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璃一直觉得那种濒死或者濒临晕倒的配角撑着一口气，撑了好久就为了等到主角到来，好把自己知道的内容告诉主角。结果主角一来，努力撑了半天的配觉说了几句不明不白的话，什么都没讲清楚就晕倒了的这种剧情很是离谱。
毕竟配角都撑那么久了，再多撑一会儿把话说清楚怎么就那么困难！
可谁能真的想到，艺术作品还真就是源于生活高于生活了……还真就有这么一种配角，他撑了老半天，终于撑到主角面前了，结果就说了一些可有可无的废话，然后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当自己真面临到了这个状况时，莫璃只想几巴掌把怀里虚弱的人扇醒。
但莫璃评估了一下秦萧海的虚弱程度，叹了口气，把人拖到了房间里的床榻上。
要不是莫璃现在还有两条命，有周旋的余地，她准得想办法把人弄醒给问个一清二楚。
房间外，狂风暴雨，波涛汹涌，贵族们在嚎叫在抽泣，在担忧着这艘游轮还能不能回到岸上。房间内，莫璃在心里一个小时一个小时的计着时间，忧心忡忡地等待着天亮的到来。
也不知道童悦成现在有没有从海底男巫手里拿到匕首……
莫璃心里刚想到童悦成，屋子外面的甲板上就响起了几名贵族女性的交流声，她们交流的对象正是小美人鱼。
这船上的隔音效果也太差了点吧……莫璃心里一边吐着槽，一边把耳朵贴到了门上。
“安娜，你确定王子和那位美人先生都在王子的房间里吗？”
“我确定！我亲眼看见他们一起争吵着进去的，王子看上去特别愤怒，啊……”
“哦！小心一些安娜！现在风浪太大了。”
“谢谢你，艾莉莎，你真是贴心，哦对了，还有，我好像还看见王子把那位美人先生随身携带的匕首抢走了，有没有可能是那位美人先生想要行刺王子殿下啊？”
“天呐！不会吧？那位美人先生不像那样的人啊……”
……
莫璃没继续听了，只觉得一阵头痛。
她应该提前料到的，童悦成向她倒戈，如若被殷烨枫发现了，必然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小美人鱼需要熬到清晨化作泡沫，如果殷烨枫想要莫璃任务失败，那他就有可能会在清晨前就提前杀死小美人鱼。这样莫璃虽然没有被杀够三次，但她任务也没完成，两败俱伤，大家一起gameover。
真好，只顾着自己不要死，忘了小美人鱼不能提前死掉这件事了。
莫璃回头又看了一眼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秦萧海，他要是不能在清晨到来后被及时送回衍生世界，他的身体估计熬不了多长时间了。
王子的房间在甲板下面的船舱里，莫璃为了方便自己在船体里逃跑，早在上船前就早早研究清楚了船体以及内部房间的构造。
甲板下面的船舱里的骑士们已经被调出去安抚上面的贵族们了，所以莫璃一路跑到王子房间门口也没遇到阻拦的人……也有可能是王子故意放行的，莫璃暂且不想去思考第二种可能性。
王子的房间里没开灯，光线很暗，很是安静，但在细听的时候，莫璃还是听到了急促的喘息声和衣服与地面摩擦发出的“沙沙”声。
莫璃摸着墙面想去先把灯打开，但还没摸到开关，脚就先碰到了一个柔软的身体。
莫璃蹲下身子辨认了一下，这个人的头发好像是亮色的。
“童悦成，是你吗？”房间里太暗了，莫璃只能伸着手乱摸一通，她感觉自己的手摸到了湿漉漉粘稠的液体，颜色很暗，腥味很重——应该是血。
被莫璃摸到的那人身子微微侧偏了一下，似乎想要离得莫璃再近一些。
“你撑住啊，我看快天亮了，天亮就结束了，天亮就结束了……”莫璃摸到了那人的两只胳膊，将他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但她高估了自己的力量，一下用力，没将人背起来。
“砰！”两个人都跌到了地面上。
“唔。”莫璃听到那人因为她摔到他身上，发出了一声闷哼。
……不知为何，总感觉这个声音不太像童悦成。
“啪！”头顶的灯光突然亮了起来，刺目的灯光让莫璃的眼睛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看清了房间里的一片狼藉。
殷烨枫浑身都是血地躺在莫璃身下，他的嗓子被划开了一个大口子，伤到了音带，大团大团的血从他的嘴里往外涌。他胸前插着一把晶莹剔透的匕首，血渍渗透了他的上衣，莫璃感受到他的身体越来越冰冷，眼睛也在逐渐涣散。
莫璃看到站在她正对面不远处的沙发上，谭青宇腹部扎着一把匕首，样子也十分虚弱，可能也就比殷烨枫好一点。
沙发后面，童悦成纯白的西装上面被鲜血涂满，但莫璃很清楚，他身上没有任何的伤口，他身上的血都是别人的……有可能是殷烨枫的，也有可能是谭青宇的。
金发的年轻男人容貌精致，浑身染血，像是个堕落人间的小天使一样。
“你来啦？你要是晚点来就好了。”童悦成用他天籁般的嗓音说道，“晚点来，我就能想好借口了。”
啊……对哦，如果小美人鱼把匕首插入王子的心口，它便能取回自己的嗓音，不会再变成泡沫了呢。
莫璃的大脑像是许久不用的齿轮，转动的时候又钝又生涩。
她失败了，殷烨枫要死了，谭青宇和秦萧海都状态极差，只有童悦成一身清清白白的，不染凡尘。
“童悦成此人有些心理变态，喜欢玩弄别人感情。”
……
“你确定他的关键词是缺爱和绿茶吗？我怎么看不出来，他看上去和高中的时候差不多啊。”
“宿主，有没有可能是你高中滤镜太厚了的缘故？”
二十七号曾经与莫璃说过的话明明依旧还停留在脑海里，好像，如果真如二十七号所说，童悦成做出这一切也没什么问题。
“老大，莫总，小璃，莫璃，你喜欢我用哪种称呼叫你呢？”童悦成从桌子上的书本中撕下了一页纸，开始擦拭自己手指上的鲜血。
“你想干什么？”莫璃听到自己的声音颤抖得厉害。
童悦成眨了眨眼睛，那对清澈的大眼睛立刻从浑浊变得无害又清澈：“你在害怕吗？为什么？我明明没有伤害你呀！”
怎么说呢，虽然没有伤害我的身体，但我感觉自己受到了极大的精神污染，三观都要碎裂成渣滓了。
莫璃咬着下唇，疼痛渐渐唤回了她一部分的意识。
“这只是一个游戏，但是游戏要是打不出来结局，就永远不会结束，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小璃。”童悦成将手指擦拭干净后，站在原地，遥遥望着莫璃，平静地说道，“意味着，你和我，可以一起永远留在这个童话世界里了。”
“莫璃。”谭青宇两只手捂着腹部，那里鲜血不停往外涌着，怎么止都止不住，他叫出莫璃的名字时，眉头皱得紧紧的，应该很痛很痛吧……
“莫璃，你杀了他，这个游戏也算是你获胜。”谭青宇咧开嘴，笑嘻嘻地说道，“咳咳咳……”
谭青宇被童悦成一脚踹到了地上，谭青宇的身体在地面上一阵剧烈颤抖后，失去了动静。
“哒！”插在殷烨枫胸口的匕首掉到了地上，殷烨枫的身体化作泡沫，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几乎是同时，谭青宇的身体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他说的没错，你拿那把匕首杀了我，游戏也算是你获胜。”童悦成大大剌剌地靠在沙发上，轻松地说道，“我打不过你的，你也知道吧？我是四个人里最弱的。”
“殷烨枫倒戈了，他不想杀你了，所以我叫了谭青宇来帮我，他也打不过殷烨枫，但他这人对自己狠，拼着自己受伤给了殷烨枫脖子一刀子，我就趁机把匕首插进殷烨枫胸口了。”童悦成老实地交代着之前发生的事情，“秦萧海应该也死了吧？他被谭青宇下毒了，活不了多久。”
“你知道一个游戏，有happyend，badend还有一个realend吗？你获胜是happy，你失败是bad，你把想要杀你的人都反杀掉就是real。”童悦成掰着手指跟莫璃说道，“如果没办法和你一直在一起，那被你杀了好像也还不错。”
童悦成自顾自说着话，他虽然装作不在意，但眼睛一直盯着莫璃，小心翼翼的。他就像把宝石捧在了手心里的巨龙，莫璃只需要一句话就能让他的珍宝变得破碎不堪，一文不值。
他再怎么装作不在意，但他的心脏还是会因为莫璃的一举一动而加速或是抽痛。
童悦成看着莫璃将匕首从地上捡起来，心里难受极了，上齿紧紧咬着下唇，好抑制住自己，不让自己泄露出半分情绪。
“这个游戏，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结局不是吗？”莫璃挑了挑眉毛，“那个布置任务的系统知道的，我不会杀你，我也不会和你一直在这个童话世界里纠缠。”
“我刚才想明白了一件事，我的剧情应该是从沙滩开始的，但我睁眼的时候就已经到了王宫。这是不是意味着，我在苏醒之前，其实可能已经死过一次了呢？”
四个人，四次暗杀机会，莫璃之前一直以为殷烨枫还没有用掉他的机会。
但有没有可能，在她苏醒前，他就已经用掉了呢？他在城堡里一次次的恐吓，一次次安排女仆们对她进行精神污染，有没有可能就是为了让她以为，他还没有用掉那次暗杀机会呢？
沙滩，落海——溺死窒息而亡。
晚餐，毒药——七窍流血中毒而亡。
大海，游轮——游轮撞礁四肢断裂而亡。
诅咒，匕首——化作泡沫粉身碎骨而亡。
那五个女仆之前已经早早把四种死法告诉了莫璃，她应该更早就想明白的。
她死亡时，身体毫无感觉的就重置了。
他们受伤时，会流血，会疼痛……他们死亡时，会窒息，会用难过但却释怀的目光看着她死掉。
这意味着，这一切对她来说确实只是一场游戏，她可以不在意输赢，反正对她没有什么影响。而对于他们来说，这是用自己真正的性命来搏一个机会，输了就是死亡，死亡就是真正的死亡，停止呼吸，再也睁不开眼睛。
这个该死的游戏早就把唯一的出路摆在了她眼前。
……
莫璃回到了甲板上，大浪随着海底男巫的死亡而平息了下来，天空依然下着雨，但雨量不大，淅淅沥沥的。
远处海面与天空的交界线处，一轮耀眼的暖光正试探着从海洋中冒出头来。
该结束了。
莫璃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虔诚地将手中的匕首插进了胸口。
清晨的海风夹带着大海的咸腥，海面上冒出几团白白的泡沫，没人知道这些泡沫是怎么出现的，又将怎样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