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炼完毕,日头已经全部升起。
从屋脊上跳下,落在院子里,发现李登逾早早抱着一本书册,正埋头翻看。
苏孟凑过去看了一会,哑然失笑。
东西不假,却也是烂大街的东西,一些经历过厮杀的老江湖,都不会放在眼里了。
但是对如今的李登逾来说,这武功秘籍,依旧算得上晦涩难懂。
苏孟走上前去,替他终止了这场抓耳挠腮,笑道:“武夫修行,可不是光看就能学会的。”
少年心情大好,摇头晃脑,“得从最笨拙的基本功练起,你能留在家里的时日不多,还是多陪陪家人吧。”
李登逾闻言惨然一笑,撇嘴道:“爹娘大半年没见了,这会正睡着呢,没工夫搭理我。”
他冲某处喊了声,“你说是吧,福爷爷?”
无人回应。
苏孟哭笑不得,这孩子,回家之后真的心绪放松了许多,不再是一路上那个处处小心谨慎,唯恐惹自己不满,就被打杀了的聪慧孩童。
两人坐在凉亭里,吃着今日刚买来的瓜果。
没过多久,老仆来报信,说是一个年轻道人登门拜访。
“道士?”李登逾皱着眉头,大周尊儒重教不假,可那也是分区域的,京都以南,几乎半数州郡都信奉道门。
越是靠近北境,人们越是不信这些,因此在大周北域,很少会有香火旺盛的道观寺庙。
苏孟本来没打算插手,忽然想起什么,开口道:“让他进来吧。”
他是对李登逾说的,后者满脸古怪神色,亲自前去开门,见到道人模样后,彻底没了兴致。
“跟我来。”
黄岐跟在李登逾身后,心说这小屁孩心够大的,面对自己这等霸气侧漏的道家真人,居然都能够面不改色。
难道是昨夜沾上哪位姑娘的香气,还未彻底散去?
年轻道人低下头,鼻尖耸动,心中诧异不已。
没味道啊,这咋回事!
黄岐咋舌,被带到凉亭外。
李登逾一屁股坐下,斜眉瞪眼,语气不善道:“丑话说在前头,你要是也想说什么血光之灾这类的狗屁话,就可以闭嘴了。”
苏孟在旁边一脸无奈道:“道长有什么话便直说吧,只是为了讨些银两,就撒谎的事情,还是莫要做了,我这位小兄弟,脾气不大好。”
黄岐哈哈大笑,“看出来了,不过你这家伙还算顺眼,我便说了,但你们也别拿黄白之物来折辱人,我辈山上修士,不看重这些。”
苏孟有些惊讶,居然是一位道门正统修士,这倒是出乎意料。
黄岐看着他,行得是江湖人的抱拳礼,郑重其事道:“贫道黄岐,兄台能够在如此年纪,跻身五境,不知是出身何门何派?”
“无门无派。”
苏孟摆摆手,记下黄岐这个名字,“道长还是有话直说吧,否则我怕这位李小兄弟,要忍不住赶人了。”
原来是李登逾,手里攥着一条水黄瓜,恶狠狠的撕咬着,目光瞪向这个嘴巴不停的道人。
黄岐无奈,换了别人敢如此,他早就拍屁股揍人了,可这个年轻的纯粹武夫,让他来了些兴趣。
“昨夜小道途径贵宅,察觉有阴气滋生,不知兄台是否有所感应?”
苏孟闻言一怔,皱眉道:“昨天晚上那个是你?”
小道士点了点头,伸手对着虚空一阵抓弄,凝聚出不少还未彻底消散的符箓纹理。
“贫道昨晚有...急事,匆忙间丢下一枚阳火符箓,处理完了事情,便火急火燎的赶回来,好在还来得及。”
黄岐说着,一手悄悄揉着腰。
目光在两人脸上盘桓,那个面目可憎的孩子,果然半点不信,反观一贯笃信身外无人的纯粹武夫少年,露出恍然神色。
苏孟抱拳回礼,沉声问道:“事情很麻烦?”
黄岐摇头,脱口而出,“麻烦倒是不大,只是要彻底破去这个风水局,得耗费些符纸材料。”
李登逾勃然大怒,指着年轻道士破口大骂道:“苏大哥,我就说他是骗子,本来面目暴露了吧!”
这些年,类似的骗钱手法,他在街上家里都见过不少。
父亲常年在外,家中母亲难免担心,就有那么几次,被人诓骗着买了护身符,结果,还不是被山匪掳了去。
在李登逾看来,只要是开口要钱的家伙,都是生儿子没屁眼的缺德鬼。
苏孟瞥了他一眼,有些惊讶于这份怨气之重,很快道:“不怕,我的银子没那么好赚的。”
道士黄岐翻了个白眼,心中暗骂,你们大周的武人,戒备心一定要如此深重吗?
好歹也是位有道门正统谱牒的黄紫贵人,这点信任都没有吗?
苏孟让李登逾准备笔墨,向道人讨要了一应所需,又递给孩子银两,让他去城中采购。
自己则陪着黄岐,坐在凉亭里吃着瓜果。
小道士等着等着,忽然说肚子有些疼,问了茅厕的方位,就要起身遁去。
苏孟赶忙搀扶住他,咧嘴朗笑,“我送道长去。”
黄岐瞬间黑脸,他娘的,跟一个纯粹武夫靠的太近,即便是他都有些心悸,道人心里盘算着,难道今日出门没看黄历,怎么碰上了两个死心眼的家伙。
那个恶形恶状的还成,好打发,可这个武夫少年,标准的笑里藏刀,道爷想弄点银子花花,就这么难吗?
要不是憋了太久,昨儿夜里玩的花了些,也不至于没钱付账,逼得把师门传承的桃木剑抵押出去,这会儿等钱救命呢。
鬼知道他那个没良心的师傅,会不会以千里传讯的神通联系自己,万一见到是个衣不蔽体的丰腴妇人,不得活活气死过去。
年轻道士垂头丧气,连声哀叹,“世道不古啊,像我这样心思纯正之辈,还要被猜忌,兄台就不会觉得良心不安吗?”
苏孟摇头,笑道:“不觉得啊。”
“不过你若愿意好好办事,帮着解决了那阴气来源,我是愿意付钱的。”少年笑容灿烂,“道长你也看到了,我还是有不少银子的。”
黄岐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我忍!为了白花花的......道爷我忍了。”
苏孟心底暗笑,觉得这个小道士,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