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年底(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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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甜儿可想您了。甜儿让娘将姑姑的屋子和甜儿的放在一块呢。”小甜儿依偎在黛玉身边撒娇道。

“我,我也要和姑姑一起住。”坤儿咬着大拇指拼命地想挤开姐姐。

贾敏看着哭笑不得,搂过坤儿笑道:“原来甜儿和坤儿都只想着姑姑不想我这个祖母呀。”

甜儿最是机灵,当即从黛玉怀中起身,爬到贾敏怀中腻道:“甜儿也想祖母了,只是若是甜儿和祖母一起住,祖父怎么办呢?”

坤儿一瞅见姐姐离开了姑姑,马上往黛玉的膝盖上爬,依偎在黛玉的怀中,让一边的林大奶奶许氏都有些吃醋了。她一听女儿的话,怕婆婆生气,当即气道:“甜儿胡说什么呢?还不快坐好?祖父祖母的话可不是你能说的。”

“好啦,小孩子,回家去慢慢教就是了。”贾敏笑道。她笑看向许氏,“两个孩子被你教得很好,煜儿你也照顾得很好,辛苦你了。”

许氏笑道:“太太快别这样说。这都是儿媳该做的。”

贾敏点了点头,没有多说这个。儿媳到底如何还是要相处看的。只要不是太离谱,她自然也不会多插手管的。

“太太,这几日里家里陆续收到了许多名帖,都是一些太太们知道您回京了下的。”许氏想到三四年里家里一直都很是平静,如今公婆还没回来,帖子便都到了。便是她生出京城官宦之家,此时也不得不生出一番感慨来。

“知道了,晚间你使人送到我的院子里来就是了。”贾敏对于要去得几家心中都是有数的,而不得不去得像是贾家的,只怕也有几家了。

林家人到京虽然不是传得沸沸扬扬,但是朝中有人做官的也都知道了,毕竟林海入京的官职不低,传言是要么为一部之尚书,要么入文渊阁为大学士。所以林海和贾敏才至京的第二日,家门前就车马喧嚣不绝。

“老爷,我看你还是装病吧。这样张扬,可不是您一贯的作风呢。”贾敏看着一身常服坐在家中喝茶抱着孙儿玩耍的林海,提议道。

“没事儿,咱们家坤儿见见人也没什么,对吧?”林海摇头拒绝道。

“夫人你也莫要担心了,京城从来都是这样的。咱们家在扬州待得太久了,有些交际是必须出面一二的。”

贾敏看着林海这样子,没好声气地道:“老爷当我不知道么?只是你这般,难免让人说你老来轻佻之嫌。”

林海哈哈一笑,“轻佻便轻佻吧,你看朝中几个阁老,传言中,那个的脾气是一等一的好?”

贾敏看他这样子,当即也不再多劝了,摸了下坤儿的头,才起身道:“我去看看玉儿和小甜儿,老爷也别胡乱教坤儿,小心咱们儿子不依。”

林海看着有些唠叨地贾敏,低头对着坤儿小声道:“你看你祖母现如今终于有些唠叨了,也不是祖父一个人老了呢。”

坤儿睁大圆圆的大眼,不明白却大声地反驳道:“祖母不唠叨!”

林海叹了一口气,抱着孙子起身去了门口,看着被丫头簇拥着走远的妻子,目光深邃而又悠远,心中却在暗道,子孙满堂真的不是一个梦啊……

贾宅,王夫人也已经知道了林家合家回京的消息,又听说了林海将要高升的消息,丫头们一避开了,她手中的杯子就扔到了地上摔得粉碎。

“若是娘娘再受宠些就好了……”王夫人想着宫中分位为贵人的女儿,不甘心地道。

“太太,大房二奶奶使人送了帖子来……”周瑞家的手中拿着帖子,见王夫人的神色不大好,后头的话音自然地小了。

王夫人接过帖子,一看上面的内容,便露出了冷冷的笑容:“贾敏才回京里,大房了就想法子巴结上了。”

“太太,二奶奶半宴请姑太太一家?那您的意思是?”周瑞家的小声问道。

“贾敏最是不耐烦见我,我自然不会去了。便让探丫头、宝丫头一起去吧,若是云丫头也来了,也一起去就是了。”王氏不在意地道。

“是。”周瑞家的应道。随即想起一事来,低声道:“太太,珂二爷使人送了信回来,说是珂二奶奶有了身子,想让家里头派个老道的嬷嬷去照看二奶奶。”

“他是什么身份?他媳妇又是什么身份?乡下破落户家的女儿,哪里值得家里头派嬷嬷过去伺候她?”王夫人没好生气的道,片刻后又道:“倒是可是送两个丫头过去涿郡的,他媳妇有了身孕自然不好再服侍他的。恩,你去挑选两个看着不错又机灵的丫头来。”

周瑞家的想起了周姨娘的请求,想了想便道:“太太,家中没有合适的嬷嬷,不如让周姨娘过去?珂二爷如今是县丞,他一定不敢和别人说派去照顾他媳妇的奴才是他的生母。”

王夫人本来还不同意让周姨娘去的,一听周瑞家的这样说,当即同意了。几个姨娘中,她即便再烦赵姨娘也不恨,唯一让她生出了恨意的只有周姨娘。

“也好。就让她尝尝被亲生儿子当做奴才使唤的滋味。让她去尝尝幽州的严寒。”王夫人冷笑道。

周瑞家的心里大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在廊庑边遇上了带着了一个小丫头的薛宝钗。

“周姐姐好,姨妈可在屋子里头?”薛宝钗一脸微笑。

周瑞家忙回了薛宝钗的礼,笑道:“太太在屋子里头呢,宝姑娘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我给姨妈做了几双鞋垫子,拿过来给姨妈试一试。”薛宝钗轻笑道。

“宝姑娘的手艺最好,太太一定会很满意的。”

薛宝钗自谦一笑,带着丫头进了屋里去了。

周瑞家的看着这主仆俩的身影,心里头明白薛宝钗的打算,想到王夫人的性子,摇了摇头匆匆往周姨娘的住处去了。

五日后,贾敏带着许氏、黛玉、小甜儿、坤儿,一起去了贾府。贾府中门大开,贺氏和贾赦带着儿子儿媳女儿等亲自相迎。

“可把妹妹一家给盼回来了。”贺氏笑眯眯地道,指着贾赦对着贾敏道:“你看看你哥哥,可几年前是否有了很大的不同?”

贾敏看向贺氏身边站着的贾赦,果然和四年前大不一样了,起码整个人看起来不那么猥琐了,脸色也不错。

“哥哥的精神竟然越来越好了,妹妹也替哥哥高兴呢。”贾敏对着贾赦屈膝行了礼,笑道。

贾赦翻了一个白眼,才想说抱怨的话时眼角憋见贺氏警告的目光,当即改话道:“是,哥哥我也很高兴今日的自己。”

贾敏一笑,让几个孩子分别拜见了贾赦夫妻、贾琏夫妻后,才入了荣禧堂里就坐。

“妹妹,这是你侄儿媳妇周氏,这是你侄儿的长女喜姐儿。这是迎春,”贺氏胖乎乎地手指将一排站着的大小女子都给指给贾敏认识了。

贾敏坐在椅子上受了几人的大礼,笑看着几个女子,周氏中规中矩,看着比贾琏的母亲倒是要强一点;迎春也不是从前那个说话都怕大声的女子,抬头看向自己的时候目光清亮,站在姑娘们中也不是娇娇怯怯的,反倒有一股子英气。

“都是好孩子,大嫂子好福气。”贾敏笑对着贺氏道,贺氏大概一辈子都不会有亲生的孩儿了,若是能得到贾琏、迎春、贾琮兄妹真心的对待,也不错了。

“呵呵,他们确实都是好孩子。”贺氏眯着眼道:“就是不是好孩子,也给我逼成好孩子了。”

贾敏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才想着再说什么,便听见有小丫头说二老爷家的大奶奶带着宝玉和姑娘们来了,东府的尤氏带着儿媳秦氏也来了。她的笑容收敛了起来,看向坐在自己下首的黛玉,暗道若是宝玉再胡说八道,自己这个姑母可要好生教训他一番了。

“呀,姑母见谅,我们来迟了。”王熙凤是人未至声先至,穿着一身浅粉色的薄袄,湖水蓝色的八福折裙,头上更是带着大颗明珠的步摇,虽然脸上并没有怎么施脂粉,但是这样一幅装扮半点不像丧夫的寡妇。

“还不快随我拜见姑母!”王熙凤对着身后一大串的人道,随即一堆人对着贾敏行了大礼。

贾敏笑了笑道:“珠儿媳妇太客气了。”随即看向她身后的的少年,镶着大颗宝石的红云抹额,颈脖上带着一堆的金项圈、宝玉寄名符等,身上穿着大红色的剑袖宽袍大红色的绫腿裤。面如春花,唇不着粉而朱,果然是个漂亮的男孩儿。只是以贾敏的目光看来,却是脂粉气太重了些。其后的探春,顾盼神飞,也是个妙人儿;而史湘云,抬头看人时也有一股娇憨之气;唯独其后的薛宝钗,比前头的三人看着更像大家子的淑女。

“薛姑娘,扬州一别,想不到会在京城再次见面。”贾敏笑道,“几年不见,姑娘都成大姑娘了呢。不知道可许人了没有?”

王熙凤忙笑着上前道:“姑妈,薛家姨妈舍不得宝妹妹,要仔细相看呢。”

贾敏微微一笑道:“原来如此。”随即揭过话题,看向一边还呆在女孩子中间的宝玉,贾敏的脸色变了,她想起了从前宝玉见女儿时所说的那句话,难道宝玉还会那样说?

贾宝玉随着姐妹们对贾敏行了礼后,见过了许氏,然后是黛玉,他一看见娇俏明媚的黛玉,不觉呆住了,当即脱口道:“这个妹妹我曾见过。”

屋中顿时一片安静,贾敏脸色黑沉,黛玉也气得涨红了双颊。

贾敏冷冷地看了贾宝玉一眼才对着贺氏道:“宝玉都十三岁了,怎么还说出这般没规矩的话来?二嫂子是怎么教导的?”

贺氏瞪了一眼宝玉,吓得宝玉粉色的脸颊立刻变得白了。史湘云见不得宝玉受委屈,当即出声道:“林家姑姑,宝哥哥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您是长辈,何必和宝哥哥一般计较?”

薛宝钗早听哥哥薛蟠说过林家如今不得了,半点也得罪不得,心里暗道宝玉怎么这般不知事,史湘云也是个不省心的,却不得不出面赔礼道:“还请林姑妈不要怪罪宝兄弟,他性子天真,并无恶意的。”

“姑妈,快别和这几个孩子计较了,他们呀这是将姑妈当做亲近的人,所以才这样呢。”王熙凤最会说话,当即出声道。

贾敏冷声道:“你们这样请罪,我若是还怪宝玉,岂不是显得我这个长辈没有容人之量?”说着时,她还冷看了宝玉一眼。

尤氏和秦氏也替着宝玉说好话,贾敏看向贺氏,猜想她没有出声将宝玉赶出门去的原因。或者是贺氏这几年里也学会了京城女人的妥协?

“园子里的戏也开唱了,妹妹莫要生起,走,我们看戏去。”贺氏忍住将贾宝玉赶出的话,起身对着贾敏道。

贾敏想起从前史湘云讥讽黛玉像戏子的话,当即让黛玉走在自己身边,又牵着小甜儿,面带淡笑地听着贺氏说话。

“妹妹千万莫要恼我,一年前因为宝玉,老太太曾闹过绝食呢。我是半点不敢将宝玉怎么样了。”贺氏低声道。

“我还说嫂子怎么就改性子了,原来是这样。不过有时候,有些人有些事是不可以纵容的。想法子解决才是正途。”贾敏低声道。

“妹妹这话说得好,只是嫂子我一向是个粗人,如今妹妹回京了,以后可要常替嫂子我出些主意。”贺氏忙道。

贾敏微笑着没有应声,而戏园子已经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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