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再返试炼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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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易受伤时，他们停留在迪沃亚居民的村子里。
何南发现那些团子们在背后悄悄注视着他们，议论纷纷。
他走过去问他们发生了什么，却得到了迪沃亚居民标志性的惊恐反应。
“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质问那些团子。
“没、没什么！”他们慌慌张张地回答道，“真的没什么！”
……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即便仗着勇者的身份，何南还是费了一番功夫才让他们如实以告。
“我们看到过像你们一样的生物咪。”团子们说，话语里还有惊慌失措的“咪”声，“她来了之后咪……奇怪的植物就开始生长……”
那些带刺的植物，那些种子，何南想起他把其他人送回根源世界时，从未留意过是否所有人都回到了门的另一边。
他只知道迪沃亚的居民告诉他，再没有看到像他们这样的人了。
——帮助魔王的，是和他一样从异世界来的高中生。
这是何南第一次在脑海中建立起这个概念。
那些团子们正是因此而恐慌的，他们意识到，要拯救他们的勇者，和曾经为村子带来灾祸的人有着（在迪沃亚居民眼中）完全一样的外貌。
何南没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即便是对奇易或者史蒂拉——从后来的反应看，后者并不知道这件事——他选择把它暂时放在一边。
而后的事情接踵而至，在面对魔王的战斗中他落败，他们去了特雷斯，传说里失败的勇者被魔王的力量所困。
魔王并没有对他这样做，那么，他不得不想，它是不是对其他人那样做了？
他没有想过是怀之，但无论是谁出现在眼前……他都不会惊讶。
“你知道我会来这里。”何南说，“所以，你迟早会出现。”
怀之只是望向他，静静地露出了微笑，那笑容像是他们在船舱里交谈时的言语，轻飘飘的，没有重量。
何南握紧了手中的小刀，藏水上的铭文仿佛印进他的手心。
“但是，为什么是你？”他问，“为什么……会是你，怀之？”
“为什么不会是我？”怀之反问，“既然能是你，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你明明想成为英雄。”
“如果我获得了那个称号，再怎么样……也不会有人反对我继续上学。”
想向某人证明什么。
如果没有欲求，便不会在出现伤者后继续行进。
现实残酷，异世界更是如此，她坚持到了最后一步，在成功的咫尺之遥。
——然后就从那咫尺滑落。
“我、失败了。”她微笑着，“像这样的英雄……不该存在。”
带刺的植物从地底卷起，它们的尖刺如螺旋桨般切裂空气，泥土被大规模地带出，飞散在他们四周。
“退后！”何南向奇易大喊道，“离远点儿！”
“呜……！”奇易慌乱无比，“怎么会？！就在试炼之地的洞口，应该没有办法……”使用魔物的力量才对。
“世界树世界的规则……”怀之轻笑道，“对来自根源世界的人从来就不适用！”
何南一把把奇易推向远处，藏水还来不及凝聚力量便撞上迎面而来的尖刺。
虎口立刻开始发麻，他咬住牙，从那些旋转的藤蔓上收集需要的能量。
藤蔓僵在半空，仿佛要突破什么似的蓄积着力量，怀之站在它们中，脸上一片冷然的微笑。
“无论是迪沃亚，还是我们的世界……都不需要自私的英雄，不是吗？”她轻声说，“只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才要杀死某人的人，只是凶手，不是吗？”
“闭嘴！”他怒吼出声，风从刀刃上爆发，他几乎握不住小刀，便转而用双手一起握上。
风把泥土吹得更散了，视野被遮蔽，何南听见奇易在叫嚷：
“小心——”声音在呼呼的风声中被撕碎，“魔王——！”
魔王？！
何南猛地转头。
他看见巨大的植物忽地在已是一片灰烬的土地上生长而出，庞大的根系生生扎进地面。
地动山摇，他顿时无法站稳脚跟；怀之也一样，他们几乎同时栽倒在地。
“何南！”奇易的尖叫。
但她的声音转瞬就被山崩石滚的声音掩盖。
他们身侧的小山因为这剧烈的震动开始崩塌了！
“该死！”何南没有多想，一个箭步上前，拦腰抱住怀之，两人一起翻倒在地。
耳边响起的声音巨大而沉闷，仿佛这个世界已经到了末日时分，崩裂的石头不断砸落，眼界晃动且颠倒。
这种情况下即便怀之也知道不是战斗的时刻，两人在落石中不断翻滚着，不知道多久，震动停了下来。
“魔王那家伙，连自己人也攻击吗……！”
——怀之不是他的朋友。
黑紫色的藤蔓从地底生出，一下撞在他的侧腹，何南被整个弹开，狠狠撞在洞壁之上。
“咳……”他咳出一口鲜血，藏水横在身前，飞快地抽走藤蔓上的动能。
洞口现在已被落石堆满，他甚至看不见外头的景象，本就不大的洞穴彻底成为了封闭空间。
“你疯了吗？！”——上一次他来这里时，他还和怀之并肩而行，“那家伙甚至连你也一起攻击！”
“它并没有攻击我们中的任何一个。”现在，风和黑紫色的藤蔓夹在两人之间，“它只是……出现在了那里。”
大概他无论说些什么，怀之都已无法听进，她的眼中此时此刻依然没有任何光彩，幽幽暗暗的，像是坠进了无底的深渊。
狂风一口气爆发，何南向洞穴深处滚去，身上脸上都沾上了一层泥土，藏水在半空中划开，被风刃袭击的藤蔓直撞向了洞顶。
“轰”的一声，连地面也随之颤动，何南单手支起身子，望向洞口的方向。
因“疼痛”而挣扎的藤蔓丝毫没有伤到怀之，她还在那里，在无数战斗的痕迹中、轻轻微笑着，像同在校门口遇到的好友问好般。
异常。
一瞬间何南的脑海中只冒出了这样的词汇。
可是。
……他真的能说她原本就不是那样的吗？
她坐在船舱里，在背诵前偶尔抬头望向前方，河水上粼粼的波光映入了她眼中。
只有这时——那双眼睛才有些光彩。
何南死死咬牙，舌尖上尝到无数的血腥味。
怀之唇边的浅笑依然没有消失，她用手轻触着植物的尖刺，动作轻柔得像是碰触植物的指尖。
“它和我，都只是出现在这里而已。”她说道，“去吧。”
“……！”
新一轮战斗即刻展开，而何南只依照之前的方法如法炮制，聚集在身前的能量让他的视野开始扭曲。
连同站在对面的怀之的身影也一并如是，他眼中的整个世界都褶皱不堪，那藤蔓因而变得更加恶心可怖。
风刃随即划出，原本就只是半跪在地上的何南被一下子掀翻，身体向后滚去，洞穴里烟尘四起，透过遮盖视线的尘埃，他听见破空声接连向他移开。
“啧……！”该死，是二次进攻。
没有时间起身，何南只好就地开始翻滚，数根藤蔓向他方才所在的地方砸下，地面被刨出无数坑洼，身侧流淌的河水被染成土黄。
最近的一个离他只有咫尺之遥，上头的尖刺已划破他的衣服。
何南不知道那刺上有些什么——就算他之前知道，现在也并不清楚——以防万一，他不希望那东西伤到自己半分。
他抓住攻击的间隙飞快起身，河流还在潺潺流向深处，他离自己的目标……还有一段距离。
——为什么他非得在这里战斗不可？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闪动又熄灭，下一波攻击已经抵达身前，藏水尽最大可能做出了援护。
它吸收攻击的能量、释放风迷惑敌人的视线、让何南有足够的时间喘息与进行下一步行动，可那些藤蔓，即便在烟雾中也能发现它们变得越来越多。
“来啊。”怀之在说，“你知道最好的方法应该是什么吧？”
来自根源世界的人带着这些植物来到洞穴深处，她令它们增加——那么，相应的，把增加的根源解决就好！
何南不会不明白这点。
要是他连这个都无法想到，他无法称自己有能力拯救任何一个世界。
“——杀死我吧。”
声音和笑容都掩盖在尘土之后，无法看见。
所有风刃都只是切断了藤蔓而已。
何南自始至终都未曾对她出手。
“我……”他握紧了双拳，“做不到。”
烟雾依然没有散开。
“可是。”怀之说道，“你已经在那样做了。”
藏水在嗡鸣。
“为什么……”何南低语，“为什么、是你？”
黑紫色的魔物从上而下又一次向他袭来！
狂风顷刻呼啸，石壁撞击发出声响，各种各样巨大的声音在洞壁中来回撞击，连那声低语似乎也被反复叠加与放大。
他凝聚的风没过多久就会停下，尘埃也终将消散，藤蔓没有再向他袭来，洞穴里，回音停下后便是一片寂静。
怀之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看着何南，这一次，没有反问。
她只是问：“为什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