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过去并未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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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啦,我可怎么办呢?”宝叔哀叹着,让热水自头部冲刷而下。他舒展开身体,一处处检查着,除了被铁片刮去几块皮肉的小伤口,其他部位没有明显的伤痕。但全身的疼痛却足以使他瑟缩发抖。

遭到袭击的过程在脑海里一幕幕闪现,伴随着青年的每一个动作。青年打得很凶,却没有留下伤痕,除了狂笑,青年没有说一句话,这让他感到事有蹊跷。十多年来,他除了呆在强制戒毒所、看守所,就要窝在家里不出门,从不与外部世界接触,谈不上得罪什么人,青年是什么原因袭击他呢?

他感觉肋骨、腹部、大腿一阵阵灼痛。到明天早晨,这些地方会不会又青又肿呢?但不论怎样,穿上衣服,没有人会知道他曾经受到过殴打。青年的动作熟练得如同一名职业拳击手。他知道如何恰如其分地伤害别人。他是个什么人呢,杀手吗?他是打错了人,还是碰到什么人都会这么殴打呢?

他关掉热水器,穿上睡衣。刚才服下去的止痛药和消炎药的效果显现出来了,身上的疼痛减轻,胃部却剧烈地痉挛起来,使他几乎站立不稳。他突然失去理智,心中燃起了难以抑制的怒火。他猛地跳起来,一脚踢翻了过道上的小鱼缸。

鱼缸碰到墙上,破成两块,四只小金鱼躺在地板上无力地挣扎,吧唧的嘴里似乎发出无助的叹息。这让他想起去年夏天的一个晚上,强戒所的牢友刘居南突然打电话给他,说被人打了,希望他能送点药去。他去了,看到刘居南躺在铺上,嘴里发出金鱼似的叹息。

刘居南的身体没什么伤痕,但疼得很厉害。当时他还笑话牢友,现在才知道还真有这样打人的。那夜,他给刘居南服了药,又服侍他睡下就离开了。第二天,正准备再去看他时,却听说他被警察带走了。

他跨过过道,任金鱼在那里挣扎。自顾不暇,哪里管得了几条金鱼的生命?

宝叔穿上睡衣,为自己泡了一杯浓茶,然后端着走进卧室。他没有开灯,只是静静地坐在铺上。黑夜在痛苦的等待中慢慢逝去。有几次他闭上了眼睛,但坠入梦乡,一会感觉到恶魔的拳头砸向自己,一会感觉到刘居南向他走过来,絮絮叨叨地不停倾诉。于是全身绷紧,汗水湿透了衣衫。

刘居南不是很快就要被送上法庭了吗?他想告诉我什么呢?宝叔这样想着,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再次泡了一杯浓茶,然后回到铺上,继续他的守夜。

汗淋淋地醒来,吴平凡知道自己又做噩梦了。

虽然已经判处死刑,他对死却没有过多的恐惧,倒是逮捕前的那场殴打一直阴魂不散,频频出现在他下意识的谜宫里。

那人从阴影里突然跳出来,二话不说,一双拳脚便往他的软弱处招呼……

“你安心去吧,我会让你的同伴过来陪你。”他在梦里听到那人说。这是真的吗?又会有同伴被杀,又会有人像他一样被诬陷,被冤枉地送上审判台吗?他会是谁呢,我能够提醒他吗?

狱中岁月长。当吴平凡回顾他的过去时,没有童年的欢笑,没有少年的无邪,没有家居的乐趣。吸毒成瘾后的痛苦和不幸像一块吸足了水的海绵一样在脑海里不断膨胀,不断挤压,使他的脑海容不下任何别的事件。

毒品是个恶魔,是一头被文明社会所唾弃的野兽。他曾经与这个犲狼共舞。人的一生有这一次已经足够。

抬起头。

窗外的狱警正关切地看着他。“又做噩梦了?”

“又会有人像我一样被诬陷了。”吴平凡迷迷糊糊地说,“谁能提醒他们小心点吗?”

“嘘,安静点。”狱警说,“其他人都在睡觉呢。”

6

耳朵里嗡的一声巨响,千百种声音忽地奔涌而来。

有雷声、雨声,有夜间的嬉闹追逐、不明所以的逃亡,有切切私语的聊天,有孤独无助的呐喊,还有钢琴、提琴、二胡……各种乐器的混合。

每天早晨,它们都以压倒一切的姿态惊扰他的梦境,令他针扎般地腾坐起身。

这是郑航从网上搜罗来的闹铃。第一次听到,他便心神为之一振:就是它了。他就需要每天早晨都接受这种挑战。

他很累,睡眠不足,加上午夜和那个禁毒协会女孩的奇怪追逐,让他有点晕头转向。他是不是把自己逼得太紧了,方娟第一眼看到他便这么说。也许应该听取姨妈的建议。

他会考虑的,但不是现在,是考核之后。竞职不成功不要紧,他把它当作一场历练。

郑航的目光落到铺边的钟上,“清晨五点四十分”。

“哇哇哇!”他大叫道。一下子从铺上跳下来,满屋子乱窜。应该……干什么呢……没错,找衣服,昨晚的衣服都扔进洗衣机了。回过神,他推开衣柜门。

衣服几乎都是姨妈收拾的,分门别类,叠得整整齐齐。但他就是找不到自己需要的那件,他太不熟悉衣柜了,每天都只管伸手穿。他跟姨妈说过,让她不要再管他了,姨妈就是不放心,总是每天都要到他家里看看。考核训练开始后,她还要住进来,说要搞营养饮食。郑航慌忙拒绝,表示维持原状就好。

“看来是需要一个女主人,而不是姨妈。”姚琴跟在郑航后面,扬起一边眉毛问道,“是不是找到女朋友了,怕姨妈当灯泡。”

“没有的事,有姨妈在身边过得很好。”

想着跟姨妈的对话,方娟的形象忽儿闪入脑际,忽儿又不见。他找到运动服,慌忙套上。穿着穿着,又想起今天该去考核训练处签到,于是脱掉运动服,换上春秋训练服。

来到楼下,正碰上阳阳和欧阳伟。

“这伤不错。”欧阳伟指着郑航的脸,评论道。“是演习留下的吧,快赶上包青天的月牙儿。再练练脸色也跟伟人一样了。”

“你也好不到哪儿去。”郑航笑着说,“脸就像一块牛肉干,一定是嫂子不给抹增白霜。”

“还增白霜,粘珍珠粉都没用。我昨晚很不容易逮着跟女儿说会儿话,猜我女儿怎么说。她说,哇,爸爸你去了非洲啊,被非洲基因染了色。”

“真是太可爱了。”

“你真这么觉得?”欧阳伟说,“今天早上我在镜子里看了一眼自己,后悔与女儿见面。”

“绝对的。”郑航幸灾乐祸地说,“凭这副尊容,足以吓跑坏人了。”

阳阳正在前面猛蹦飞毛腿,听见郑航的话,回过头来。“昨晚那女孩是谁,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高高的鼻子、薄薄的嘴唇那个?没被你吓跑吧?”

欧阳伟开心地大笑起来。“郑所长不错,还有心思泡妞。”

“没有。遇上一起纠纷,女孩是一当事人,禁毒协会的。”

“方娟?”欧阳伟问。

“你认识啊?”

“禁毒协会不就方娟一个女孩吗?分局好几个年轻人想追呢,可惜人家眼光太高,看不上眼。说实在的,那女孩还真不错。”

“欧阳队长后悔结婚太早。”郑航调侃道。内心忽地有几许兴奋,昨晚是他把方娟送回去的,她似乎并不像欧阳伟说的那样高傲。

“没错。”欧阳伟有意这么说,最后想起看一眼表。这一瞥不得了,他赶忙加快步伐,径直奔向操场,快到路口时又停下脚步,“说真的,郑所长,如果觉得她还行的话,可以主动大胆点,你们很般配。”

我才没想这么多呢。郑航心说。母亲死后,他的身边就只有一个女性,那就是姨妈。心里除了痛苦忧郁,就是如何干好事业。他还没想过找另一半,他觉得警察职业太凶险,怕另一半像他母亲一样抑郁而亡。

此时,他心里漾起不祥的预感:死亡。也许是创伤后压力综合症作崇,他竟然精确地预测了今天早晨可能会发生些什么,比如死亡,比如给他的职业生涯带来不可预测的可能崩溃的后果,就在他升职前夕。

这一切也许都是因为他把自己逼得太紧。姨妈说:“不要当官吧,一般民警很好,不愁吃不愁穿的。”真应该听姨妈的话。他不愁钱,爸爸妈妈的抚恤、保险赔偿金是个大数字,全躺在银行里。

签到顺利。然后是训练组组织的集体训练,立定跳远、单双杠、仰卧起坐,都是常规动作,老花样,从小学就已经开始做起了。他们就像一群老鹰抓小鸡游戏中的幼儿园小朋友,穿着统一的服装,听着统一的口令,老老实实地排着队,做着重复的动作。

接着,是十公里越野跑,每个人手里有一台跑步记速表,有一条规定的路线,但你要另跑路线也行,只要表上的里程数一致就可以。

成群结队地跑出操场,跑出院门,慢慢地每个人找到了自己的节奏,人群渐渐分散,有的还在同一条街上,有的选择了沿河风光带,有的选择往郊外跑。(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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