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四十一、写给陆小红的遗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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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红:自从入狱之后,你四次来探视我,全然不顾这样的探视会给你带来不良后果,你的这份情意让我肺腑感动。你在与被探视人的关系栏里添上情人的字样,我得知之后很想否认,并拒绝你的探视,可是我是多么想见到你啊!所以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想接受你的探视。

自从遭逢这场飞来横祸之后,相信我是无辜的人只有你和雯丽俩人。出事的那天夜里,雯丽一直和我在一起,她确信我是无辜的,可以理解。而你并不知道那天的具体情形,在这种情况下,你坚信我无辜,足见你是我的知己。我毫不讳言地说,我爱你。可是命运注定了我们的爱情不会有好的收获,所以,我只得把我对你的爱收敛束缚起来,我本想就让我们以‘柏拉图式的精神恋爱’及但丁爱他的俾德丽采的方式,一直交往下去吧,谁知情感的冲动让我和你突破了纯精神的爱恋。由此而论,你是我名副其实的情人,我以有你这样一个美丽的姑娘做情人而骄傲、自豪。在妻子活着的时候,我甚至可以当着妻子的面承认你是我的情人,我爱你。但是,现在的情形和昔日大不相同了,我是一个死囚,随时可能被推上断头台。在这种情况下,你自称为我的情人,带来的恐怕只能是别人对你的鄙视和轻蔑。尤其是所里的一些同事如果知道了你公开以我的情人自居,在背后不知道要开多少黑枪说你多少坏话呢?我不想让你再为我背黑锅,损坏自己的声誉了。你应该为你的今后想一想啊,你曾经常把要打一辈子光混,不结婚挂在嘴上,但新的爱情来了,不是自己的誓言能挡得住的!你终究会谈恋爱、结婚,到那时,让你的恋人知道了你曾经做过一个死囚的情人,这可不是好玩儿的。中国人是一个把男女私情看得非常重的国度,听说女人的不贞或者男人外遇,会觉得是天塌地陷的一件大事。父死母丧的痛苦,杀人放火的罪孽也莫过于此!尽管很少有人一生忠贞不渝,只爱一个男人或女人;尽管很少有人看重、赏识别人家庭妻女的贞洁;但对自己家老婆的要求却是要求很严格的。多少情杀、争斗、行凶、敲诈、勒索的刑事犯罪案件因此而起,又有多少家庭的破裂因一个所谓的不贞而发生。自家男人或女人的生殖器官在中国公民眼里是比感情、灵魂乃至生命都重要的东西,属于严防死守誓死捍卫的生命线,是家宝国粹。处在如此愚昧认知的环境里,你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将‘情人’这两个字公之于众呢?

小红,为了你以后的幸福,再不要这样了,我已经是一个将死之人,于我而言,什么都无所谓了,可是你和我不一样啊,为了你的未来,你要珍惜自己的声誉。

另外,我不知你现在的工作处境如何,你嫉恶如仇,性格有点像男人,粗粗拉拉而且率直得不会打弯儿,有人说你是二杆子,还有人说你是男人婆。这里面既有戏谐的成分也不乏一些人对你不欣赏的故意贬低。但我很喜欢或者说很欣赏你的性格,真诚、坦率、侠肝义胆又不失古道热肠,有正义感,敢作敢为,大有古代女英雄梁红玉、现代女侠秋瑾的风范。你的这种性格在这个以矫揉造作,惺惺作态,虚伪至极为时尚的社会,犹如清澈的山泉和裹挟着负离子和新鲜氧气的山风,让我的感觉如登高望远、秋高气爽,心旷神怡,宠辱皆忘。但是你也有弱点,尤其是脾气过大,发起火来不顾天地,不让爹娘老子。这不好,这是一种容易吃亏的性格,或者说是悲剧的性格。曾经在中国革命历史上叱咤风云的彭德怀最后的悲剧其实就在他宁折不弯的性格,皎皎者易污,峣峣者易折。其实在这方面不妨向大自然里的小草学学生存哲学,当粗壮的树干被大风卷地连根拔起或者吹折的时候,曾经倒伏的小草依然顽强地扎根于大地,点染河山的美丽。

还想嘱咐你的是,在工作中,对待群众,任何时候都应该保持谦卑的态度,说话要和气,态度要和蔼,要有耐心。解放军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中将说话态度要和气做为首条,这体现了人民军队的特点,也显示了的政治智慧。要时刻记住,你的地位并不比老百姓高,老百姓是我们的衣食父母,是他们的纳税养活了我们,我们替他们服务,办事,为他们排忧解难是我们应尽的职责和义务。我们如果意识不到这一点,而以执法者、管理者或者官吏自居,自觉高人一等,盛气凌人、趾高气扬,说话气粗,态度冷、横、硬,那是非常愚蠢而可耻的,其形象如狂犬野狗。过去国民党政府的警察在国民党政府倒台后被列入新中国政府治安管理公安六条关押镇压的对象,几乎全部或被关押,或被枪毙,从法理上讲警察是受维护社会治安、秩序的,国民党的高官和高级将领和士兵哪个手上没有血债?他们都能受到宽恕,重新做人,为新中国服务。而为什么受命给政府维持治安和社会秩序的就警察却得不到新政府的原谅?这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依仗权势和手中的枪杆子,动不动欺压百姓,喝天骂地,耀武扬威是最遭人恨的。前车之辙,后车之鉴。被人民唾弃的人,不管后台再硬,再强,终究不得好下场。此外,你在做群众的治安调解工作中,要切忌主观和偏听偏信,遇事要冷静,多用耳朵听,少用嘴巴说,多思考,多分析,察理详情,多倾听事件没有利害关系的群众的意见,不轻信当事人的陈述。人在利害关系上最容易撒谎,说假话。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争吵,也会只谈自己的理,不说自己的过,文过饰非,人之天性。人的最大弱点就是容易责求别人的过错,不善反省自己的缺失。有些人或浑身毛病、缺点,或干尽坏事,恶行昭著,怨声载道却浑然不觉,反以为自己是洁白无暇的圣子赤婴,为人民立下了汗马功劳,值得千秋炳辉,这就是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有如此之多的罪恶的原因。我是不是这样一个人呢?这也说不好,只能在我死后让社会,让他人评判了。

我的性命大概在有一个月就结束了。临死之际,才觉得生命的美好,可贵。朝霞、晚霞、蓝天、白云、清风朗月,亲爱的人热烈的拥抱接吻,这一切是多美好啊-----秦朝宰相李斯在临死之际憾叹再不能和自己的儿子领着黄狗逐兔打猎了,我临死之际想得是再也不能享受你的火辣辣的亲吻了-------小红,和你在一起,我感觉很轻松,很美,很幸福,此生无憾。说点轻松的话吧,就凭我这种情调,就不像个真正的共产党员。在中国文学家、小说家们的笔下,封建古董、圣人以及共产党员,忠贞不二,不贪恋女色,不仅坐怀不乱,即使是长期睡在一个屋顶下扮假夫妻做地下工作也决不会动凡心杂念,多么圣洁啊!恐怕清教徒、太监、寺人也难以媲美。古代的皇宫里要是能招募到这样的共产党员就好了,省得动用宫刑血淋淋的阉割不说,还弄得女声女气。每当我读到这类作品的时候就想,一个人在肚子里缺乏食物,饥肠辘辘饿得要命的时候,总会想到食物,见到食物,难免动心,一饱口福。不管是马克思主义者,还是封建主义者,都是如此。这是一种生理的需求。同样,当两情相悦的男女有了耳鬓厮磨的接触和身体的亲密接触时,也会产生生理上的欲望,这也是一种生理需求。在这一点上,马克思主义者和封建主义者,包括孔圣人,应该没有什么不同,为什么共产党员和圣人们就可以不动凡心呢?我仅不理解,也做不到。对于我爱的女人我会有凡心,尤其在和她们美丽的肉体有了零距离的接触时-----可见我是个假共产党员。好了,不说笑话了。

小红,我知道你是个性格坚强的女孩子,我的生命的结束会给你带来很大的悲伤,但我知道,以你的坚强,你能挺得住。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我的妹妹雯丽,她性格比较软弱,而且经历也比较单纯,遇到这种事,我怕她精神崩溃,雯丽和我的感情太深了。说句不怕你嫉妒的话,从十二岁起,她就和我生活在一起,我们情同手足,她和我的感情之深厚,不是你我的这种感情可以比拟的,既有兄妹的亲情,又有男女之爱情,她为我可以舍弃自己的性命,这个痴情的孩子如果知道我必死无疑,一定会伤心欲绝,能否承受这种打击,是个未知数。所以,我求你看在我的面子上,要多关心她,安慰她,在处决我的死刑命令下达后,我希望你和她住在一起,陪她度过这段黑色的日子。我想,你是个心胸开阔的人,会答应我的嘱托的。我记得你曾经说过爱屋及乌,只要是我爱的人你都爱,哪怕是你的情敌,这个表白我虽然不全不相信,但信之一半应该可以。所以,我把照顾雯丽的任务拜托给你,她是我的妹妹,也是你的妹妹,像爱我那样爱她吧。我在九泉之下会感激你的。

永别了武若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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