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灵符安惊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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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主大人的母亲寒食节祭祖之后,在后院的槐树下见到一只踩着石磨绕莲花池转圈的黑驴,惊吓过度便一病不起,方圆百里的名医和道士都请来瞧过,但始终不见起色。淇玉小姐明着前往墨云寺祈福,实则是请主持无性禅师前往县城驱魔褪邪,府邸上闹妖邪总不是一件直接大肆宣扬的事情。

墨云寺的长老归寺定禅之前,曾与县主一道北地同游,闻知此事立马焚香入定,以禅心观福祸吉凶。一夜无话,次日大早,他叫来淇玉一行,说道“老太太命中有此劫,好在只是虚惊一场,往后必定福寿绵长,勿多忧虑。”完了又赠下偈言四句:“江河相易,魔障难消。龙之九子,遇酒中仙侠。”众人听后不解其意,要想多问上两句的时候,无性禅师闭口不答,让知客僧将众人送出了寺。

“酒中仙侠,说的是你么?”叫月儿的小丫头将阿城杯中的酒满上,歪着脑袋问道。

阿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你看我像么?”趁新月儿弯腰倒酒的时候,弹了弹在鼻前晃动的冲天鬏。

“不像!你这人坏死了!”小丫头将酒壶往阿城怀里一塞,嘟着嘴将头扭到一边,看着凉亭外的明月说道:“小姐以前给我讲的故事里,人家仙人都是那种冯虚御风,翱翔于天际的模样,冰清玉洁不惹世间丁点尘埃,哪有像你这样,邋遢不修边幅,还好酒贪杯!”小丫头照搬她小姐的这几句话,恐怕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不是也有那种游戏人间的神仙吗?像那倒骑驴的通玄先生,喜欢化作乞丐的回道人,说不定都是我这般模样呢?”阿城说道。

“还有这种事?小姐没说过,肯定是你编出来骗人的。”小丫头不信。

“你家小姐和息牙伯,甚至连你家老爷,都觉得我是那四句偈言里的酒仙呐!”阿城三日前随淇玉小姐回到县主的私家宅邸,刻一道安灵符稳住了老太太的心神。这次倒没用从桌子凳子上掰下一块木头来刻符,不是阿城不想,实在是县主拼死拦住了。

苏日冲苏大人侍母极孝,初听母亲遇惊,便即刻想前往墨云寺求助老友,只是困于朝廷禁令不得离守,委托女儿前往代劳,邀好友来为宅邸驱邪。

县主家闹妖邪已经有风言风语传出,再大张旗鼓闹上一通怕是实在不好看。苏日冲本人只要母亲安在,这些浮名从不放在心上。但架不住众人劝说,最重要的是汤师爷有一句说到他的心坎:“老太太极顾脸面,要是闹得苏府颜面尽失,清醒之后怕是会心生怨怒呐。”

县主大人听说要刻符安神,哪肯让小仙人用桌腿板凳之材施为,赶紧从老太太房中拿来琪木所制的圆枕交与阿城。阿城也正好奇,老太太中邪至今已近半月,身体却比自己料想中要好太多,想来都是这个圆木枕的功劳。县主大人懂得用琪木驱邪,而不是用通常人家选用的桃木这种,阿城觉得有趣的很,县主大人知道不少东西呢。

“老汉曾与墨云寺的无性禅师携手北游,长了些许见闻,琪木镇魂之说也是从墨云禅师处得知。”县主大人见阿城脸上浮现玩味之色,急忙解释一番。

“自己这个衣着褴褛的小子面前,自称老汉,稍露疑容便详加解释,县主大人求己之心很诚恳啊!”阿城点了点头将木枕接过,找间静室将安神符刻好,安神符阿城和楚生都是刻习惯的,在牛奶奶最后的那段时光里,往往要靠着手中的这块木牌才能入睡。

阿城的灵符安神却不能驱邪,到不是说驱邪符的效力太弱,而是太强,凝聚剑气的净灵符,能驱走恶灵带来的惊吓,但也可能对老太太的神智造成创伤,阿城投鼠忌器,不得不想个稳妥点的法子。

“要是楚生在就好了!”阿城脑子里又冒出这个念头。楚生的灵符和他的性子一样温和又坚韧,用来驱邪疗伤最合适不过,可惜楚生远在江城,而他一时也出不了那座城。

苏宅的变故有一点也让阿城在意,苏宅上下他来来回回查看过好几遍,一点妖邪作祟的影子都看不到了,就连空气中淡淡的怨灵之气都在渐渐消散,唯一能说明府上闹过妖邪的证据,就是老太太受到惊吓的神智。解铃还须系铃人,要去掉老太太的惊吓,就得找到老太太受惊的源头。可是阿城将五道封灵符按在画好的驱邪法阵上,本该将恶灵逼迫出来的阵眼处却空无一物。

新月儿从阿城手中拿过酒壶捧在胸前,也让他回过神来“嗯?”

“仙人都是会飞的,你会飞吗?”小丫头一脸的好奇。

“你猜?”阿城一脸的坏笑,张嘴一吸,壶中剩下的酒在月色下汇成一条亮晶线,落到了阿城张开的嘴里,小丫头捂住嘴,圆圆的眼瞪得老大。“啊!”片刻后小丫头的尖叫声响起。

“月儿!不要这么没礼貌哦!”苏淇玉从凉亭外走了进来。

“小姐,他!他!他!”月儿结结巴巴一连说了好几个他。

“在小丫头面前变了一手戏法,看样子是把她吓住了呢。”阿城笑着对苏淇玉解释,苏淇玉回家之后换了一身翠袖绿萝裙,发间斜插着一只碧玉钗,相较之前遇见时,眉眼之间舒展不少。

“哦!是什么戏法这么有趣,先生有机会也让奴奴也见识一下。”淇玉走进凉亭,凭栏看着池中的月光。

“乐意之至!”阿城嬉笑着应下。

“月儿,再去给先生取一坛月光酿来。”淇玉摇摇头走出凉亭,末了回头向小丫头吩咐道。

“知道啦!小姐!”小丫头这会儿也缓过神来,但等她抱着小酒坛回来时,阿城已经靠在凉亭柱上睡着了。

“贪吃贪睡还贪杯!哪有这样的仙人!”小丫头好奇的打量着睡着的阿城,鼓着小嘴嘟囔着。

明日十五月圆夜,精怪之物应该都不会放弃吐纳太虚的机会,阿城从无性禅师那句“龙孙孽子”中怀疑是水中精怪作祟。但今夜湖边搜寻一番,就单单只是灵气稍微充裕一点,并没有任何精怪存在的痕迹。就连导致老太太受惊吓的那只黑驴,在池边留下的痕迹也消散不见。

“看样子想搞清楚状况,明天是得下湖一趟了,至于今天嘛!”阿城感受到新月儿越来越近的气息,突然伸出手,将小丫头的腰身搂过,然后将她的小嘴捂住。纵身一跃,掠出了凉亭,踏入莲花池中,快坠入水面之时,脚下剑气横生,小丫头只觉得耳边风声霍霍,凉亭、莲花池、苏宅、县城都变得越来越小。

“你、你、你真会飞!”小丫头觉得身体终于不再上升之后,紧紧的抱住阿城,颤抖着说道。

“飞好玩不?”

“好玩!”小丫头还是好玩的天性占了多数,短暂的紧张之后,马上就变得兴奋起来,想想明天,不,就等会就去告诉小桃子,小栗子,一定羡慕死他们。

“还有更好玩的呢!”阿城留下几缕剑气将新月儿护住之后,将其余的剑气散去。月儿正好奇的打量着脚下如同盒子大小的县城,突然发现整个世界开始旋转,耳边霍霍风声又开始响起。

“喏,抬头!”

"啊!”月儿一抬头整个世界在眼中变得越来越大,“我是要被摔成小月饼了吗?”这是小丫头脑子变成空白之前最后的一个念头。

“没事了,都到了!”耳根子生疼的阿城将猴子一样挂在身上的小丫头扯了下来,接着将静音符驱散,本来打算逗一逗这个小丫头,结果遭罪的还是自己。

“呜呜呜”小丫头还是哭个不停,阿城有点后悔,之前为什么不多刻一道安神符,或者将昏睡诀练得再熟练一点。半个时辰之后,惊吓过度的小丫头终于在阿城胸口留下无数鼻涕眼泪后睡着了。

第二天,觉得太过丢脸的小丫头,死也不肯来给阿城送酒,来的是另一个叫桃儿的小姑娘。气呼呼的小姑娘放下酒就走了,显然不想多搭理这个欺负了自己姐妹的坏家伙。阿城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从桌上拿起酒壶灌下一口,看看如盘盂大小的太阳,屈指算着时辰,日当正中的时候,翻身一跃,一头扎进了莲花池里。

尽管在正午昂日之精最盛的时候入水,阿城身上依然感受到池水中传来凄神彻骨的寒意。在周身布下一层剑气把寒意隔绝体外,往下才潜十丈左右。果然有个洞出现在池塘的石壁之上。阿城入洞在黑暗中紧靠水流向前又游了大约十丈,眼前一空,突然辟出一道门来,门附近的水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迫开。抬头一看,刻着“囚龙洞”三个大字。门上并没封印或者锁链之类的东西,但囚龙二字着手将阿城的好奇心挑了起来。阿城思忖道:“这么说里面真的是有一条龙么?”

“师父,龙血玄黄利永贞这句怎么解?”楚生拿着老头给的符经问道,阿城正将剑给插进试剑石里,也好奇的凑过来。

醉卧在磨盘之上的酒鬼老头瞥了阿城一眼,接过经书解道:“呈玄黄之色的真龙血,能将术法永固。这话说的虽然夸张了点,但龙血画符能加强术法到是真事。”

老头喝了口酒将书递给楚生,“现如今这世上应该并没有真龙这种东西!别管它就行。”

“老头你见过真龙没,是不是和书上说的一样?”阿城插嘴道。

一只草鞋飞来,啪的一声贴在了阿城的脸上,“都说这世上没有真龙,老子怎么见得着。还不快去看看你奶奶的醉鸡做好没有!”老头说得肯定,但阿城总觉得老头的神色有些不对,他在肚子里琢磨:“莫不是老头年轻时和一头母龙有过那啥啥啥?”

“我要见到这世上唯一的真龙了么?”阿城推开门时想。阿城进去之后有点怀疑自己的眼睛,又出门看了一遍“囚龙洞”三个大字。

门里没龙,要是龙长得像一头驴子的话那另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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