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容光焕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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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吉站在窗户后愣愣看着爷爷的背影, 此时的爷爷看起来还很健朗, 和夏吉记忆里一模一样。

爷爷坐在后门的台阶上晒太阳,怀里抱着一颗用毛毯裹着的蛋。他慈祥地凝视着手里的蛋,用布满皱纹的粗糙手掌不停摩挲着蛋壳。忽然, 沐浴在阳光下的蛋就这么毫无征兆地裂开了。

蛋壳的裂缝中慢慢探出一个黑乎乎毛绒绒的小脑袋来,小脑袋上一对尖尖的耳朵抖了抖, 乌黑卷曲的毛发, 背上一对黑色的小翅膀,长长的尾巴, 夏吉睁大了眼睛,那是……刚出生的龙蔚, 他那时还是一只小貔貅。

爷爷抱起了小貔貅,苍老的面容上绽放了喜悦的笑容:“了不得,了不得,你这个小家伙居然是传说中的神兽呐。”

小貔貅眨眨眼睛,歪着脑袋看着爷爷,它显然还听不太懂爷爷说的话, 但是它能从爷爷的神情里感受到喜悦, 所以也张开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梦境陡然变幻,坐在后门的人影消失无踪,片刻后有细碎的声响从宠物店里传来。

夏吉转身回到店里,这回看见爷爷抱着小貔貅坐在柜台前。

柜台上摊开着一本厚厚的旧字典,小貔貅好奇地在旁边嗅來嗅去,是不是伸出小爪子抓一下轻薄泛黄的纸张。

“我看看啊。”爷爷戴上老花镜, 开始慢慢地翻着字典,一行一行认真看过去:“嗯,取个什么名字好呢?”

小貔貅不明白爷爷在干什么,还以为字典是什么玩具,每当爷爷翻页的时候,它就会调皮地抱住爷爷的手。

阳光从窗户外照进来,撒在柜台上,整间店内,乃至整条街,都无比安静,时间在这里仿佛静止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爷爷忽然开口道:“诶,这个字好像不错。”

原本蜷成一团窝在爷爷手边打盹儿的小貔貅抖抖耳朵,睁开了眼睛,迷茫地看向爷爷。

“蔚,茂盛的意思,有生机勃勃,茁壮成长的寓意。”爷爷对这个字十分满意,他合上了字典,抱起了小貔貅。

“那就给你取名叫龙蔚吧,希望你能生龙活虎,茁壮成长。从今天起你有名字了,记住你叫龙蔚。”爷爷看着小貔貅的眼睛说。

“小家伙,你喜欢这个名字吗?”

小貔貅睁大了眼睛,眼里露出兴奋的神情,从今天起,它也有自己的名字了!小家伙高兴坏了,胡乱蹬着小短腿,不停地舔着爷爷的掌心,用毛绒绒的脑袋往爷爷手臂上蹭,以此来表达它对这个名字的喜爱。

……

梦境的场景再次转换,日影变长,似乎一转眼从夏季到了冬季,夏吉这才意识到龙蔚的这个梦是在重现和爷爷在一起的所有回忆。

爷爷换上了厚重的棉袄,小貔貅也长大了一些,已经学会隐藏背上的一对小翅膀了,外形上看起来和黑猫差不多。

宠物店里多了不少新伙伴,都是爷爷从各处捡回来的流浪宠物,每一只夏吉曾经都非常的熟悉。

爷爷弓着腰,吃力地抱起一袋沉甸甸的宠物粮给宠物们喂食。他把旧棉衣拆分开来,做成小垫子放进宠物笼里,以免宠物们受冻。

爷爷年纪大了,做起这些来稍微有点费劲,忙活了好半天。被冷落了半天的小貔貅开始吃醋了,咬住爷爷的裤脚,把爷爷往自己这边拽,那气呼呼的模样仿佛在说:别管它们了,快来和我玩。

夏吉一直躲在角落偷看,看到这里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没想到龙哥小时候也这么可爱又调皮,跟阿凤它们差不多呢。

小貔貅的耳朵十分灵敏,它抖了抖耳朵尖尖,忽然回头望向夏吉站的角落,夏吉心里一紧,四目相对的时候,夏吉以为自己的存在被小貔貅发现了。可就在这时梦境再次变换了,宠物笼前的爷爷和小貔貅都消失不见了。

……

窗外春暖花开,不时传来鸟鸣声,宠物店里的流浪宠物们熬过冬天,身体大都恢复了健康,小貔貅也成长得更加矫健了,飞檐走壁不在话下。

而脱下厚重棉衣的爷爷,却显得特别瘦削,总是腰板挺直的背忽然有点驼了,一袋十斤的宠物粮已经提不动了。

夏吉心里像被钝物猛地划拉一下,他想起来了,这个时候爷爷病了。

果然下一刻爷爷就吃力地坐回了椅子上,抖着手掏出手机给夏吉的叔叔夏国正打了个电话,小貔貅担心地守在爷爷的脚边。

爷爷挂了电话之后,想弯腰抱起小貔貅,却发现使不上力气,只好靠回椅子上,拍了拍腿道:“龙蔚,过来。”

小貔貅立刻听话地跳上了爷爷的膝盖,担心地看着他。

爷爷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小貔貅,声音听起来很疲惫却仍旧温柔:“龙蔚啊,你要快快长大。等你幻化成人了,肯定独自生活也没问题的,到时候帮我照顾店里这些可怜的小家伙们。”

爷爷喘了会儿气,又仔细地端详着龙蔚的样子道:“你现在看起来就跟一只黑猫差不多呢,真漂亮!我有个孙子,最喜欢猫了,见了你他肯定喜欢,不过他工作太忙了。”

话音刚落,店外响起刺耳的刹车声,夏国正匆匆忙忙地跑进来,焦急地喊了一声:“爸,我来了!”待他看清爷爷的脸色,几十岁的人一下子慌了,声音都发着抖。

小貔貅从爷爷的膝盖上跳下来,看着夏国正惊慌失措地扶起椅子上地爷爷,嘴里说着:“爸,您别吓我啊!我、我们这就去医院。”

小貔貅也跟着惊慌起来,喉咙里低声咆哮着,咬着爷爷的裤脚不放。

爷爷吃力地回头看了它一眼,道:“乖,别担心,我过段时间就回来了。”

小貔貅只好松嘴,茫然无措地看着爷爷被夏国正扶上了车,离开了宠物店。

……

从爷爷离开的那天起,小貔貅一直蹲在门口,等着爷爷回来,可是一天两天三天……半个月过去了,爷爷还是没有回来。

店里的宠物粮已经被吃光了,小貔貅和那些宠物们全都饥肠辘辘。小貔貅没有办法,只好自己出去找吃的,它像野猫一样四处翻找垃圾桶,找到食物还要叼回来喂给店里的那些宠物们,毕竟爷爷曾让它好好照顾它们。

夏吉眼前的场景开始快速地变换起来,甚至让他觉得有些眩晕,过了一会儿他才发现,现在梦里的场景是龙蔚的视角。

龙蔚四处游荡,一边寻找裹腹的食物,一边努力寻找爷爷的踪迹,然而它始终什么也找不到。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梦境中的关系,夏吉觉得自己似乎能体会到龙蔚的心情变化,虽然他没有说话,但夏吉能感受到它心里的不安和焦躁。现在的它太弱小了,还不够强大,它很想快点变得强大起来。

某天,宠物店的门突然被人打开,睡梦中的龙蔚被惊醒,它立刻兴奋地站起来,以为是爷爷终于回来了。

然而进来的人却是夏国正。

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一刻,龙蔚忽然就明白了,即使他一直等下去,爷爷大概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在巨大的悲伤下,龙蔚终于幻化成人了,然而没有了爷爷,人类社会的生活更加地艰难。

一开始他什么也不懂,没人告诉他生存所必须的常识,他只能通过别人异样的眼神、谩骂、甚至追打慢慢摸索,领悟。

他明白了人要穿衣服,买衣服需要钱,可是他没有钱,幸好他发现了街边的旧衣捐赠箱,里面有别人捐赠的各种衣服。他分不清衣服款式,随意拽出一件就穿上。

他日夜都在街头游荡,观察人类,模仿人类,学习各种常识。慢慢地,他走在街上不再会被投以异样的眼光,因为他的举止已经和普通人一样。

他在路边捡了一部屏已经碎掉了的手机,发现还能用,于是他开始从这部手机获取他需要的一切信息。他试着打工挣钱,像爷爷曾经说的,努力独自生活下去,然后守住爷爷的宠物店。

当夏吉看见龙蔚在黑夜里,一遍又一遍地在宠物店门前徘徊时,他终于忍不住,捂住嘴泣不成声。

夏吉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龙蔚时他的样子,那时他穿着捐助箱里捡来的衣服,拿着屏幕裂成蜘蛛网的手机,来应聘兽医。当时夏吉觉得他举止得体,性格沉稳,可谁也不知道他吃了多少苦才让自己变成这样的。

越是看上去强大的人,越是难以想象他曾经历过什么。

夏吉心疼得不行,本来打算先退出龙蔚的梦境里,可眼前的场景再次变换,他突然看见了自己。

看着周围的山间水色,夏吉一下子认出这里是山间的瞭望台,是他第一次跟龙蔚告白的地方。

眼前的一幕正是当时最惊险的时刻,自己不小心翻出了瞭望台的栏杆,龙蔚正吃力地抓着他。

夏吉听见自己在说:“龙哥,我喜欢你,你要跟我在一起吗?”

随着这句话问出口,夏吉感觉自己的心脏一瞬间揪紧了,虽然他早已知道答案,但再听一次仍旧感到害怕感到难过。

龙蔚沉默了片刻,说:“好。”

听到这声回答的夏吉怔在了原地。

回答……怎么和当时不一样?

夏吉还没想明白,忽然一群愤怒的蜜蜂从四遍八方涌来,将瞭望台上的龙蔚和夏吉层层包围,无数的蜜蜂往两人的手上蜇去。

一声尖叫中,龙蔚不知道何时松开了夏吉的手,夏吉坠向了万丈深渊。梦境中的龙蔚跟着一跃而下,伸出手想要抓住下落的夏吉,却怎么也抓不到。

“龙哥!”看着龙蔚纵身跃下,夏吉下意识地惊呼了一声。

坠落的龙蔚听到他的声音,迷茫地回头,视线与夏吉对上的一瞬间,眼前的所有场景瞬间消失。

夏吉再次睁眼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回到卧室里了。

这意味着……龙蔚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夏吉:“哦豁~╮(╯▽╰)╭原来有人心里一直在后悔,但是不敢说。”

龙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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