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卫莉内心早已是翻江倒海，欧阳文的话带给她的冲击绝不亚于那次大地震。现在终于验证了她一直萦绕在心头的感觉，她终于彻彻底底地明白了，为什么打第一次见面就对他放不下了，这其实都是该有的一种心灵感应。当年和欧阳文一样，她被救了以后，也是寻找了他很久，以至于后来一直抗拒任何男孩子的追求。直到实在抵不住家人的关心唠叨，才迟迟地成了家。眼前这个男人，正是她那当年的“卷毛哥”，怎能不使她百感交集。她想立刻说出来她就是“洋娃娃”，可是理智告诉自己不能说，至少现在还不能说，她不知道说了以后会出现什么状况。钱丽娟是个心直口快的好人，自己不愿意由此而打乱他们平静的生活。于是，卫莉极力克制着冲动，先把这事暗藏在自己的心里。等到心态基本恢复平静以后，卫莉说：“我告诉你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是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欧阳文问。
“像坏蛋。”卫莉笑了，怪怪地看着欧阳文说。
“不坏，不坏。”欧阳文知道卫莉没说真话，俏皮地说。
“那谁知道。”
欧阳文不清楚卫莉这话的意思，总觉得有点什么暗示的味道。“那后来呢？”他问。
“后来就感觉有点神秘，好像你身上蕴藏的很多东西，看不见挖不完。”
“那现在看清楚了吗？”
“没有，恐怕没法看清楚了。”
“我有这么神秘嘛！”
“这才是男人。”
欧阳文说：“那就为男人干一个？”两人就干了一杯。
放下杯子，卫莉问：“你呢？见到我什么感觉？”
欧阳文想了想说：“我当时有一种也许你都不相信的感觉，就是觉得我们似曾相识。”
卫莉会心地笑笑：“你不会把我想象成是那个洋娃娃了吧？”
“不瞒你说，我在潜意识里还真是这么想的。之所以这么想，首先是一种莫名其妙的直觉。其次是，我虽然没能看清她，可我仔细地摸过她的脸，我觉得你的五官很像她。而且实话实说，直到现在我都怀疑你就是她。”
卫莉不置可否，继续问欧阳文：“还有呢？具体点。”
“漂亮，优雅。”
“就这些？”
欧阳文调皮地眨了眨眼睛：“还有就是，开车技术特差劲。”卫莉双手托着腮帮子“咯咯”地笑。欧阳文也笑，他端详着卫莉，问：“你眼睛真好看，眼睫毛这么长是假的吗？”欧阳文知道卫莉这种女人一般是不会装假睫毛的，他这么说只是换一种方法赞美卫莉的美。
卫莉眼睛眨巴眨巴，笑着说：“爹妈给的。”
猛然间，欧阳文发现卫莉并没怎么吃，基本都是在默默地看着他。他停下筷子，不好意思地问卫莉：“嘿嘿，吃相不雅是吧？像粗人。”卫莉含笑摇摇头。“那像什么？”欧阳文问。
“还是像坏蛋。”卫莉眼睛盯着欧阳文，一眨都不眨。
欧阳文伸开手，做出一个抓的姿势：“小心我吃了你！”
卫莉沉默了一下，红了脸说：“我不怕。”
欧阳文一愣，心里像揣了个小鹿似的又“砰砰”跳起来，感觉头也有点晕乎乎的。他看看那瓶酒被喝得只剩下了小半瓶，就说：“差不多了，喝了这么多。”
卫莉说：“还有个事。”
“什么事？”
“你把眼睛闭起来好吗？”
听卫莉这么说，欧阳文就乖乖地把眼睛闭了起来。他在猜，卫莉接下来要做什么？他隐约感觉卫莉是关了灯，心跳又开始加快。
过了一会儿，就听见卫莉说：“好了，眼睛睁开吧。”
欧阳文睁开眼睛一看，自己面前放着的是一个三层的生日蛋糕，他愣住了。卫莉点着了蜡烛，说：“生日快乐！”
欧阳文此时如鲠在喉，张着嘴说不出话来。今天在刑警队报自己出生年月日时，只是机械的回答，根本没有想起是自己的生日，卫莉是怎么知道的呢？他问卫莉。
“想知道就能知道。”卫莉说：“好好许个愿吧，欧阳文！”
欧阳文闭上眼睛，他没有许愿，他在想眼前这个女人，她是那么的善解人意，那么的温柔贤惠。自己何德何能啊！她凭什么对自己这么好？他想到自己今天的遭遇，想到了卫莉进刑警队门时看他的眼神，忽然伤感起来。欧阳文的眼睛湿润了，他想放声地哭一回，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哭过了。
欧阳文思绪万千，他没有睁开眼睛，是怕泪水会失控的流下来。他说：“不知为什么，我忽然就想起了我善良的母亲。小时候有一次和人打架，打得是昏天暗地、不可开交。对方的父亲跑了来，不问青红皂白就照头给了我一巴掌。这一幕正好被也是慌慌跑了来的母亲看见了，她一把搂过我护在胸前，冲着那父亲就一直地嚷，你凭什么大人打小孩？！凭什么大人打小孩！凭什么大人打小孩！……母亲不会吵架，就这么一句话反反复复愤怒地嚷着。那父亲被吓住了，惊恐地往后一步步地退。我能明显地感觉到母亲在发抖，抬头看母亲，她当时的眼里冒着愤怒的光，就像是护犊子的母狼。我从来没见母亲如此凶悍过，当时也被她吓住了。于是，就死命地拉着母亲往家回……一进家门，母亲就抱住我，抚摸着我的头哭起来。我也搂着母亲哭，我记得那是我哭的时间最长的一次。”
欧阳文双手捂住了脸，不一会，眼泪就从指缝间渗了出来。他忍不住也不想忍，就这么让它汨汨地流、畅快地淌。
卫莉不吭声，坐在那儿一直默默看着欧阳文，她的眼眶也是湿润的。等到欧阳文宣泄完了，她轻轻地问：“还想喝吗？”
“喝！”欧阳文端起酒杯，一仰头喝了下去。他要喝，一直喝到忘了一切的烦恼，忘了一切的不愉快。后来，他喝得自己真是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欧阳文是在闻到女人的体香中醒来的。这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快到中午时分了。欧阳文睁开眼睛，首先看见的是近在咫尺的女人的腰。他忽然意识到这是卫莉时，脑子快速地搜寻起来，卫莉为什么紧挨在自己身边，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欧阳文极力回忆昨晚发生的事情，他依稀记得，自己喝完了酒是坚持要走的，可是摇摇晃晃地还没走到门口，就再也挺不住瘫软了下去，他喝得太多了。是卫莉拼了吃奶的劲才把自己架起来的，然后又一点一点地把他往卧室里拖，好像中途还撞翻了什么东西。卫莉把他拖到床边时，已是筋疲力尽，无法自制地和他一起倒在了床上。他想起，当卫莉喘息着帮他脱了鞋，抱着他的腿扶正了睡姿以后，他便迷迷糊糊中抓住卫莉的手睡着了。
欧阳文转过脸，见卫莉紧挨着自己坐着，身体侧靠在床头，正眯着眼睛看着他时，就有些不好意思道：“天，真是不像话，不像话……”
卫莉笑了，柔声问：“想喝水吗？你手松开，我去弄点水来给你喝。”
欧阳文一惊，这才发现自己正紧握着卫莉饱满滑嫩的手，他赶紧松开了，身体也往旁边挪了挪。欧阳文用询问的眼神看着卫莉，陪着小心问：“我没有做出什么……”
“放心吧，你是君子。”卫莉没让他说完就回道。
欧阳文松了口气，他问卫莉：“你就这么坐了一夜？”
“我靠着床头眯了一会儿。”卫莉有些调皮地笑着说：“你不让我去睡，抓着我的手不放。我一抽出手，你就挥舞着双手就满世界的找，嘴里还哼哼唧唧的。手一给你抓住了，马上就乖了。”
欧阳文抱歉道：“对不起，害得你一夜没睡觉。”
卫莉摇摇头没接他的话，站起来揉揉腰说：“看着你睡觉舒服，你不知道自己睡得有多沉，呼噜打得好响。”
欧阳文不好意思地笑了。
欧阳文在去厂里的路上思想总是无法集中，刚才在遇到红灯时就差点追了前面车的尾，吓了他一身冷汗。他干脆在马路边找了个地方停了车，点燃一支烟抽了起来。欧阳文需要静一静，好好捋一捋自己的思绪。
欧阳文想，都明白他和卫莉之间的关系就是隔着一层纸，一捅就破。可要不是因为昨晚酒醉得昏死了过去，这层薄薄的纸或许就已经被捅破了，也许该发生的就都发生了。那么接下来就是一种责任，这责任你欧阳文能付得起吗？想想心里多少有些后怕。可话又说回来，这层窗户纸又能保得了多久呢？
女人不同于男人，她们更看重的是一种心灵的交流，一种灵与肉的高度统一。男人当然也重情感，但在必须要放弃的时候，大部分可以潇洒地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女人不行，女人没男人那样的游戏心态，她们期望的是开花结果善始善终。还可以说她们是有目的的，不是为了情感就是为了利益，当然也还有情感和利益交织在一起的。为情感的，会不顾一切地付出，眼里别无他物。为利益的，就是冲着你身外之物来的，想方设法得到自己想要的。情感和利益交织在一起的呢，或是先为利益，再由肉体触动灵魂。也或是先有了情感，再衍生出利益诱惑，于是情感和利益统一了起来。
欧阳文不用想也知道，卫莉显然是为了情感的一种女人。那么，卫莉心里是怎么想的，她心里对未来是一种什么样的期望，他能给卫莉什么，他们的结局将会是怎样。特别是，他们将如何面对钱丽娟，还有卫莉的那个在国外的男人。
欧阳文又想起了胡安刚，想起了胡安刚那含而不露的丝丝醋意，还有那似乎是忍痛成全的话语。胡安刚真是个好人，起码对他欧阳文的好是无话可说的。他甚至想到了夏为民和何伟梅，还有李跃进和刘雅惠，他们之间的相处是一种什么心态？欧阳文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也捋不出一条清晰的头绪。他基本可以算作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希望一切都很圆满，所以活得也就显得比别人累。当然这是他心里的东西，别人是看不出来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