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谁都不想就此离去，离开意味着跟这件事没有任何关系，但留下来的人就会被帝君问罪，甚至是被处死。娄小楼再也按捺不住，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莫之言送死，一指元气轻弹出去，莫之言双眼一黑，两腿软绵无力，身子不由得向鱼陌靠去。
鱼陌早已看出娄小楼的小动作，顺势将莫之言搂进怀里，一脸担忧的看向娄小楼和床上的楚无争，道：“照顾好他，你自己也多保重！”
二狗子带着两人从密室一道暗门走去，娄小楼看着离去的背影，心里总算轻松许多。这会儿，他已经没有什么好担心的，盘膝坐在楚无争身边，微闭双眼，静等帝君的到来。
密室的石门从外面缓缓打开，莲千雪昂首阔步地走进来。密室还是那么熟悉，只是没有了镇馆之宝，整个密室显得有些颓败。她看向床榻上的楚无争，尚能清晰感受到他的脉息，心里喜忧参半。喜的是大哥的血脉尚存，忧的是他们这番折腾是否将他体内的两股元气融合。她的目光瞟向淡定的娄小楼，脸上飘过一丝不屑的神情，轻笑道：“西塔留你一命，想不到你还想与我抗争。看来当年的事，你还耿耿于怀。”
娄小楼依旧微闭双眼，半张脸被一头乱发遮住，看不清他脸上有些什么表情，低沉的嗓音伴随着细微的咳嗽声：“三十几条人命，君上叫我如何忘得了。我已替他们找好书馆的守门人，做了这么多，也该去和他们团聚了。”
一阵哈哈大笑充斥着整间密室，随着笑声的停止，娄小楼嘴角也已沁出了丝丝鲜血，鲜血沾染上白发，让人心里徒生一抹凄凉。莲千雪似乎不顾娄小楼的死活，对于她来说，娄小楼就是贱命一条，当年本就该死，只不过是老馆主怜他年少，多给了他几十年的寿命，让他苟延残喘到如今。
自古帝王多薄情，身为帝君的莲千雪也丝毫不例外，她冷漠的看向床榻上的楚无争道：“你成功了吗？”
娄小楼双手撑着身体，气若游丝，脸色苍白地看向楚无争道：“孩子，来世我们再做师徒，这辈子我没做什么大事，助你如此，我也无憾了。”
说完，面带慈笑的看向莲千雪，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莲千雪再怎么铁石心肠也不会再跟一个死人计较那么多，命人将娄小楼带出去好好安葬。她扶起楚无争，双手搭在楚无争的几处大穴上，指尖轻点，楚无争渐渐苏醒，一睁眼瞧见帝君莲千雪，心里顿生不祥之感。
他扫视密室一周，并未发现其他人的踪迹，而且空气中尚有一丝血腥之气。他强忍着心口的剧痛，虚弱的说话都很吃力，一字一句费力问道：“你把她们怎么了？”
莲千雪面无表情的伫立在楚无争面前，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让人不寒而栗，楚无争虽说此时比较虚弱，但丝毫不曾畏惧，一字一句无比硬气，这不是常规的询问，而是质问的语气。
莲千雪冷冷的小声念道：“娄小楼，你真是罪该万死啊。”
她刚才的一番探查，已经清楚知道楚无争的五行四象已被打开，这对世间各族来说都不算是一件好事。或许，祸事就要接二连三的到来了。她犹豫良久，内心挣扎不已。楚无争此时虚弱万分，随便一个人就可以取他性命，如果她现在杀了他，祸根就彻底除了，此后世间就会一片安宁。
楚无争在莲千雪的眼里看到了杀机，冷笑道：“你要想杀我，趁现在还来得及。”
莲千雪一惊，她没想到楚无争已经看穿她的心思，是杀是留她确实很纠结，但想想当年大哥被万剑分尸，她又有些不忍，毕竟他是大哥唯一的血脉，也是无忧宫唯一的传承人，这帝位本就该是大哥的。她心里一软，背过身去，冷冷的扔下一句话：“你还没资格死！”
看着莲千雪扬长而去的身影，楚无争整个人虚脱倒在床上，他刚才说完那句话，后背一阵发凉，倘若莲千雪刚才真的起了杀机，那现在他该和娄小楼一起去了。
稍息片刻，楚无争大声喊道：“二狗子！”
二狗子将她们两人送出去后，又折返回来，一直待在暗道里。听到楚无争的叫唤，抹干了眼泪从暗道里钻出来。他没想到一场看似普通的修行会惹来杀身之祸，当楚无争看穿帝君的杀心时，他在暗道里也着实为楚无争捏了一把冷汗。
“馆主去了！”二狗子第一句话就是把娄小楼死去的消息告诉楚无争。其实楚无争发现床榻上的血迹之后，大概就猜出娄小楼已经遇害。但是他没想到的是，娄小楼是自断经脉而亡。甚至他一度换衣自己是不是命中克师父，先是老不死的，现在又是娄小楼。
莫之言渐渐苏醒过来，发现自己在鱼陌房间，回想起刚才密室发生的一幕，她急忙问鱼陌道：“娄小楼呢？他怎么样？”
鱼陌摇摇头，沉默的看向莫之言道：“他把我俩从密室赶出来那刻，答案就已经有了。”
莫之言泪眼婆娑，小声哭喊道：“不，这不是真的。”
鱼陌坐到她身旁，轻抚她后背，安抚道：“娄小楼从寻找调和之法的时候，就已经死了。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别难过了。”
莫之言哭着道：“他总是替别人着想，从来不把自己的事放在心上。百十年前是这样，现在依旧如此。当初他把我送到君上身边时，我还一直记恨着他。他可是我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啊，现在他死了，我真就无依无靠了。”
说到此，莫之言不经想起当年跟娄小楼在书馆的种种往事。
莫之言幼年时期，一直和娄小楼生活在书馆中。突然有一天，娄小楼指着书馆一侧的无忧宫问道：“你想不想去那里？”
懵懂的少年总是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好奇，莫之言歪着头思考半天，说道：“那你也会跟我一起去吗？”
娄小楼笑着说道：“我不能去，因为那里有个很厉害的人罚我守护书馆。”
莫之言眨着眼睛说道：“那我也不去，我也陪你守护书馆。”
娄小楼拍拍莫之言的小脑袋，说道：“你不属于书馆，那里才是你要去的地方。记住，去了那里就不要想着书馆，从今以后，你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别问为什么，你长大以后就会明白的。”
没过多久，莫之言被安排进了无忧宫，起初都是在后院洗衣择菜打杂的，后来莲千雪见她聪明伶俐，便把她收归在自己身边，并将她送进静修衙门，学成归来，自然就成了莲千雪的侍将。
从那以后，莫之言再也没踏进书馆一步。那次她算是奉命传达帝君之意，也是为了楚无争的前途，否则她应该也不会来找娄小楼吧。因为当年娄小楼说过，如果她来找他，说明他也将死了，他时刻谨记这番话。
一直以来，莫之言把他当作是自己的父亲，虽然她不知道自己到底从哪儿来，跟娄小楼是什么关系，娄小楼也绝口不提她的身世来历，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是她害死了娄小楼，如果他不把楚无争的事情告诉他，并拜托他照顾楚无争，娄小楼也许就不会为楚无争寻找什么调和之法，那么他现在也不会死。
大殿里，莲千雪震怒道：“你们两个好大胆子，竟敢勾结娄小楼为楚无争调和元气。你们知不知道，已经埋下祸端。”
两人从来没见过莲千雪发这么大脾气，连平时爱撒娇的鱼陌也吓得跪在一旁，不敢吭声。殿外传来一阵清亮的声音，“你看看你们两个，又惹母后生气了吧！”
话音刚落，一个鹅蛋脸，面似芙蓉眉如柳的少女走了进来。从她的装扮来看，应该是风尘仆仆的赶了很长的路，但依旧可以看出她也是个美少女。她径直走到莲千雪面前，施礼问安：“墨儿给母后请安！”
母女两人多时未见，莲千雪满眼宠溺，心中怒气也逐渐消散，温和的笑道：“你个鬼丫头，还知道回来见母后！”
转身对跪在一旁的两人说道：“你俩还不下去，好好反省。待我和墨儿团聚之后，再好好罚你们。”
少女靠在莲千雪肩头撒娇道：“母后，您何必跟她俩生气呢，回头我替你好好管教她们就是了。”
嘴里说着话，小手在身后示意两人赶快退下去。不过这些小把戏都被莲千雪看在眼里，知道她们三人之间的关系，莲千雪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母女两人寒暄一阵后，少女一改之前的嬉皮笑脸，严肃的问道：“母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回来的路上看到异象，再加上从来没见你发过这么大的脾气。”
莲千雪哀叹一声，说道：“都怪我啊，就不应该把他送到书馆，接下来恐怕世间又要动荡了。”
少女疑惑的看向莲千雪，她根本不清楚莲千雪说的是什么意思，难道书馆里发生了足以改变世间格局的大事，那异象也是来自书馆吗？母后口里的那个他又是谁呢？
少女小声呢喃道：“看来这都跟那座不得踏入的小楼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