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读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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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绿色的山脉蜿蜒曲折,拱卫着安城,这里是大夏的荣耀所在,巨大的宫殿和宽广的园林群以及鳞次栉比的屋顶共同组成了这个喧嚣的都城,当然,还有各种各样的人往来其间,方正的街道笔直穿过了安城,青石板铺就的大街上一辆辆马车驶过,行人脚踩着这片土地,眼望着那一方山水,多少都会感慨大夏的富庶,特别是北秦和西域来的商旅,更是将安城作为了他们第二个故乡。

安城城东的五里亭,送客的宴会已经结束,一个年轻的读书人检点好行装,向同伴挥手告别后上了马车。

这是一辆十分简陋的马车,马车上原本的漆色已经脱落了许多,马车前也有许多明显的破损处,牵车的老马磨磨蹭蹭,一个时辰也走不了多远的路,老马是黑色皮毛,脖子边鬃毛的地方被火烧去了一块,露出了黑色的皮,虽然马鞭不停挥在它的身上,但它的步伐依旧没什么变化,慢慢腾腾,走一段路还要停下来嗅路边的野草。

老车夫有些无奈地回头喊道:“这马拉了十来年的车,也是到动不了的时候了,公子,到了驿站便去买一匹马吧?”

读书人自然是一副读书人的装扮,头上戴着方巾,面白无须,眼睛炯炯有神,穿着普通的青色长衫,把头从车厢里探出来,看了一眼拉车的老马,又看了一眼老车夫,笑道:“算了吧,慢些就慢些,这马跟着我走了好几年,就这么换掉,还真有些舍不得!”

老车夫穿着灰色短衫,腰上直接绑了一根草绳,手上则抓着一根长长的鞭子,实在受不了前头老马折腾的时候便狠狠往下一挥,听见读书人的话,将马鞭收在了腰间才又转过头:“那就依公子的意思,不过我们一路往东走,还有二十多里才会到一个集镇,现在的速度走到那儿的时候,大概快要天黑了!”

“无妨!”读书人无所谓地摇了摇头,“反正出门游学,多走走,看看一路上的大好河山,也是不错的!”

大夏秉承古风,读书人之间盛行游学之风,拜访各地的名人儒士,名山大川,既可以增长见识,又可以结交许多良师益友。因此大多数读书人在还未到弱冠之年时会出门游学一次,然后在弱冠之后再游学一次,不过更多的士子选择的是北疆或者安城,仕途上失意的人希望可以借此找到进身官阶的机会,因此这几年来,大夏的读书人分裂越来越严重,一部分站在朝廷的一方,指责尾大不掉的各个节度使拥兵自重,另一部分则是站在节度使一方指责朝廷奸臣当道,一片乌烟瘴气。

此刻坐在马车里的年轻人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读书人索性将车帘撩起,绑在一旁的钩环上,背靠着车厢右壁,看着不断往后退去的风景,苍翠的古树和低矮的灌木丛里不断晃过几只黑色小鸟的影子,晚蝉的鸣叫声使人忧愁,三三两两,零零落落。

“公子这是第二次来安城了,难道还没有找到要找的人吗?”继续走着,老车夫忽然问道。

读书人伸手拍了拍额头,感慨道:“以往听那些士子们互相攻讦朝政,还不觉得什么,但两次进京,才发现事实远比我想的复杂啊!就比如说几年前已经致仕修养的老丞相,现在对朝廷的影响力,只怕也远远超过了新任丞相王博彦大人,可见朝廷虽然依旧安稳,却少一个足够分量的人出来主持局面,近乎沦为了两位皇子相争的傀儡了!我之所以不愿安顿下来,也是因为如此啊,大局未定,我怎么能轻易下注?”

“那么说还要等了?”老车夫显然时常听他的公子对他讲这样的话了,一点也没有因此而迷惑或者说不明白。

“也不一定。”读书人看了看天空,静静地说道,“听说那位云子珺公子已经回到了安城,找个机会去见见他吧!”

老车夫问道:“那为什么不留在安城?那位云公子已经回安城来了。”

读书人笑了笑:“云公子,应该是云将军才对,哪里是我们想见就能见的!我们到下个路口转个弯,去云昰将军的墓前坐一坐吧!”

“他会来?”老车夫奇怪道。

“碰碰运气,若碰不到,就看将来算是谁的运气差吧!”读书人豁达一笑。

“反正公子在安城得罪了王博彦大人,离开也好。”老车夫自言自语似地说道。

马车慢慢悠悠继续前进,这段路坑洼不平,马车走过去晃得厉害,读书人觉得有些不舒服,晕头转向的,于是打了个哈欠,朝车夫道:“老马,唱个歌而来听吧!”

原来老车夫的名字就叫老马,倒是和牵头拉车的老东西重了名。

“公子喜欢听,那老马也就唱了!”老车夫晃了晃脑袋,显然颇有几分得意,他想了想,唱前又挥了一马鞭。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踟蹰。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老车夫的调子很苍凉,唱起来很有一番味道,读书人听着也沉默了起来,他自然明白老车夫唱词中的含义,这据说是当年那位云子珺吟诵过的一段词,后来流传了出来。又据说有人曾问云子珺“秦汉”是何意?这个世界倒是在千年前有过一个秦朝,只是却没出现过汉朝,云子珺信口说来,本就不打算给人听见的,哪里会顾及这些,因此听到别人问,才有些失色,只好苦笑道:“我闲口说来,你闲耳听去,何必认真呢?”

老车夫唱完,也有些兴味索然了,见读书人心情不佳,讪讪笑道:“公子不如先躺一躺吧?”

“无妨——”读书人没有什么架子,摇了摇头道,“吹吹风也好。”

云昰将军的墓只是一座衣冠冢,当年陛下亲自督促修建,就位于皇陵一侧数百丈的一个山坡上,旁边立着两根青石柱子,上有陛下手书的一副赞颂其功勋的对联。同样青石铺就的阶梯共有九十九级,对于一位臣子,已是殊荣之极。每年清明常有前来拜祭的百姓,墓旁种着常青的松树,此时苍翠肃穆,已经长得十分高大了。

只是现在墓前十分冷清,只来了一辆马车,两个人。

读书人下马车时腰间挂了一把宝剑,手上拿着一壶酒,几柱香。

他迎风站着,久久没有动作,只是站在将军墓前,看着那几行墓志铭。

“公子——”老车夫不禁打破了这宁静,“该出发了!”

“再等等。”读书人叹了一口气,他上好香,在地上撒了三行酒水。

时间慢慢过去,读书人站得膝盖也有些酸了,正要说话,却听见两边茂密的树林里忽然冲出了十几个蒙面人,将他们二人围了起来。

“交出钱财,免去性命!”为首一个蒙面人低喝道。

老车夫吓了一跳,赶紧喊道:“我们身上只有几两银子路费,你们——”

“老马!”读书人打断了老车夫的话,苦笑了一声道,“他们可不是什么强盗,这里还是天子脚下,哪里有贼人容身之地!他们恐怕就是来取我二人性命的,唉,只是可惜了。”

蒙面人大笑道:“确实可惜了,弟兄们动手!”

十几个蒙面人也不多话,高举着兵刃乱刀砍去,读书人正闭目受死,却猛然觉得一阵凉风刮过脸颊,然后是一声惨叫声,脸上立刻感觉到了一些湿润。

是血,读书人闻见了浓浓的血腥味,以为是老车夫的血,心头颤抖了一下,睁开眼睛一看,却见是一个蒙面人仰头倒在地上,后颈插着一根箭。

老车夫被吓呆了,站在读书人旁边一动不动,怔怔看着地上的死人。

蒙面人首领大叫道:“是谁?”

四周没有什么声响,只有风吹过树林的声音。

夺!夺!夺!

又是三支箭,夺走了三个蒙面人的性命!

蒙面人首领更是惊疑不定,不知道来了多少人,也不敢散开人去搜索。

“先杀了他们再说!”首领咬牙喊道。

三个人动了手,然后还来不及近身,便已经被突如其来的箭夺取了性命,而且每个人身上都不只一支箭,显然是对方怕失手。

这里地势虽然是中间高而平旷,四周低而起伏不定,树木草丛极多,藏人倒是极为容易,可墓前的这块平地空荡荡,躲也没地方躲。

首领哀叹了一声,原本以为是很简单的任务,结果却可能要全军覆没了,蒙面人警戒地看着四周,不敢有一丝放松,生怕下一支箭就是朝自己来的。

“有一个人用的是劲弩!”首领心中寒意更浓,这是在又死了三个人之后,他从一个蒙面人身上发现了一个可怖的伤口,一支短小的弩箭直接穿透了他的身体。当下首领不敢再犹豫,向其余人使了个眼色,也顾不得读书人和老车夫了,四散往外冲去,希望对方虽是用箭好手,却一定是人少,不能一下杀光他们!

可是他很快失望了,因为一声又一声的惨叫告诉他其余人只怕是凶多吉少了,正想着却猛然觉得脚下一疼,然后失去了平衡。

再然后,一把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延迟到现在才更新~~)(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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