在小腹。
温热呼吸透过纤薄蕾丝黑裙，富有节奏地浸润肌肤。
她短暂思索，良久，终是默默一叹，算是应下了这套解释。
“好吧，那就再等等吧。”
“嗯，等到卸任了主神位子，我们的事，就再也不需要考虑什么外界因素了。”
方延平静安慰。
他说的，自然也是实话，在未来，等解决了虚空和已知宇宙间现有隐患后，后辈们终将会代替如今的众神，他们这些古老主神，自然会退出宇宙台面。
到时候，才真是安静享受漫长永恒的时候。
凉冰不再说话。
大殿之上，忽然陷入诡异寂静。
方延略有疑惑，贴着温热布料微微抬头，却发现视线被遮挡，看不到恶魔女王的表情。
凉冰感受到小腹异样，面露几分踌躇，似是在纠结什么。
终于，她如同下定决心，眼珠转动间，手臂勐地一紧：
“那个，阿延，坤萨那边暂时已经没事了，这几年，我不想走了。”
说话间，恶魔女王体表温度微微上升，澹澹清香无声散发，撩人心弦。
方延鼻尖微动，眉头微挑，眼中泛起古怪。
纠结那么久，就这？
这女人，准备拿这个考验主神？
呵呵～
“好啊。”
他声音温和。
空气再度沉默。
……
……
“话说回来，阿延，你和我姐姐？”
“凯莎的事，我自有打算，暂时先不提，以后再说。”
“以后再说？嗯？阿延……你们？”
“呵呵，都说了以后再说，算了，不说了，现在有更重要的事。”
“唔～，阿延……？”
……
……
天使星云，梅洛天庭，天使之城。
纯白恢宏的古典建筑群中，绿茵与花朵相伴，姹紫嫣红又不失青翠，花香与泥土气息裹在白云间，沁人心脾，提神醒脑。
宫殿群上方，白色羽翼在天空不断穿梭，一位位美丽的金发天使或衣着银甲短裙，或白裙胜雪，平静或带着笑意，来来往往。
一九星域之外的蓝色虫洞网旁已经聚集了不少天使战士，为半年之后的下次换岗做好准备。
此时此刻，天城中心处，天使王殿。
红色大理石两旁，从前到后分别平行排列着两道战甲身影，基本是清一色金发银甲，高挑的身姿相差不多，正齐齐抬头，以最恭敬眼神，注视着石阶最上方。
大殿石阶顶部，王座之上，凯莎安静倚坐，右腿搭在左大腿上方，右手支着下巴，依旧保持着万年如一的舒适姿势。
“启禀女王，希尔德星附近20光年的恶魔均已铲除，但他们的普通人民中……却有近一半被堕落思想侵蚀，也有一些，其他的古怪信仰存在，很混乱。”
宛若黄鹂般清脆的声音自下方传来，被天时基因转变为一头金发的尹薇尔正抚胸汇报。
明媚碧童轻眨一瞬，凯莎眉眼压低，微笑看着下方的小天使：
“正义秩序还能适应吗？”
空灵的声音中，透着雍容高贵。
尹薇尔看着近在眼前的女王，憧憬恭敬越发明显：
“他们的城邦中仍有善良的人民坚持正义信仰，但数量有限，且……处境有些艰难。”
闻言，四周一些新生代小天使纷纷露出不忿之色，年长一些的天使战士则更显平静，对此并无太多激烈反应。
这些新生代天使，多是在走年长天使走过的路——以旁听的形式了解当下已知宇宙的境况，以及天使处理各项事务的惯用方式。
这属于常规进步的法子，适用于大多数刚来天城的天使，毕竟，不是每个新生代都有冷那种事事争先的性子。
王座上，凯莎依旧保持着笑意，对此早已见怪不怪，她思绪流转。
借着尹薇尔的汇报，突然想到了另外一些事。
“恶魔的信徒喜欢叫嚣它们的神多伟大多灵验，却不知道堕落的基因力量会让他们彻底丧失仅有的创造力，技术，不会因为拳头力量的增长得到突破。”
凯莎想到自己那位妹妹此前的所做，娓娓道来，传达着感悟，却并未感慨。
下方一众天使安静倾听，尹薇尔则等待着女王的指令。
语毕，凯莎目光转动，重新聚焦在下方小天使身上：
“正义之火，即便仅剩一缕余晖，也一定拥有无限可能，如果他们向往正义光明，努力生存，却被邪恶与不公环绕，那你作为天使，就无需犹豫。
试着去庇护他们吧，用你认为合理的方式。”
尹薇尔昂首直立，金色长发垂直腰间，待得凯莎说完，她轻轻俯身，右手恭敬及胸：
“是，女王！”
礼毕，她转身，朝着大厅之外走去。
……
待她离去后，凯莎目光转动，看向身侧两人。
此时的神圣双翼，和之前相比，倒是有了些变化。
月汐因为“隐藏身份”的原因，已经提前卸任了神圣右翼一职，转由同样年岁的老牌天使若宁接任。
凯莎瞥了眼两位护卫，目露思忖，接着对着右侧轻轻开口：
“艾兰，上古兽体的事，最近有什么发现吗？”
下方左列前方，带着银色耳饰的女天使闻言出列，抚胸行礼：
“启禀女王，二代及以下的疯狂力量基本已经消失，但针对三代兽体的搜索仍旧存在难度。”
“宇宙树显示的区域往往囊括数个大型星云，搜索起来的确不容易。”
凯莎轻轻点头，表示理解。
旋即又想到了什么，睫毛翘起，目光扫过一众小天使，最后重新看向艾兰：
“与光明神罚军那边的消息共享平台建立的怎么样了？人员分配进展如何？”
话音落，下方队列中，数名年长天使身躯陡然一僵，暗自对视，面色羞赧尴尬。
艾兰亦是脸色一变。
她当然知道，所谓的“消息共享平台”，本质上意味着什么。
“启禀女王，已经……初步建立了，只不过，人员配比暂时只有七比三，双方总人数，刚刚超过一万。”
“怎么？光明神殿那边难道还不情愿？”
凯莎笑意盎然，颇有兴趣地看着面露囧色的小天使们。
嗯，这感觉，很有趣～
“不，女王，如您所想，神罚军那边有光明神的应允，都还算配合，但……”
艾兰眼角抽搐，恭敬如她也有些忍不住在心中吐槽女王交的差事了。
“但，姐妹们暂时对找另一半的情绪并不高，她们……还想继续为您而战。”
她如实说道。
没办法，如今一万岁以上的老牌天使，基本都是在正义秩序下诞生的，相对纯粹的战士，她们心中虽然充斥着美好，但对天使女王的憧憬却更胜一层。
除此之外，同艾兰接近同年岁的两万岁左右的天使战士，则看得更澹一些，对男女爱恋一事也更严谨，活跃度并不高。
因此，即便凯莎有心给予她们寻求幸福的机会，也没谁真得有这方面的想法。
或者说即便有，也不是那样强烈。
听到解释，凯莎无奈呵笑：
“嗯，也是，这种事的确急不得，神圣知识宝库的基因配比可以为你们指引方向，但最终选择还是在你们自身。
不过……
神罚军的战士成长在光明下，他们拥有相对美好的品质，是宇宙间不错的男神群体，你们这些一万多岁的，的确可以试着去接触一下。”
闻言，另一侧的若宁眉头微挑，对女王声音中潜藏的笑意微微惊讶。
女王她在说到光明的时候，心情似乎总是很不错的样子。
“是，女王，我会将这些转告给姐妹们的。”
“嗯。”
凯莎轻轻点头，算是将此事略过。
艾兰侧身归位。
随后，天使之王又看向王座左下侧：
“若宁，恶魔星云近况如何？”
闻言，若宁同此前的艾兰般走出队列，俯身恭敬行礼：
“启禀女王，恶魔星云那边，目前来看，莫甘娜应该已经退居幕后，很久没有出现了。
现如今，恶魔大军明面上的管辖者，已经变为她手下的五名恶魔大将，分别是暗魔阿托、力魔雷怒、狼魔黑风、智魔阿泰，以及魅魔雪尹。”
“嗯。”
凯莎轻轻点头，略作思忖：
“针对堕落的范围压制，进展地怎么样了？”
若宁想了想，恭敬抬头，注视着女王大人缓缓答道：
“因为莫甘娜的消失，恶魔传播堕落的速度逐渐趋于平稳，暂时没有继续加快的征兆，而天使经文的传播，也在一定程度上给予了凡间正义信仰者抵抗堕落的资本。
所以目前看，对堕落的范围压制已经初步达成。”
听到这些，凯莎目光平静。
她当然知道凉冰隐于幕后的主要原因，正如自己不再亲临前线一样，属于心照不宣的事。
“嗯，这很好。”
她轻轻赞许，接着稍稍督促：
“不过堕落本身就具备传染性，它们的种子往往扎根在看不见的阴影中，作为正义执行者，你要保持警惕。”
“是，女王！”
得到夸赞的若宁嘴角微翘，眼睛也跟着明亮起来，再次行礼。
……
接下来的时间，凯莎又简单询问了几下烈阳天道、黑暗星云，以及银河系蛇人族的些许情报，这才终于宣布结束会议。
“好了，都下去吧。”
天使女王重新倚回座位，单手枕着脸颊，红唇轻启，空灵嗓音清晰传入每位天使耳中。
天使战士们各自抚胸示意，接着转身离去。
……
凯莎坐在王座之上，看着逐渐消失的数排背影，笑容温柔。
沉默片刻。
末了，天使之王忽然又想起右翼护卫之前回答的那个问题，目光转动间，望向某做星云方向。
“没想到，连凉冰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
“呵呵。”
“哎……”
碧蓝眼眸中，某些情愫暗中翻涌，荡起某些名为“冲动”的涟漪，一闪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