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申洋，今天晚上你有什么安排？”下午放学，我看着收拾好书包，开心雀跃的申洋问。
“啊？”突然被我问今晚的安排，申洋露出困惑的表情。
“如果没什么安排的话，咱们一块儿跨年吧？”
“蛤？”申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竟然主动邀约他一起跨年，他露出了一丝欣慰和感激，但很短暂，他拒绝了我的邀约：“不好意思，晚上我已经有安排了，谢谢你邀请我。”
“没事。有人约是好事，那你自己注意安全啊。新年快乐。”我对他笑笑，挥手告别。
待申洋走后，杨丹转过身来，动了动八卦的嘴角，“他晚上应该是要和韩彦军一起跨年吧？才不会答应跟咱们一起呢。”
“我本来也没想着他会来，表达出我对他的善意就行了。至少让他对我心存些好感，后天帮他逃离死亡时希望他能相信我和配合我。”
“你还真是煞费苦心。我有预感你可能会做无用功呢！”杨丹一边收拾着书包一边说着不抱希望的话，“不过，当成实验品探索一下究竟怎样才能改变死亡命运也未尝不可。”
“实验品？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怎么说他也是一条人命，还是你的同班同学好吧？我是要全力以赴尽可能地挽救他的，不是把他当实验品。”我严肃地说。
“好好好，我的圣母玛利亚。”杨丹翻了个白眼，背上书包，从兜里掏出手机来，“你预见误杀申洋的那个人，我应该找到了，你看看是不是这个？”
单眼皮，小眼睛，剑眉，厚嘴唇，扁鼻梁，右眼下方的泪痣，没错，就是我在申洋的死亡现场看到的那个男生。
“你太牛了，他是谁？你怎么找到他的？”我忍不住欣喜地夸赞到。
“你还别说，他脖子上戴的骷髅十字架链坠你画得还是蛮好的。我昨晚用小号发到十一班的群里问谁见过这款链坠，今天中午就有人给我回应了。”
“十一班？”我感到莫名其妙，怎么会是十一班呢……突然恍然大悟，“是黄欣玲那个八卦大嘴巴告诉你的？”
“bingo！”杨丹竖起大拇指，“她真的很好用，也不管我是谁，随随便便cue一下就跟着节奏走，给我我想要的答案。”
“亏你想得出来！这男的是谁？”
“三班的，名字叫郭辉杰。我大致问了问有关他的情况，除了学习成绩差点儿，平时也没有什么值得被关注的点。打架斗殴，旷课逃学，抽烟喝酒这些违反校规的事，都没有传闻，总的来说明面上并不是个太出格的人，至于暗面我就不知道了。”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管不着，反正后天来学校时盯住他，谨防他和申洋接触到就行了。”我说出对后天营救申洋免于死亡的粗略计划安排。
“还有个消息我觉得还是有必要给你说一下。”
“嗯？什么？你说。”
“我不是跟你说过，一听到申洋会死，我就不自觉地会想到他和韩彦军的关系吗？”
“怎么又提韩彦军？我都已经看到是郭辉杰杀死申洋的了，和韩彦军一点儿关系也没有啊。”我不明白杨丹执意怀疑的点是什么。
“听说现在只是合同制的老师而已，他在准备明年的考试入正式编制呢……”
“嗯？所以呢？”她突然没头没脑地说出韩彦军的教师编制的问题，不知想表达什么。
“你以为他的绯闻真的只是在学生之间流传吗？别忘了，除了女同学以外，咱们还有年轻的女教师，那一个个的八卦火力可比学生强多了！年轻未婚的女教师里也有不少对韩彦军有意思的，示意表达过好感，都被韩彦军拒绝了。这些老师自然会好奇韩彦军为什么拒绝她们，韩彦军到底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东扒西扒，学生间的八卦传闻自然而然就流入老师们的耳朵里了，然后校方便也就知道了……”
本来喜欢男生还女生，这是个人取向问题，学校也没有权利过问韩彦军的私生活。但是绯闻对象是学生，这就涉及到原则问题了。即便咱们高三的同学大多数已经满十八岁成年了，但终究还是学生。所以在韩彦军和申洋的问题上，当学校方知道这个传闻后，找了韩彦军求证是否有此事。
韩彦军拒不承认他和申洋的关系，一口否认了所有八卦传闻。
校方表示相信他，同时告诫且劝导他不要把私生活带到学校里来，否则会影响到他当老师的职业生涯。
“换句话说，意思就是不管他和申洋的事是真是假，希望他妥善处理掉，不要落人话柄，给学校摸黑，若出了什么有损学校名誉的事，便结束合同解聘他。”杨丹滔滔不绝讲述着她打听到的消息。看她那自信严肃的模样，这消息的可信度应该是蛮高的。
“我明白了，申洋之所以默默忍受着其他同学对他的欺侮，是为了守护韩彦军，担心他一旦反抗告老师让其他同学不高兴了，把他和韩彦军的事捅出来，毁了韩彦军的前程？”我自行解读着这个消息背后的含义。
“我本来也是这么认为的。”杨丹否定了我的解读。
“本来？”
“申洋想保护韩彦军是没错啦，但他的出发点是不愿和韩彦军分开。怎么说呢……他担心他俩的事被捅破会影响到韩彦军的职业生涯，更害怕的是韩彦军会因此和他结束交往关系，所以他和韩彦军隐蔽交往，一再忍受同学的欺侮，只是为了不和韩彦军分手而已。但我听说韩彦军在被校领导约谈之后，就已经和申洋提出分手了，是申洋哭着喊着求他不要分手，还扬言如果韩彦军要和他分手，他就自爆，告诉校领导他和韩彦军的事。”杨丹边说边看着我亮起了大吃一惊的表情，动了动嘴角不屑地笑笑，“你也觉得不可思议很可笑吧？现在可是申洋在威胁韩彦军。所以我才会把申洋的死和韩彦军联想到一块儿。”
“不是其他人在威胁申洋，而是申洋在威胁韩彦军？”这个结果真的出乎我意料，完全没想到。
“嗯。你说这韩彦军怕什么，申洋空口无凭的能怎么着，就算去找校领导自爆，不也顶多和之前坊间流传的绯闻效果一样么？他只要仍旧矢口否认，说是栽赃陷害不就得了？”
我摸着下巴，结合昨天任卓林给我说的，若有所思地回答了杨丹的疑惑：“不，申洋手里有证据，他从任卓林手上花钱买了偷拍他和韩彦军亲密的视频。”
真是反转，现在我已分不清谁才是事件中的恶人了，施害人与被害人的界线变得好模糊。
不过，不管谁威胁谁，谁在害谁，我只知道后天死去的人将会是申洋。他们的恩怨情仇我管不了，我只想挽救活生生的人命而已。
我和杨丹走出教室下楼，张思睿已经在冲刺楼外等着我们了，和他一起的还有他们班的任言凯。
任言凯最近和张思睿走得挺近，便叫上他和我们一块儿跨年了。正好他可以和杨丹做个伴，省得杨丹老酸我们，说我们秀恩爱撒狗粮。
听张思睿说，任言凯和李玮闹翻了，具体因为什么他也不知道。好像是任言凯不爽李玮总是对他颐指气使，控制欲极强，然后有个什么导火索一下子就崩了。
原来男生女生都一样啊，都会因这种莫名其妙的事闹别扭绝交什么的。
爱咋咋地吧，李玮和林琳的事我都懒得过问了，做不成朋友就算了，以后在学校里相安无事就行，谁也别给谁找麻烦。
今晚我们的安排是这样：先一块儿到超市买东西，然后回我家一起忙活准备晚饭，边吃饭边看各个电视台的跨年演唱会，十一点左右出门，到市中心人民广场那边看市政府准备的零点跨年烟花秀。
安排计划昨天就告诉大家了，所以每个人今晚要准备什么菜也都心里有数。
去到超市，大家各自挑选着自己需要的食材。
回家后，在厨房互相帮忙打下手，有条不紊地烹饪制作菜肴。
七点半多准时出菜，我们把餐桌搬到客厅，围坐一桌，举杯欢呼，边看演唱会边吃着自己做的饭菜。
短暂的丢掉所有烦心事，高考也好，老师家长的苛责也好，人际交往的担忧也好，统统抛之脑后，喜气洋洋地迎接新年的到来。
十一点，我们准时出门，预料到今晚街上会堵车，可没想到竟然那么堵。
我们在小区门口拦车，出租车司机一听到是去人民广场的就直接拒载，无奈我们只能步行前往。
从我家到人民广场步行得半小时左右，不算近。但我们走着走着，发现马路上的车流移动缓慢，比我们走得还要慢，觉得我们还是做了个不错的选择。反正晚饭吃得挺撑的，就当跑步消食了。
杨丹和任言凯走在前面，我和张思睿牵着手跟在他俩后面。我感觉到张思睿的手有些微微颤抖，似乎他在紧张什么，我捏了捏他的手，问他：“你怎么了？”
“啊？没，没什么啊。”他的语气一听就带着恍惚。
“少来，一整晚心不在焉的。有啥不开心的事说出来让我开心开心啊。”我跟他开这玩笑。
他牵着我的手都出汗了，犹豫再三，终于说到：“你和林琳怎么了？”
“嗯？！”我没想到纠结他一整晚的问题竟是我和林琳的关系问题，有些错愕，“没怎么，就跟任言凯和李玮一样，闹掰了呗。”
“因为什么闹掰的？”
“她有毛病，鸡毛蒜皮的小事揪着我不放。”我撇撇嘴回答。
张思睿神情黯淡了一下，“那你和李玮怎么了？”
“我和李玮？我和他能怎么啊！不都给你说了我只是帮他爸妈见面而已，你个醋坛子！”
“那李玮和林琳呢？他俩为什么会分手？”
“蛤？！”他会问我这个问题一定是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了。他的质问显露出了对我的不信任，我感觉有些被冒犯到，但仍然耐心地对他说：“他俩为什么分手你应该去问他俩，我怎么知道。”
“我还真问林琳了。她说是李玮喜欢上了你，所以跟她提的分手。这也是你和她闹翻的原因。”张思睿颤抖得越发明显了，连声音都是抖的。
“切！好歹她没跟你乱造谣……”我小声嘟囔着，停下脚步，转身正打算跟他解释清楚来龙去脉，突然看到从我们身后的非机动车道上驶过来一辆电瓶车，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去，忘了要跟张思睿说的话。
电瓶车一晃而过，我看清了车上坐着的两个人。驾驶电瓶车的是韩彦军，搂着他的腰坐在后座的是申洋。
申洋的脸上洋溢着我从没见过的幸福的微笑，似乎他在学校里的隐忍，就是为了绽放此刻短暂的微笑，他脸上写着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开心幸福的他，也是最后一次见到活着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