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丁立仁守在秦育成的住处等了秦宁一阵子，他清楚这些中学生的放学时间，直到齐菁岚被嘉嘉拉进屋子，留下秦宁一个在屋外关门的时候，他才出现，他总是挑得准时间。
「嘿──别来无恙？」丁立仁噁心的问候着秦宁。
而，秦宁望着眼前突然出现的这个人……这个曾经在一夜之间让自己什么都失去的人，这个人再度出现在她面前时，她的心尽是恐惧，这段日子太多事情发生在她身上，心理变化太大，而可恶的是那累积的胆怯意识仍然佔据着她，这使得她只能完全没了主意般地呆站着。
「我问你话呢！不认得我了！？」丁立仁边吼边向秦宁伸出手，他想抓着她，再到秦育成面前闹事，这样，秦育成就会受制于他。
此刻的秦宁居然连大叫都不会，反而捂住耳朵蹲下了，她不想，甚至害怕再从这个人口中听见什么消息了……丁立仁看见秦宁如此畏惧他，这下更乐，双手正要去抓她的肩，却忽然被人推开！
「滚开，别用你的手碰她！」徐启健挡在秦宁面前，他对秦宁的反应很讶异，他从来没见过秦宁这么害怕一个人。所以，当他直觉认为丁立仁曾经伤害秦宁，才会让她如此害怕时，他的火气更大，只见他眼神中不自觉地流露出一种凶狠，那眼神，即使是自己的女友都没见过。更不用说只见过他几面的丁立仁，而像他这种欺善怕恶同时又奸诈狡猾的人，又怎么不会看清楚形势对自己不利？
「好好，你们全当她是宝贝，我走，我走就是了。」丁立仁摊摊双手，面朝徐启健往后退了几步，才转身离开。
「小宁，小宁！」徐启健回头把蹲下的秦宁扶起来，叫了她几声。见她还闭着眼没反应，才把她的手从耳朵那里拉下来，然后大叫：「小──宁──」
秦宁这时有反应了，睁开眼一拳就向着徐启健挥过去，正中鼻樑。
「妈的！你打我干嘛！？」徐启健捂着痛处破口大骂。
「咦？」秦宁回过神来，往四周左看右看，她记得刚才在她面前的是那个丑陋的丁立仁，什么时候换成徐启健了。不过，在这个人面前，她是绝对不会认错的，所以她跩起来说：「能给老娘我揍可是你的福气！还有，谁叫你站在我前面啊！」
只听徐启健的三字经又源源不绝地冒出来了，当然秦宁也会很配合地吵起来。这时，发觉秦宁还没进屋，加上听见外头有熟人声音的齐菁岚脸上挂着笑正在家门口看热闹，很会照顾小孩的她却没忘了盖上嘉嘉的耳朵，可不能让这小孩听太多粗俗的话。
但是，有双耳朵她绝对掩盖不到。而那个人这个时候就在秦宁的身后，冷笑着说：「粗口都给你们改成饶舌歌，我该称赞你们吗？小宁、启健……」
秦宁和徐启健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冷颤，心想：「完蛋了……」
※
这天籁美声，我是绝对不会忘记的，只是从来没有料过会在家门口听见而已。也从来没有预想过它的主人现在会坐在我旁边，然后和嘉嘉说说笑笑。
至于健嘛……他已经昏迷在一旁，小岚正跃跃欲试地想用针插他的手指头放血，尽管我对小岚说过，那是网路上盛传用来紧急救中风病患的方法，但是她假装没听进去，还跑到厨房开煤气炉用那火替针消毒。反正现在我自身难保，我也不理这么多了。我只在乎我这美丽的姊姊会在这里待多久……
望着姊和嘉嘉对谈很久，我才想起我没为她倒杯水，站起身走向厨房时，却听到嘉嘉小声问：「其实你是谁？为什么宁姊姊看起来很怕你？」真是天真可爱的小嘉嘉才问得出口啊……而且还以为我听不见。
「我是你宁姊姊的姊姊喔！」听到姊温柔的声音，我心里真是只能叹气，她对我可很少用温柔攻势，常常只会让我感觉自己身处在又冷又暗的地窖里，听着远处传来可疑的呼吸声或脚步声，那种不寒而慄的感觉……
「宁姊姊的姊姊？」嘉嘉顿了顿，我知道她正在思考。这小孩彷彿比同年龄的小孩早熟，这才是让我头痛的地方，因为……这样的小孩真是有一大堆的为什么需要你去应酬。看！又来了。
「那为什么你没住这里？」听到这种问题，我还真的自叹不如小嘉嘉。至少在这个客厅里没有一个人敢问这个问题。而我想这是我天才姊姊第一次被问倒了，因为我知道善良的她不会对小孩说谎。
「……」望着姊苦思着，又什么都说不出口的窘境，我虽然很想幸灾乐祸兼隔岸观火，但实际行动上却做不出来。这种时候，我只好从厨房端着水出来解围，然后对嘉嘉说：「嘉嘉，刚刚我打开冰箱发现你的布丁不见了，大概又是被你小岚姊姊偷吃了喔！」
心挂着布丁的嘉嘉立刻冲向厨房，发现我所言不差以后，和小岚闹了起来。最终都是一个下场，小岚狠狠瞪了我一眼，就会带着嘉嘉出门赔给她。那是她们两个人最爱的小点心，而对嘉嘉来说，重点是布丁都是云姨亲手做的，如果不是小岚吞了她的份，换作别人，她可要哭的。我家那个对家里的事有些糊涂的爸爸就曾经不小心弄哭这孩子，幸好我在姊多年的美食甜点诱惑锻鍊下，对这些已经麻木，不是我的我不贪吃。
好了，这时候我可真的完蛋了。因为不相干的人都不在场，恶魔终于可以露出真面目了。
反正都是待宰的羊，我不挣扎，还乖乖地奉上热茶，然后坐在姊对面。等了许久，她却没什么搭理我，也没有看见那隐形的恶魔尾巴或头上的尖角。我心里不自禁地想：「难道姊不是因为我才来这里的？」
一旦推翻我是姊的目标，我的目光就落在健身上。对了！我一见到他，我们就吵了起来，我还不晓得这臭小子来我这儿是要干嘛的呢！如果说姊是为了找健找到我这里，那也太神通广大了，她怎么知道健在这里？
「小宁。」
「有！」思考之中，没料到姊会叫我，我白痴地像被点到名般的回应。
「哎呀！」紧接着就是我的惨叫声，狠敲了我的头的姊姊瞪着我问：「醒了没？」
「醒了醒了。」摸摸自己的头，我无奈地说，清醒了的脑袋就会让我开口问：「姊，你怎么会来这儿啊？你好像快考试了吧？」
只见姊优雅地像个坐在国外露天咖啡馆外的贵妇般，轻轻呷了一口茶，放下茶杯，淡淡地说：「我高兴。」
听到这种答案，换作几年前那个躲在自己世界里的我，我想我会觉得自己真的很多余，然后继续躲起来，装着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姊这种表达方式，现在的我早已经习惯了。当她不想说真话，同时又无法逼自己对我说谎，她对我的方式就不会是沉默，只会摆出一种姿态，很假的姿态，因为我漂亮的姊姊正在演戏。
而，她的演技我实在看得太多了……所以，我面无表情地应声：「喔。你有心事，我不惹你。」说完，我就想去把那个装死的健拉起来盘问，总好过我问不肯说的姊。谁知我才站起来，姊就拉住我，只听她无力地说：「谁说我有心事了……」
「……整个脸上都写着愁这个字，还不是有心事啊？」这句话，我可只敢在脑子里嘟哝着，嘴上不敢说，见她这样，我静静坐下来。姊会愁的多是家里的事吧……可是，家里阿毅不可能惹到他大姊苦恼成这样的，如果是妈妈……难道是谁病了？一往这个方向想，我立刻就觉得不对。若是有病人，姊一定在病人身边，才不会大老远来我这儿……
脑子虽然思考着各种可能性，我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最后，在脑袋瓜子开花的那一刻，我才想起我冷落了我那正在烦恼的姊姊。
「呜……会痛啦！」我埋怨着。姊这个时候竟然看起来和平时一样很正常，害我忍不住想：「难不成姊只有在打我的那分钟才是她最清醒的时候？」
「咚！」又敲了一下，这回，是乱敲的吧？我哀怨地望着姊，她却笑得很开心，然后说：「这才是我们平常相处的样子。」
我表面无语，内心却在呐喊：「天啊……为我可怜的头哀悼吧……」
※
家里头现在是什么样，秦育成可不知道，或许他也没担心家里头的情形，此刻，他只是担心迟到的自己还接不接得到李云。幸好，一路交通顺畅，他远远地还看见李云的身影……这时的李云正频频看表，东张西望的，在等他的时候，她总会有些心急，有些害怕他发生什么事情的感觉，好在她天生具备其职业所需的冷静，正好互相抗衡着，不至于让她胡思乱想得太离谱。
在觉得进入李云的视线范围后，秦育成亮了亮车头灯，每一回，他都是这么做的，所以李云很快就发现到他并向他的车走去。
「云，对不起，我迟到了。」李云一上车，秦育成就急忙道歉。李云则微笑着摇头，她不介意，但也不会像年轻时候那样，会对男生说自己没等太久，甚至是替男生否认他们迟到，她只是轻声地说：「能看见你平安地出现就好了。」
「嗯？」注意着路面状况的秦育成并没有听见李云的话，李云也没有想让他听见的意思，她轻巧地转了个话题：「路上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有，一路都很顺畅。」秦育成尴尬地笑笑，接着说：「迟到的原因是我把你忘了。」
对于秦育成厚脸皮的坦白，李云真是哭笑不得，她也不在意自己在这个男人心目中有多重要，因为在一起生活的这段时间，她清楚秦育成最记得的事情只有他投资的一切，其他的，甚至是答应秦宁的事情，他偶尔都是会忘记的。
「嗯，你不是说今天闭市吗？还有其他的事情能让你忘了我？」李云很坦然地接受秦育成的原因，只是她更好奇今天会有什么事情能佔据秦育成的短暂记忆力，昨天明明听他说今天股市闭市。秦育成脸微热，心想：「怎么家里头个个记忆力都这么好？」
知道老实还是有好处的他接着一五一十地交代：「今天小宁的姊姊，馨柔打电话给我，说她在车站，想来探望小宁，她向我问路，当时我把答应你的事忘了，就……」秦育成顿了顿，见李云在窃笑着自己的糊涂，并没有生气，才继续说：「就不让她自个儿找路过来，我开车去载她了。」
「那你怎么又会想起我来？」李云忍着笑，问道。
「呃……那是因为正好经过嘉嘉的小学，才想起来的。所以把馨柔载到路口，没有送到家门，我就赶过来了。」秦育成傻气地回答着。
「云，你……你不生气？」既然他问了，李云就顺势说：「生气啊，罚你陪我逛街、看电影、吃晚餐再加宵夜。」
李云说完，秦育成露出一副超认真的表情思考着，一秒后他点点头：「嗯。好吧，反正馨柔来到，一定有很多话和小宁谈的，我们过过二人世界也无妨。」
见到秦育成连答应一个约会都这么耿直的样子，李云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而之后不管秦育成怎么逼问，她都不告诉他究竟是什么让她发笑。
「唉，女人……都不晓得在想什么。」搞不懂女人心思的秦育成在心中轻叹着，对于家里头的阴盛阳衰，他还在习惯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