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僵局始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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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堰终于等不住了。

“她究竟怎么了?有情况你且直言。”

太医令欲言又止,最后低低地说了声:“王爷恕罪,还请王爷屏退左右。”

刘堰毫不犹豫地遣走了所有人。

最后走的人关上房门之后,刘堰就迫不及待地问:“她到底怎么了?!”

那太医令支吾了半天,终于鼓起勇气道:“王爷,据臣诊断,夫人小产已有几日,而且是服食滑胎药所至……”

“什么?!”刘堰脸色大变,朝后跌了一步……

怎么会,怎么会?

不!

这怎么可能?!

刘堰推门进来,茫然地盯着未醒的胧兮,他反复地思考,反复地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到底是怎么回事?

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堰如深陷迷局。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胧兮醒了。她见刘堰的一只手恰好把在床沿上,便摸索着握住,缓缓抬起了眼。

对上刘堰的双眸,却见一副肃容。而正于此时,刘堰冷淡地将手抽了回来。

他知道多少?

他知道多少?

胧兮稍怔,随即心头一阵寒意。

眼眸带上恳求,她不由乞怜:“王爷!”

不曾回应,半晌的沉寂。

想通,想不通。

想问,不敢问。

胧兮的眼神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她知道,僵局始入。

刘堰望着她,心肠倏然有些变软。可想到滑胎的事,却又生恨。

终于开口:“听说你怀孕了,是吗?”

话里已毫无喜色,像是质问。

他知道多少?

所有。

这并不出乎意料。

“现在孩子没了,是么?”他又问,音始颤。

胧兮被问得浑身僵冷。

“大夫说你服用了滑胎药……”所言至此,刘堰的眼神越来越绝望,情绪激动起来,他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胧兮摇着头,泪珠连连滚落,面对他的追问,她无法辩解,也无法逃避。

这是怎样的境地啊!夹缝间求生存,可那至少还有生存!

天地归于死寂,这样的困境,不如一场洪荒。没有生机,好过这般挣扎!

而刘堰,紧逼着她,他有不平,只能紧逼。

花开了么?花落了么?这一切都凌乱了。

你不了解我,我也不你。

一逼一怔忡。

一紧一伤心。

两人如同深陷迷宫,左拐右拐,仍是不见出处。

天旋地转,徘徊无助。

刘堰咬了咬牙,再说:“这是真的么?据说这些天,你都不在府里,去哪里了?”

世上果然没有不漏风的墙,他什么都知道了,别人,也什么都知道了。

沉默是胧兮唯一的选择,错,横竖在自己。

仿佛事实更加倾向于那个最不能接受的答案。

“你为什么不回答我?”刘堰的语调显得绝望,更多的,是恐惧。

胧兮内心也是痛苦无比。

“王爷,此事,能否容往后再解释!”

她乞求。她哀求!

未等刘堰表态,胧兮就已伸手拽住了他的手臂,如同拽着一根救命稻草。

可又因为缺少底气,她最终松了手。

她什么都没说,可她什么都承认了!

一道霹雳在刘堰脑后闪过。

“你亲手打掉了我们的孩子,果真如此?”

“你这几日不再府中,也是为了打胎?”

“你究竟瞒着我多少事情!”

一连串的责问,如令胧兮跌在深渊,无处落足。罢了,既苦衷不可言,还寻什么借口。

她点头,她承认,她拿出了所有勇气!

再次震怒,刘堰不能接受。

“为什么?!”眸中的震惊,愤怒,茫惑,顷刻化为哀恸。最不可能制造这场悲剧的人却制造了这场悲剧!

“王爷,请你相信我!”涟涟泪水生怜,面对这场死结缠绕的暴风雨,胧兮很心慌。

“你要我如何相信你!为什么要打掉我们的孩子?如果你不想怀我的孩子,为什么还要和我成亲?!”刘堰言辞间的情绪,已不知是气,是怒,是哀,还是恨。寂静中酝酿的交逆一触即发。红绣帐,龙凤衾,鸳鸯枕,鹣鲽席骤然失色,二人间风雨交加,一切推向了风口浪尖!

“王爷,我不想这样,我真的不想这样,我真的是迫不得已!”胧兮如同在浪里挣扎。

“如何迫不得已?”刘堰给她机会,也给自己余地。

“我。。。。”胧兮仍是有口难言。

刘堰再度闪过失望,重重的失望,已然累成绝望。

爱,太深。于是产生的伤痛与怀疑,与爱等量。

“你……“刘堰抬手指她,却又放下。

有些话,他也不愿意说出来。是因为,没有勇气。

这样的状态,最为痛苦!

他突然扬长而去,袍袖荡动了一阵虚无的风,徒留满屋,若风雨后的狼藉。

夜色漆漆,如深瞳般不见底,檐上隐匿着一人,将屋内的纠纷看得一清二楚。

长廊不远处,聚着一帮下人,不知在讨论着些什么。见刘堰走来,立马散了。

“都给本王过来!”

不知是因为负气胧兮还是疑心众人好事,刘堰强劲的呼喝吓了众人一跳。

未散尽的众人重新聚拢,低着头不敢直视刘堰。

“王爷,有何吩咐?”长廊里弥漫着一阵心虚的呼吸声。

“府内近日之事,谁都不许乱说,听见了没有?!”

“是是!”

“还有,你去把中天找来。”刘堰指定了其中一人。

“是是!”

一人受命等于众人领命,众人迫不及待地惶恐撤退。

谣言止于智者,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可偏偏,智者稀少,透风之墙却颇多。

平干王府在对内的隐痛与对外的流言下,平静的生活正被一点一点地搅浑。

胧兮纤指在被褥上,抓紧了松开又抓紧,她找不到出口,只能做着这发泄的动作。

突然,她回过神,摇身下了床榻。心在茫然地剧痛,却仍有渴望。犹如在濒死的沙漠中为一瓢水而放弃尊严那般,她要去求,她必须去求,她只能去求。

她跑了出去,脚步慌忙。

因为身子正虚,胧兮的脚步渐渐虚浮,她停在一廊柱处歇着。

“多言,该打!知道错了么?”有人正在被训话,胧兮循声望去,见在对侧的长廊上,福伯正在教训一名小厮。无心顾及其他,胧兮在气息稍缓之后,起步前行。

一路问来,才得知刘堰人在书房。

“幸好他还在。”胧兮这样想。

迎着晚间的夏风,她于书房门前徘徊片刻,最后深深吸了口气。

残局未定局,但求转圜。

她望门的眼神冷如冰,仿佛那扇门,是她所对抗的命运。

“王爷!”她进来了。

眼神从门外的冰冷转为门内的淡然,反倒是刘堰,不知所措。

他不知该怎么表现。

房内,多了一个人,多了一份沉寂。二人互揣着心思,你不言,我不语。

胧兮感到莫名的可笑,这般相对,莫非也有种明争暗斗的滋味?

可情绪,仍是因为见到了他变得慢慢激动,无法克制的本能。

“王爷,再相信我一次,可以么?”

刘堰皱一皱眉头,陷入困惑。

“你让我如何相信你?我问你,那天……”

问题突然戛止,知道了答案还能留余地么?

“那天……打掉我们的孩子,你就一点也不心痛么?”他宁可选择反复的责问。

胧兮的心如刺针芒,他不知,她实则比他更痛。她永远忘不了,那血脉相连被斩断的痛楚。

如何不痛?

如何不痛?

可是没有一个人能分担!

她幽幽地反问:“孩子对你来说,真的就那么重要么?”

闻言,刘堰对着她睁大眼,显得无法理喻,朗声辩驳道:“难道孩子对你来说不重要么?!他也是你的骨肉,你将他当什么?!”

胧兮没料到这话会激怒刘堰,慌忙中,抱住他的转向欲离的身形,失声泣道:“王爷,我错了。孩子对我来说何尝不重要?可是,可是有时候真是是不由人呐!”

“呵,事不由人?”刘堰冷吟着。

“我们是养不起他还是要不起他?”

字眼如刀,齐齐剜心,哭泣倏然无声,胧兮定定怔住。

“你让我一个人静静。”刘堰将她扣在腰间的手扳下,头一次,那么使力。

刘堰漫无目的地走在长廊上,却有人跑来告诉他,中天来了。

他站着原地不动,吩咐道:“好,你让中天来这。”

蝉鸣中,显得庭院越发静谧。长明当空,照得夜空一览无际。

“不知王爷召属下来有何吩咐?”中天停步行礼,见刘堰脸色不佳,他又开始猜测。

“中天,你坐吧。”二人同坐。

刘堰叹了口气:“本不该打扰你休息,不过有件事情一直放心不下,还是早些交待下去的好。”

“王爷严重,有事尽管吩咐属下。”

“你明日就遣人赴往邯郸,一来是问候王兄身体,二来是告诉他们夫人小产,需留在府中好好调养,不便出门,其他的事,本王会安排妥当。”

“夫人小产?”中天愕然。

“您说夫人小产,这是怎么回事?”

刘堰自嘲一笑:“怎样,是不是觉得很可笑?”

中天当即会意,只道:“属下不敢。”

过了一会,刘堰绕开这个话题:“你尽快去安排,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本王需细想之后再吩咐你。你先回去吧。”

刘堰说着站了起来。

中天随之起身,向他揖礼告退。

“邯郸那边……”刘堰念叨了一句。他望着高悬空中,银光无限的长明,忽觉烦恼丝缕纠缠,即便至其于这苍茫之中,也渺小不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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