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里，似乎有人在叫我，我快步走过去，见那红衣女子站在那里，兰花指翘着，背着身子，窈窕的身姿在地上映出潋滟的影儿，然而并不恐怖。
“小洁”。我轻轻叫了一声。
她慢慢转过身来，正是小洁的样子，却不再是娇媚地对我眨眼，只是很单纯地笑了。
我也笑了，释然地笑。
睁开眼，是师姐的脸，亮如星辰的眼眸，一如当年，仰起头，迎面是一身灰色的职业装，短发，挺直的腰板，精明干练，英姿飒爽，那是那个战斗女神般的师姐。
我看着椅子扶手上的手铐，苦笑：“茶里有毒。”
程丽点头，叹了口气，抱着胸，盯着我，悠悠道：“师弟很厉害。”
“你也很厉害。”我轻轻回道，心头，涌起无限的悲哀。
“不如你。’程丽摇头，眸光盯着我的时候，脸上渐渐显出追忆的神情，忽然敛住，凝眸道：“说说怎么发现我的吧？”
“我回去的时候，唐宅什么也没动，师姐做事很小心，唯恐我们发现端倪，可是那些叶子还是泄漏了你的痕迹，那不是普通的叶子，乃是有致幻作用的墨西哥鼠尾草，其气味刺激人的脑神经，会导致神智紊乱，出现幻觉，可惜我们一直注意的是花，而没有注意哪些叶子，不过这也许正是师姐希望的。”
程丽挑眉，嘴角翘起：“可惜了，我唯恐对买房的人不利，所以把叶子除了，倒是让你看出来了。”
我听了这话，心头的悲哀越发浓重，因为师姐说这话的时候，像个警察。
她本来就是警察，或者，曾经是。
程丽看着我的神情，似乎懂我的心思，把头别了过去，我们忽然沉默了下来。
“师姐，有个问题，我不明白。”我忽然开口。
“请讲。”
“你自己也住在唐宅，那些鼠尾草如果有迷幻效果，你怎么不受影响的？”我问道：“难道是天天吃什么避免的药？”
程丽“嗤”了一声道：“唐成没跟你说吗？家务活都是我包了的，所以房屋的花草也由我照顾，我天天给他们浇水，自然会加一些抑制鼠尾草发挥作用的药水。”
“所以……”
“所以如果唐成暗算我，我不在了，那些鼠尾草会自动替我报仇。”
我怔怔听着，咬了咬牙：“莉莉，姗姗和唐玲的死，也是这个原理，对吗？”
这个问题很致命，也很可怕，我真希望师姐截然否认，可惜她点了点头，轻轻道：“对，我不在，她们会死。”
我吸了口凉气，闭上眼了。
我的预料是对的，师姐提前给双胞胎身上下了致敏病菌，又提前准备了可乐和巧克力，利用里面的咖啡因暂时压制住这种症状，积累到一定时间，一旦可乐和巧克力吃完了，谁如果再给她们吃别的，她们就会过敏而亡！
唐玲则是在口红里下毒，让她对口红上瘾，最后日积月累，导致心脏失衡，最后在电脑里安置了定时启动的惊吓装置，如果她不在唐家，所有人都会死！
这个杀局可怕在于，凶手只有不在场时，谋杀才会开始！简直是”教科书级别的犯罪“！
可是……为什么？
师姐如此处心积虑，又为了什么？
“唐成半年前，跟我提出离婚，我曾经跟你说过了的。”程丽找了个椅子，坐在我对面，准备从头道来。
“你做的这一切，都是防止他对你痛下杀手？”我尝试着去理解。
那个曾经铁血卫道的师姐，忽然变成了疯狂杀人犯，实在……难以理解。
“师弟你在替我找理由。”程丽的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柔和，像是在笑，更像是在哭：“其实你错了，我没想你想象的那么好，我就是要报复，报复唐成的负心，我为了他抛弃了一切，包括荣誉，事业，前程，谁知他却如此对我，我要报复！”
说到“报复”两个字的时候，程丽并非咬牙切齿，反而仰起头，神情里带着几分淡淡的疲倦。
“报复？”我静静地重复。
程丽点头，睁开眼：“我想你大概从师父那里知道一点关于我的事情，没错，作为当年最优秀的毕业生，组织对我十分器重，派我第一个任务，就是接近唐成，唐成集团的崛起，有一些不能说的秘密，还牵扯到跨国势力，组织让我假扮求职者混进了唐家集团，经过特殊途径，做了唐成的助理……”
我眨了眨眼，心里起伏的那颗心，终于慢慢落了下来，师姐果然是执行特殊任务去了，然后……
“然后，让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时候，在这个过程里，我爱上了唐成。”程丽说起这个时候，脸上现出讥讽：“一个没恋爱过的女孩，去执行这种任务，到底觉悟是不够的，我那个时候陷入了情网，终于有一天，违反纪律对唐成说出了实情，唐成很震惊，第二日，他就对我转变了态度，你懂得，我那个时候，已经掌握了一些他的资料，足够让他倒台，他不得不巴结我，追求我，我明知道他是利用，还是接受了……”
“然后你就脱离了警界？”我道。
“是，我对组织说，唐成没有问题，等唐成的事情过去了，我忽然退出了警界，抛下一切，嫁给了唐成。”
我一怔。
“可想而知，你知道大家的态度了吧？当时所有人都很震惊，师父……自然是最伤心的，可是那个时候，我什么都不管了，我想我真的被爱情迷住了，我爱上这个男人，爱上了他给予的富贵生活，便利用那些材料，轻而易举地让他与前妻离婚，娶了我。”
“就是当年那个明星自杀的事情？”我吸了口气，再也想不到，这样铮铮铁骨的师姐，会有这样一面。
“是。”程丽点头，忽而唏嘘：“那个时候，真是傻，可是傻也傻得有手段，无论如何，我还是得到了他，我知道他有些不情愿，可是我很努力想做好贤妻良母，让他真正接纳自己，然后……”
程丽忽然双手一摊，耸了耸肩：“我失败了。”
“他背叛了你？”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