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到达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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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朝着飞船残骸出发,米西雅尽量带我沿着树多的山谷走,因为高处的山坡和山脊上大多是难以隐蔽的草丛和低矮灌木。

太阳已经升起,一路上的景色虽然是我从未见过的壮观和美丽,我们却无暇观赏。翻过几座山以后,高大的树木渐渐密集起来,耳边出现了久违的鸟叫虫鸣。大树茂密的枝叶遮住了头顶的天空,阳光从树叶间投下星星点点的影子,就像在我昨天醒来时的那片树林里。不过地上的草也更高更密,还有不少带刺的荆棘,如果没有米西雅在前面用锋利的爪子拨开它们,我肯定寸步难行。由于穿行在山谷的密林中,再也看不见那座奇形怪状的山峰,所以走了很久我也不知道离它还有多远,甚至不知道是不是在朝着它前进,只能跟在看起来很有把握的米西雅身后走着。

“还有多远?”

“其实已经很近了,翻过这座山就到了。”

然而从周围完全看不到任何接近飞船残骸的迹象,我实在难以相信米西雅的回答。爬上前面的山坡后,又走了一段长长的下坡路,一座一眼望不到顶的峭壁拦住去路,米西雅带我沿着坡底往左一拐,走了不远,又遇到从两边靠在一起,中间只有一道狭缝的悬崖。我跟着米西雅穿过这道狭缝之后,豁然开朗。一湾翡翠般的蓝绿色湖水出现在眼前,四周环抱着群山上层层叠叠,莽莽苍苍的原始森林,倒映在如镜的湖面上。湖并不大,宽不足百余米,可以清楚地看到对岸的山崖上一股清亮的泉水正漴漴地泻入湖中,还有树丛间飞来飞去的鸟儿。细看湖水像纯凈的水晶一样,站在湖边,湖底的沙石,沉在水中的断木和游弋的鱼虾全都尽收眼底。在湖的另一边,远远可见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顶部覆盖着银光闪闪的白雪。

“就是这里,我们到了。”米西雅停下脚步。

“就是这里?”虽然这是个风景秀美的好地方,可是我根本找不到飞船的残骸在哪里。不过,这里的一切看起来又是那么的熟悉,就像自己从前早已来过无数次一样——这种感觉真是很奇怪。

“你想找的飞船就在这里呢,只是你走近了就看不出来了。”米西雅在我身后笑着。

顺着她指的方向一看,原来是湖边一座离我不远的山。仔细观察一下就发现它和远处那座积雪的山峰,还有来路上遇到的峭壁悬崖是连成一体的。山上和周围覆盖着同样的土石,生长着同样的植物,怎么看都看不出是飞船的残骸,我觉得有点失落。

“这艘飞船已经坠毁在这里7000多年了,表面早已破损风化,积了许多浮土,长满了树和草,而且由于体积太大,走近了根本看不到全貌,所以在这里看起来和周围的山没有区别。”米西雅向她刚才所指的山坡脚下走去,“你的祖先在这艘飞船里留了一些很有用的东西给你,从这里可以进到飞船里去,这就是我带你到这里来的原因。”

听她这么一说,我就跟着过去了。在山坡脚下的岩壁上有一道形状像飞机舱门一样的门,但要比飞机舱门大不少,旁边还有一个舷窗。门和窗上都被泥土、灰尘、苔藓和藤蔓盖得严严实实,从远处很难看出来。我们一起动手清理这些杂物,我一边干一边问米西雅:“这门已经旧成这样了,还打得开么?”

“不会有任何问题的,只要把这些土啊草啊弄干净就能打开,你祖先制造的东西是经得起考验的。”

不知忙活了多久,我的手臂和腰背都酸疼了,所有的杂物和尘土也清除干净了。我非常吃惊地发现原来蓝灰色的门上完全没有丝毫锈迹,极其光滑平整,用手敲打也听不到一点声响,似乎非常厚重,又不像是用任何一种我所知道的材料做的,而且整面岩壁都和门是同样的材质,并不是石头,实际上是飞船的舱壁,只是一些地方有撞击留下的凹痕而显得比较破旧。更惊人的是,门边的舷窗上竟然还有整块完好无损,严丝合缝的玻璃!这一切都在7千年前就制造出来了,而且还经历了残酷的战火洗礼,又在这里经过了7千年的日晒雨淋!在我曾经生活的那个世界,恐怕永远也造不出质量这么可靠的东西来吧?

“我告诉你怎么开这个门,”米西雅叫我到门前,“看见这个门把手了吗?”我仔细一看,门上一个小小的凹槽里有一个小得和门不相称的旋钮手柄,难道可以靠握住这么小的旋钮把门拉开?

“把它顺时针转三圈,然后往外拉出,再逆时针转四圈后,往里按下去。”

照着米西雅说的做完,随着一阵低沉的轰隆声,门自动滑到一边,真的打开了,我惊讶得半天合不拢嘴。跟着米西雅进去时,我注意到这扇门竟然有半米厚!

借着门口和舷窗透进来的光线,我渐渐看清这是一间空荡荡的屋子,面积大约有30多平米,高近3米,左边的墻上靠近天花板的地方有两个通风口,右边的墻上是一排嵌在墻里的柜子,内侧的墻壁靠右的地方还有一个舱门,估计可以通向飞船更里面的地方。看起来飞船的舱室密封性非常好,这里一点也不像我想象的那么潮湿,只是地上的灰尘很厚,虽然闻不到一点点霉味,空气中却满是灰尘的味道。

“这里是我们的家,以后我们就住在这里。”米西雅进来后,她的身体几乎快占据了半个房间,“只要打扫干净,这船舱比那个世界最好的房子住起来还舒服呢。”

住在这里?四壁空空,一无所有,在哪里睡觉?在哪里吃饭?而且米西雅说的我祖先留给我的东西又在哪里?

米西雅看了看我说:“你在那边的世界有饭吃,有床睡,用的东西一样都不缺,可是你觉得那边的生活快乐吗?这里只是跟你在那边住的地方不太一样而已,如果你不满意,可以自己动手改造它,一切由你自己决定,不像在那边,自己什么也不能做,只能接受一切。”

是啊,在这里我可以自己做很多事,再也不会被禁止,可是我两手空空要改造这里,这现实吗?办得到吗?

“别小看自己的力量,你还没有开始去做,如果现在就对自己没有信心,那你自然也就不敢开始了。困难确实是有的,但你遇到的困难绝对不会是你克服不了的,而且,还有我帮助你。”米西雅用爪子轻轻拍我的头。

“这里这么脏,而且什么也没有……”

“你知道昨夜走了多远的路吗?一开始你自己走了28公里,脚受伤后我背你跑了30公里,最后你又自己走了7公里,上山后还走了22公里,一共87公里,完全靠自己步行的路程就有57公里!你以前能够想象自己可以徒步走这么远吗?既然你可以一夜之间走这么远的路,为什么不相信自己可以收拾整理好一间小小的屋子?”

“那你说的我祖先在这里留给我的东西呢?”

“既然你嫌这里脏,那么等你把这里打扫干净了,自然会看到的。”

米西雅走出房间,我无奈地跟着她。她带我采摘合适的灌木细枝,用藤条绑扎起来做成扫帚,又用爪子从一棵大树的树干上割下一块四四方方的树皮让我拿着回屋子里。

她教我先扫掉墻上的灰尘和蜘蛛网,再用扫帚把地上的灰扫成一堆堆的,最后用树皮把灰堆铲起来倒在外面的树丛中。她在我扫地的时候从湖里吸了几口水,回到房间慢慢地洒在地上,等大部分的灰尘扫出去以后又吸了许多水用力喷出来冲洗墻壁和地面。最后,她从树干上采了许多像毛巾一样的干苔藓,教我把里面的沙土揉掉以后用来擦墻擦地,直到把墻上剩下的污渍擦掉,把地上的水擦干,又告诉我用脏了的干苔藓只要还没碎掉,可以在湖边洗干净再用。太阳下山的时候,房间里的墻壁和地板全都露出了底色,我也累得手脚发软,直不起腰来了,不过看着一天之内大变样的一个“山洞”,还是很有成就感的。当然,手脚发软的另一个原因就是这一整天我什么东西都没吃。

“去洗个澡吧,然后我们吃饭。”米西雅让我扶着她走出去,“我知道你已经快饿扁了。”

我向湖边走去,米西雅在树林边站立起来,从一棵大树上摘下一把像巨大的扁豆一样的东西递给我:“这是天然的肥皂,现在你身上又是汗又是泥,用这个洗才能洗干净。”

“这是什么?怎么用?”看着这些从来没见过的怪东西,我觉得有点不知所措。

“新鲜的皂荚,洗澡时掰碎几个,把汁液涂在身上,使劲搓一会儿,再用清水洗掉。”

我把身上的毯子放在湖边一块大石头上,然后在石头后面的水里洗澡,好在这里杳无人烟,不需要注意湖的另一边。不过米西雅正在树林里收集枯枝,也不可能会无聊到偷窥我吧。刚下水时湖水清凉刺骨,但很快就不再有刺激感。皂荚的汁液果然有肥皂的感觉,涂在皮肤上很滑,洗完以后全身十分清爽,汗水和灰尘混在一起的黏糊糊的感觉一扫而光。我用事先准备的一块干净的干苔藓擦干身上的水,正想再把毯子披上,突然被米西雅从石头后方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别再围着那张布了,它已经很脏了,石头后面有干净的衣服,穿上以后把它洗了吧。”

悄悄往石头另一边的岸上一看,米西雅并不在,却看见一个打开的箱子,里面有叠在一起的几件衣服和几双袜子,看起来都很旧,已经褪色了,却非常干净完好。我迅速拿起一条裤子和一件衬衣穿上,发现都太大,只好把衣袖和裤脚卷起来。

看着放在石头上的毯子,我不知道该怎么洗,因为从来就没洗过这么大的东西。这时米西雅恰到好处地出现在背后,说:“我已经把你祖先留下的第一件礼物给你了,满意吗?”

我有点疑惑地回头望着她。

“现在你已经把你祖先留给你的第一件礼物穿在身上了,感觉怎么样?”

原来,祖先留给我的就是这些旧衣服吗?

“还算比较舒服,就是太大,太旧。”

“大一点没关系,你还会长个子。这些衣服看起来旧,是因为已经放了几千年,但绝对是好东西。它们是用比你曾经见过的任何布料都要优越得多的特殊材料做的,既透气又隔热,还很难弄脏,就算脏了也只需要一点清水就能洗得像新的一样干净,而且永远磨不破。”

我摸了摸衣服,觉得米西雅说得太夸张,根本不信,又问:“那我祖先留给我的第二件礼物呢?”

“吃完饭再给你看。”

米西雅教我利用皂荚汁液和湖边干净的大石头搓洗毯子,清洗干净以后又和我一起把毯子拧干,并用藤条在大树之间拉了一根晾衣绳把毯子晾在上面,然后带我收集食物。

晚饭仍然是薯类、野果和坚果,但山里的野果品种更多。吃饭时天已经完全黑了,我坐在篝火旁一边吃,一边看着靠近水边的草丛和树林里陆陆续续亮起许多神秘地一闪一闪的绿色光点,心里立刻紧张起来,不知不觉就使劲往米西雅身上靠。

“你在怕什么?那只是萤火虫而已啦。”米西雅笑嘻嘻地看着我。

原来是萤火虫?唉,我以前从来都没见过真正的萤火虫是什么模样,只从书上知道有这么一种会发光的虫子,这下又出洋相了。

吃完晚饭,米西雅叫我把装衣服的箱子带进屋,她先回到屋里,全身发出柔和的蓝白色荧光,照得整个房间亮堂堂的,否则我进了屋就会睁眼瞎。米西雅拉开墻上一个柜子的门,里面有另一个箱子。“这是你祖先留给你的第二件礼物,打开看看吧。”

我搬出箱子打开,里面是一双短靴,一双手套、一顶帽子、几卷粗细不同的绳子、一个双肩包和一个挎包,都很旧但很完好,也许和衣服一样已经放了几千年了吧。有了鞋,走路时脚就不会再受伤了。

“明天有许多活得干,所以你需要有劳动装备,你看你的祖先想得多周到。”

“是啊,我很感谢他们,可惜他们已经全都不在了。”

“你的祖先一共留下了三件礼物给你,明天我会给你看第三件最棒的礼物。不过现在,我们还是睡觉吧,今天你已经很累了。”

怎么睡?就躺在这地上?

米西雅四脚朝天地躺下,指了指自己的肚子:“这张床你满意吗?虽然窄了点。”

我觉得很不好意思,也担心自己会压坏她,于是就只是枕着她的前爪躺在她旁边。紧接着,我又想到一个问题:“这里安全吗?会不会有野兽进来……?”

“只要不被天人发现,我们就肯定安全。这里没有任何动物会对你构成威胁,因为任何动物都远没有天人厉害,而且有我和你在一起。如果你觉得不踏实,可以把房间的门关上,这个宇宙中除了天人,没有任何生物可以破坏这艘飞船的外壳。”

我起来关上了门,又问:“所有野兽都会怕你吧?因为你是龙。”

“拜托,你可以不要再说我是龙了吗?我即使再努力装傻也达不到那么脑残的境界。还有我根本不会让任何动物怕我,恰恰相反,所有动物都不怕我。”

“那你怎么保护我不被野兽袭击?”

“我也是大自然的一部分,才不做那种拉仇恨的事。这个世界的所有动物都是我的好朋友,我可以和他们自由交流,所以他们根本不用怕我。因为我和你也是好朋友,所以其他动物也可以和你成为朋友,他们自然就不会伤害你,而且在你需要的时候还会来帮助你。在这里生活一段时间你就会发现,其实这里的动物都是非常善良,非常容易相处的。在你以前生活的那个世界,人类之所以会被野生动物袭击,并不是因为人类不够强大,而是因为人类早已让所有动物感到极度恐惧。如果你总是怕一样东西怕得要命,你会不会想把它消灭掉?”

米西雅这一句话,和我以前所接受的东西完全相反,甚至颠覆了我在那个世界建立起来的观念,但是现在我却更愿意相信她。因为她告诉我的更有道理,而且她也一直相信我。

“你好像很不喜欢‘龙’这个字呢,觉得那是愚蠢的象征?”

“难道你不觉得吗?在那边的世界,人类关于龙的所有故事和传说都总是把他们描述成智商为负数的动物。”

“这么说,你并不是龙?可是你却长得非常像……”

“其实样子跟龙差不多的东西还有不少呢,我也并不是只有这一种图形界面,哦不,外形。”

“那你到底是什么?”

“在你最开始见到我的时候,我就已经告诉你了。”

“我的守护天使?可是,天使不都是长翅膀的人么?你并不是人的样子,而且除了在梦里,我真还没见过你的翅膀,我觉得……”

“你不会不觉得困吧?以后你会慢慢明白的。”

“嗯,是啊,我是很想睡觉了。”我突然打了个哈欠。

“那还闲聊什么?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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