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忘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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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丁媛心机重这件事六年前的沈益南是比较后知后觉的,他记得丁媛当时吸引他,是因为她够善解人意,认识她时,也是他和兰芷闹得最不愉快的一段时间。

那时的沈益南还是太年轻了,事业的压力和生活压力压得他没法喘息,兰芷任性地得罪了梁家,再兰芷后来好好地又把孩子给掉了,生活上的琐事将他压得很累,这时的丁媛就像是一个救命的浮木,她温柔、体贴,在事业上也很能帮忙,他感情的天秤就这么悄悄地移向了她那一处,直至最后脸不红,心不慌地丢了兰芷,一起丢掉的,还有自己的真心。

兰芷接到吴令明电话的时候,正一个人在商场婴儿专柜闲逛,专柜小姐向她推荐了一款实用的吸奶器,她红着脸看了看,又放下了,她想起大学时沈益南跟她开玩笑,她说表姐生了孩子去看她,奶出不来,当着一伙人用吸奶器将奶吸出来,很尴尬,沈益南当时怎么说来着,傻啊,那机器冷冰冰的放在身上吸能舒服吗,以后你要生了孩子,我帮你吸,我嘴暖和。

想着那时的沈益南真是够不要脸的,说着说着手就又开始不规矩起来,自然又是一番纠缠。

手机响的时候,她正想得入神,铃声响了好久,专柜小姐在旁边提醒她有电话,她才红着脸回过神来。

手机闪烁的是吴令明的名字,她想了想,还是接了。

“兰芷。”

“吴助理,有事吗?”

吴令明沉默了一下,像是在思考要不要说,“兰芷,能去大学路看看沈总吗?”

“有事吗?”

“沈总的奶奶上个星期出了事,他昨天刚从西江回来,回了大学路的公寓,一直就没出来过,打电话也不接,我们挺担心的。”

“沈奶奶出了什么事?”兰芷大惊,心一下蹦蹦直跳。

“上星期跟一帮老太太去山区送书,出了车祸,人走了。”

兰芷脸色一变,握着手机差点没握稳,把旁边的专柜小姐吓了一大跳,“小姐,你没事吧?”

“兰芷,兰芷,你没事吧?”吴令明听她半天没有说话,也急了。

兰芷嘴唇动了动,眼角涌起一股水雾,酸胀的厉害,“我没事,怎么不通知我一声?”

“沈总说你有了孩子,这种白事最好不要去,有忌讳。”

兰芷咬了咬唇,“吴助理,你有公寓钥匙吗,我现在马上过去,你让人把钥匙给我送过来吧。”

挂断了手机,她立刻下了楼,招了辆出租车,就直奔大学路。

上了楼,吴令明的人还没有来,她试着在外面敲了敲门,可是一片死寂,没有一点反应。

她又拍了拍门,轻声叫他的名字,“沈益南,你在里面吗?我是兰芷,开门好吗?”

回答她的仍是一片沉寂。

她拍了拍门,轻轻的说:“我不再敲了,我就在外面。”

兰芷靠在门边,闭上了眼睛,她知道这种失去的感觉,那种冷到心里的感觉。

不一会儿,吴令明派的人来了,递给她一把钥匙然后人就走了。

她又在外面拍了拍门,“沈益南,我有钥匙,我要开门进来了,你如果不反对,我就进来了。”

哪有什么反对,里面安静地她现在都怀疑里面到底有没有人在。

她摸索着开了门,屋子里一片漆黑,所有的阳光都被隔绝在厚重的窗帘外,她将钥匙放在玄关鞋架上,凭着一点亮感进了卧室,卧室的床上似乎是个人形蜷缩成一团。

她扭开床头的灯,调至最弱的亮度,看见沈益南背对着她,露出一个黑黑的后脑勺。

她的手抚上沈益南身上那条被子角,“沈益南。”

那个背影似乎一下绷直了,轻轻动了动。

“沈益南,”她的手再度抚了过去,轻轻的摇了摇他,“你还好吗?”

兰芷叹了口气,心想他肯定没吃过东西,就打算去厨房看看弄点什么吃的,她刚要转身,却被一双手紧紧抱住,声音嘶哑的不像话,“兰芷,别走。”

微弱的灯光下,沈益南的眉眼脆弱的近乎透明,他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闪了闪,在白炽灯的衬托下更显赢弱。

兰芷在床头坐下来,“我不走,我去弄点吃的给你吧,你这样,奶奶会很担心的。”提及沈奶奶,她声音哽咽起来。

沈益南的脸仿佛又白了几分,一点血色也没有,“奶奶,不会担心了。”

兰芷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大颗大颗的眼泪的滴在他的手上。

他将她的手抓得更紧,“你呢?兰芷,你还会有点点担心吗?”

兰芷不敢抬头,任由他抓着她的手。

沈益南又问:“别走,好不好,别去嫁给梁树逸,回我身边来,好不好?”

他一把将她拥入怀里,他的怀里一片冰凉,“兰芷,你的痛苦我全都感受到了,对不起,请你回来,好吗?”

他的嘴轻轻碰了碰她的唇,“我没有你不行。”

兰芷头轻轻一撇,咬着唇不作声。

沈益南捧起她的脸,又吻了吻,“我什么也没有了,我们的孩子,疼我的奶奶,还有曾经那么爱我的你,统统都没有了,兰芷,是不是?”

他看着她的脸,眼里竟是绝望,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兰芷,我不会什么都没有的是不是,你的孩子,也有可能是我的,是不是?你告诉我,他是我的,是不是?”

他在企求她,求她给她一个答案,可是他知道这是多么渺望。

兰芷咬着唇,脸歪向一边。

他眼里的光一点点的熄灭,最终直至空洞。

他的手从她胳膊上慢慢地滑落,双肩耸拉着,“你走吧,永远别出现在我面前。”

兰芷的心开始难受得翻搅起来,沈益南眼底的空洞刺痛了她,她很想告诉他,你不是一无所有,我肚子里的是你的孩子,你的孩子。

可是她却做不到。

她擦干眼泪站了起来,走出了卧室。

还是去了厨房,做了一碗面条,端到他的床头,他双目紧闭,眉心皱成一团,眼角亮晶晶地,仿佛只要她出声叫他,他的眼泪就会顺着眼角流下来一般。

有一瞬间,兰芷差点他失去了呼吸,他躺在那里,没有声息,胸口也不见起伏。

她摸了摸他的脸,一片冰凉。

兰芷的心一酸,“吃点东西吧,奶奶不愿看你这样。”

他抓住她的手放在脸上阵阵摩挲,“陪我会儿,就一会儿。”

她坐在床边,他靠在她的身上,再也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地呆着。

沈益南从没有觉得安安静静地不发一言是件这么美好的事,忽然就想这样坐着直到天荒地老去。

我们在年轻的时候,总是想着要征服全世界,而寻来觅去,我们寻的不过是个可以依靠着的人,一起到老而已,这么简单的道理,却偏偏要付出所有的代价,耗尽所有的情感才能明白。

沈益南感到心里有一种近乎痛快的快感,偏偏想笑笑不出,想哭哭不出,又像有什么化学品腐蚀着心,嗞嗞地冒着浓烟,稀里哗啦的痛。

第二天早晨出现在公司的沈益南依然智光如电、凛冽逼人,全然没有了前一天在兰芷面前那种凄然失神、脆弱的像个孩子般的模样。

只有吴令明对他的复原能力深表担忧,生怕他憋出什么内伤来。

黎氏这段时期已将所有资金投入到与海外公司的投资当中,黎氏股东虽然对战线过长深表担忧,但是巨额投入后的高回报又让这些赌徒心存侥幸。

沈益南也很忙,忙得似乎已经没有时间来悲伤。

沈益南近段时间已经住在了新别墅里,别墅里也经常有女人过夜,只是上流社会流传着这样的谣言,说沈益南沈大少最近新添了嗜好,沈少的女人十二点以后不能在他家过夜,十二点前都不能在他家留宿。

对这样的谣言大家倒没觉得有什么,有钱人嘛,有些习惯总是特别奇怪。

吴令明却有不一样的看法,他总觉得沈益南是在找热闹,回避寂寞。

沈益南开着车沿着海边蜿蜒的路朝天缘居去,风灌得他头发朝后吹,他的一只手撑在车窗边,手指撑住半边脸,开得有些快,将沿途的路灯拉成了一条璀璨地光影。

他把车倒进车库,钥匙拔了下来,别墅的保姆听到车响,已经早早为他把门打开了,依照他的生活习惯,是不喜欢家里多个人的,不过别墅太大太过冷清,他需要一个人打扫屋子,做做饭,虽然他并不常在家里吃饭。

保姆马阿姨是陈蕙的一个远房亲戚,做得一手好菜,加上陈蕙对她耳提面命,她知道沈益南胃不好,吃得不多,于是多费了些心思,做的饭菜都是些养胃的,沈益南觉得家里多个人也有些生气,不至于太冷清,就允许她在天缘居住了下来。

“益南,晚一些再喝汤吗?”

“嗯。”他揉了揉额头,“你先睡吧,等下陈小姐要来。”

马阿姨心领神会,等下陈小姐过来了,她会帮沈益南热好汤,于是收拾好余下的工作就去休息了。

陈素蔷是这阵子跟沈益南走得最近的一个女人,沈益南最喜欢的是她话够多,整天在他身边像只小麻雀一样,这个女孩子倒是个挺单纯的孩子,他跟她认识还是因为一次筹款晚会。

她是一家慈善机构的义工,沈益南本不参加这类活动的,但这活动是沈奶奶去世前参与的,他觉得有必要亲自跑一趟,算是完成老人家的一个心愿。

严格说来,陈素蔷倒算是个好孩子,刚从学校毕业出来,充满了回报社会的热枕,这一场有关失学儿童的慈善晚会,她负责接待工作,沈益南到了晚会场地的时候,她负责将他带到规定的席位上,她是不认识沈益南的,她热情地向他解释当晚的活动流程,最后又提议让他在晚会开始的时候能不能帮忙用手机打灯,说是晚会的一项活动,意蓄为失学儿童点亮一份希望。

沈益南觉得她很有意思,原本只想走走过场的慈善活动,也变成了锐标的一项长期项目,他指定由陈素蔷来负责,这时,陈素蔷才知道沈益南竟是江城虽一数二的人物。

一来二去,陈素蔷就成了沈益南女人中的一个,原本又有几个女人能抵挡得住沈益南这个男人呢?撇开他有钱不说,光是那副好皮相也让女人们趋之若鹜了。

陈素蔷跟其他女人不同的,就是她还没有被社会这个大染缸污浊了,还保有一份纯真,沈益南很喜欢听她说话,天马行空的,什么都敢说,沈益南有时有种错觉,她说话的样子像极了当初那个他刚认识时的兰芷。

陈素蔷很讨沈益南欢心这事在圈子里传得很神奇,说是沈益南决定成立一个基金会让陈素蔷去管理,其实陈素蔷跟其他女人不同的是,她只不过多了一把天缘居的钥匙而已。

她蹑手蹑脚地背着个背包进了书房,沈益南靠在书桌前的椅子上闭目养神,她进去的时候,沈益南闭着眼睛说话把她吓了一跳,“你又想偷袭我?”

陈素蔷翘起嘴抗议,“一点也不好玩,老是被你看穿。”

沈益南笑了笑,张开眼睛,“来,让你偷袭。”

她仿佛很容易满足,轻轻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看他按着额头,问他,“又头痛了啊?”

放下背包,她站在他身后,两只手熟练地按着他的额头,“好些没有?”

沈益南心里一酸,莫名的就有些伤感。

她的手柔若无骨,有些热,并不似兰芷的那么冰凉的手放在额头上这么舒服。

“好些没有啊?沈总。”

沈益南回过神来,点了点头,“手法越来越熟练了,有练过?”

“是啊,我一个远房表姐在按摩店工作,我跟她学了几招,还行吗?”

“太行了。”

“我给你说啊,我那远房表姐是个瞎子,可是人长得可真是那叫一个漂亮,真是可惜了,嫁了个老头子。”

他故意配合她,“为什么这么漂亮嫁一个老头子?”

“因为她看不见啊,美的丑的她都分不清,太可怜了。”

沈益南闭上眼睛任她在他额头上按着,“有些人睁眼还是瞎子呢。”

“谁?”

“我。”

“不要这样,我是个美女,美女,好不好?”

沈益南笑了,觉得自己宠这姑娘就像宠女儿似的,“我没说你,我说别人呢。”

他按住她的手,将她拉了过来,“小丫头片子,这么爱美。”

要说外面的人都怕沈益南,可是陈素蔷觉得他一点也不可怕,他总是笑呵呵地,看她的目光又温柔又宠溺。

唯一觉得沈益南让人捉摸不定的地方就是他很容易在跟她说着话的时候莫名其妙的就陷入一种失神的状态里。

但他的眼睛还在看着她的脸,她感觉不到他还在听她说话,虽然他总是要求要她多跟他说话,可是很多时候她却没有感觉到他在听。

他也给她买那些贵重的东西,信用卡也塞了好几张给她,可他除了亲亲她,并没有太大的动作,她的朋友张闻青告诉她,这说明他对你跟对别的女人不一样,他肯定是将你当作女朋友般的尊重你。

陈素蔷有些粗线条,想事总是不愿想得过深,但既然他喜欢她,宠爱她,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她也看到过沈益南跟别的女人在报上亲亲我我的报道,不能说不在意,只是沈益南给她的独宠是别的女人所没有的,至少是,十二点前不能到他家的规矩在她这儿就没有实行过。

她总是想什么时候来都可以,但沈益南不允许她超过了十二点自己独自回家,她总是被沈益南安排到客房里睡,她心里美滋滋的,她知道他这是担心她的安全。

她来之前可以不用打招呼,也不是没有碰到过别的女人,也有一次碰到过闹得不像话的场景,沈益南喝了酒,那女人趴在他胸口上,吸着他的嘴皮,像个吸血鬼一样。

陈素蔷一来,沈益南就叫她滚,陈素蔷生气不理他,他就哄她,“小丫头,下回你来之前我让她们走。”

她偏生就是越发持娇生宠,他越是好脾气,她偏就是想来就来。

她有时生气的是,为什么他偏偏不肯跟她做和那些女人做过的事,总当她像个孩子一样哄,不像是她的女人。

再怎么生气,也只是小孩子脾性,哄哄也就罢了,张闻青说,是个男人哪有不花心的,只要对你一个人是最特别的,你还能要求什么。

是啊,还能要求什么呢?得到一个男人的全部,哪有这么容易?

今天沈益南却兴致很高,摸着她黑黑的长发,在手上打着结,问她:“小丫头,谈过恋爱没有?”

“谈过。”

沈益南喜欢的就是这孩子的诚实,于是笑了笑,“怎么分手了?”

“遇到你了啊,学校的男生个个木讷没情趣,况且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陈素蔷倒是不避讳,一一道来。

“你喜欢我什么呢?”

“不知道,就是喜欢了。”

“可是当初我也是从学校出来的呢。”

她好像一下来了兴趣,“沈益南,你说说看,你当初在学校是怎样的风云人物,女生是不是一波波的朝你前面涌?”

沈益南眼睛眨了眨,又陷入似乎是某种回忆当中,“女生喜欢我又有什么用呢?那时我被一个霸道的女孩子给包了。”

“包了?”陈素蔷瞪大了眼睛,“你以前居然被人包了?你是靠这个起家的?”

沈益南摸了摸她的脸蛋,“真是个傻丫头。”

陈素蔷好奇的看他,“你的生活肯定很精彩,要是我那时候就遇到你就好了。”

“如果那时候你遇到我,肯定会被那个霸道的女孩子给收拾了,那就不是幸运,是不幸了。”

“她这么凶?连你都怕她?”

沈益南没问答,他想,不是怕她,是爱她。

沈益南看她揉了揉眼睛,就说,“你困了吧,今晚留这儿还是回去?回去我就送你。”

“送来送去这么麻烦,我就在这儿睡了。”

“我还要工作,你去客房睡。”

她眼睛一闪,一下抱住他,“说实话,你是不是怕和我睡觉?”

沈益南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头,“说什么呢?你还小。”

“我已经二十岁了。”她鼓起腮帮子,很不高兴。

“好,你是大姑娘了,”他拍了拍她的屁股,“快去睡,明天早上我要很早出门,我可不想等你。”

陈素蔷很不情愿地去了客房睡觉。

等她一走,沈益南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他拿起一根烟点起来抽了一口又按熄了,他走到书桌前,打开电脑,手飞快地在键盘上打着字。

第二天早上,陈素蔷从楼下下来的时候,那个晚睡的沈益南已经精神奕奕的坐在餐桌前看着报纸了。

看到她打着呵欠,斜睨她一眼,又将报纸翻得哗啦啦的,“怎么,还没睡醒?”

“今天好冷,太适合睡觉了,要是不用上班就好了。”陈素蔷苦着一张脸。

“你不想上班也可以啊,这不是挺容易的事吗?”

“你养我吗?”她凑了上去。

“我这不是养着你吗?你手里的那些信用卡不是我在还钱吗?”沈益南又将报纸翻了一页。

“我以为你是在求婚呢?”陈素蔷故意跟他开玩笑。

沈益南脸一沉,马阿姨正往餐桌上放早餐,他“啪”的一声将报纸拍在餐桌上,“以后我不希望听到这样的话,玩笑也不行。”

说完,他上了楼,不一会儿,穿戴整齐了下来,手里还拎着一个包,看也没看她一眼,“我不吃了,先走。等下我打电话叫司机来接你。”

陈素蔷自跟沈益南在一起后,还没见过他发过这么大脾气,这会儿眼泪都在眼睛里打着转。

马阿姨看了看她脸色,劝她,“陈小姐,先生一向脾气不太好,我看他对你蛮好的,你别生气了啊。”

陈素蔷嘟着嘴,直往嘴里塞吃的,塞得太多,差点噎住,马阿姨帮她拍着后背,“小姑奶奶,可别再闹了啊,回头先生又该生气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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