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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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风,应是一天当中最放松而且愉快的时候,这个时间里,不仅可以短暂地沐浴一下似乎已有多年未见的阳光,还可以和对门牢房里的朋友聊上几句私话。大牛就和山豹就一直在低声地聊,两个人的头几乎抵在了一起,尽管他们只隔了两扇铁门和一个不到两米远的过道,却好像是跋涉了千山万水才得相见似的。

放风的场地,就是小楼楼门一侧的一块十几平米的空地。三名日本兵提枪站在三个不同方向,眼睛一刻不眨地盯着这些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的人们。

这时,便有一名在地下室里的看守也跟上来,伸开双臂站在楼门口,他竟是在贪婪地大口呼吸着空气,地下室的阴暗潮湿也同样把他憋闷得几欲疯狂。

人群突然有了一些骚动,原来有一个人独自走出来,走向那个贪婪呼吸的看守,这个人竟然是项世敏。

“回去。”一个持枪的日本兵把枪口对准了项世敏。

项世敏连忙向日本兵鞠躬道,“不要误会,我只是想和这位长官谈谈。”便用眼去瞧楼门口的看守。

他说的是日本话,说得看起来也比较不错,因为持枪的日本兵把枪口歪向了一旁,而站在楼门口的看守则招了一下手,示意项世敏过去。

项世敏颠着小步,跑到那名看守身前,身子深深一躬,说,“您好。”

看守已是满脸惊讶,不由得回了句,“您好。”

项世敏继续一躬,说,“我叫项世敏,我的日本名子叫山口佳德,请您你多多关照。”

看守更加惊讶,但没有答复要怎样关照,只是点了点头,说,“你说你叫山口佳德吗?”

项世敏又是一躬,说,“是,我叫山口佳德。”

“你……”看守上下打量着项世敏,“你在我们国家留过学?”

“是的,我在早稻田大学学习过四年,日本可以说是我的第二故乡,那里有我的恩师和许多感情很深的同学。”项世敏的脸上充满了幸福回忆的神态。

“唔,很好。”看守的脸上显出几分得意,“可是,你为什么会到这里?像你这样的人,在战俘营里是会得到关照的。”

“是我的运气太差,刚进战俘营,就被带到这里来了。”项世敏显得好像很无辜也很无奈。

看守摇着头说,“太可惜了,太可惜了。”既而又说,“不过你的运气并不是太差,至少现在遇到了我,如果你肯为我们帝国服务,我可以为你向上面求情。”

项世敏立刻显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连忙鞠躬道,“十分感谢,十分感谢,一切都拜托您了。”

项世敏退回到人群里,突然,一只脚从人群里伸出,蹬踹在项世敏的胯骨上,项世敏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忽又有一个拳头甩来,正顶在项世敏的当胸,项世敏疾退几步,坐在地上。

看守见状,大喝一声冲上来,用手里的木棍向人群里一指,喊了声,“八嘎。”与此同时,站在外围的三个日本兵也端起了枪,瞄向了人群。人群恢复了平静,犹如水潭上刚刚荡过一层水纹。

看守扶起了项世敏,说,“你要小心了,他们看起来对你很不友好。”

项世敏的脸上显出惊恐的神色,说,“求您,求您帮帮我——”

看守点着头说,“你放心,我会尽快把你的情况向上面汇报的。”

人群里依然很安静,所有的眼睛都在盯着项世敏,目光像一张铁丝编成的网紧紧地将他兜住,看守看出了这张网的危险,他很不自在地握了握手里的棍子,对项世敏说,“这段时间里,如果有谁对你不利,你就对我们讲,我们会马上把那个人剔除掉,如果情况危险,你可以喊我,我叫渡边正雄。”

项世敏满怀感激地说,“谢谢,太感谢您了,渡边君。”

项世敏挺了挺胸,再次向人群里走,没有人出拳,没有人动脚,但是每一双眼睛都像刀,冰冷的刀。

又一个人被带走了,这个人被带走后,第一间牢房就只剩下两个人。牢门开启和关闭的声音,震撼着牢里所有的人,他们听着渐渐消失的脚步声,没有人说话,没有人走动,他们明白不久之后,他们的脚步声也将如这般消失,这个时候,他们只有沉默,沉默或者并不意味着静待死亡,这个时候,也就是第三天的上午。

没有人喜欢留在下面那个阴暗潮湿的地下监牢,渡边正雄更是不喜欢,不过他的同伴要比他机敏,抢先一步上去了,他只好坐回到那间只有五平米的小屋里,这间屋虽然被称做值班室,在他看来甚至不如栅栏里的牢房,牢房里可以有走动和活动腿脚的空间,而这间小屋,只能像龟一样缩伏着。

忽然,牢房里有一些响动,渡边正雄侧了一下头,凝神去听,不久他就听到了争吵声,吵声越来越大,渡边正雄终于坐不住,拎起木棒,起身走出小屋,这时候吵声变成了撕打声和喊叫声。渡边正雄只走到栅栏门前,用木棒狠狠敲了敲铁栅栏,用生硬的中国话喊道,“安静,不准出声。”他懂的中文只有有限的几句,所以只能把这句话反复地喊,然而牢房里的嘶打声并没有因他的喊声停止,反而愈加激烈。他没有要打开栅栏门的意思,在他单独一个人守值的时候,无论牢里发生怎样的事情,他是不会走进去的。

突然,一个带着绝望的喊声冲进他的耳朵里,“渡边君,救救我——”

渡边正雄马上想到了那个把日本当做第二故乡的山口佳德,从山口佳德的声音里可以听出,他正无助地滑向死亡的深渊。渡边正雄一下子慌了神,忙打开栅栏门,疾步冲到四号牢房门前,山口佳德凄厉的喊声从铁门上的小窗口扑了出来,渡边正雄喊了一声“八嘎”,便把脸向小窗上靠去。突然一个踉跄,渡边正雄的身子向后疾退,他无法不退,因为有一股淡黄色的液体正从窗口倾飞出来,泼在他的脸上。只退了两步,后背就已经顶在了对面三号牢房的铁门上,这里正有一条弯垂下来的绳子在等着他,就在他的后脑碰到了铁门的一瞬间,那条绳子恰就套在了他的脖子上,绳子迅速勒紧,绳子是从铁门上的小窗伸出来的,绳子的两头握在一双强而有力的手里,这双手正是山豹的手。

只挣扎了一会,渡边正雄的身子就僵直地挂在铁门上。有人从小窗里垂出一条前端打着一个环扣的绳子,绳扣一直垂到位于牢门下部的那扇用来递送饭食的窗门上,窗门平时是扣起来的,只有在送饭的时候,才把别住窗门的扣扭提开,窗门躺下,就成了一个可以放饭食的平台了。

“往左一点,再往下。”老猫趴在小窗上校正着对面人垂绳的位置。

“你给他浇的是什么东西?怎么那么臊啊?”山豹扭着鼻子问。

“嘿嘿,”老猫狡黠地一笑,“给他点仙人水,点化他脱离苦海,让他下辈子投胎,去个好地方,别再投回日本了。”

“去你的,点了你这泡尿,我敢肯定他去不了好地方,还得回日本。”山豹说。

“哦,那就太可惜我这泡尿了。”老猫的手指向下一划,“再往下一点,好,扣住了,提——”

对面的人把绳子一拽,扣扭就提开了,窗门“啪”地弹开,正抵在渡边正雄的腿上,有人从里面用力一推,窗门就平支了起来,闪出一个扁狭的缝隙,一只手从这个缝隙探出来,搭在渡边正雄的腰带来回一摸,一串钥匙就攥在那只手里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栅栏门那边突然一声响,是有人推开了地下室的门,接着就有一个喊声传来,“正雄我的钢笔在下面吗?正雄,正雄你在哪里?”这是那个上到值班室的看守在喊渡边正雄。

牢房里的空气瞬间凝滞了,所有的人都凭住了呼吸,每个人几乎都能听得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声,尽管在极力压制,但总觉得这声音仍大得犹如牛在撞墙。

看守似乎察觉有异,快步下阶梯,走近栅栏门,边走边喊道,“正雄,正雄。”他很快就转过栅栏门,一眼便看到了渡边正雄。

渡边正雄正站在三号牢房的门前,脸贴近窗口,像是在向里面张望着什么,样子十分专注,专注得根本没有注意他同伴的喊声。

看守悬着的心也略一放松,就走过来,说,“正雄,不是说一个在这里值班的时候,不准接近牢房嘛?”他走到渡边正雄的身后,用手一拍他的肩头,说,“在看什么呐?”

渡边正雄突然向后一仰,向看守身上压去,看守一惊,不觉向后退了两步,仅仅是这两步,他便退进了死亡的陷阱。在他的身后,有一条同样瞄着他的脖颈的绳子,一双握住绳子两端的同样有力的手,而这双手却是陆天宇的手。

看守的眼珠几乎被勒出了眼眶,他的手抓不到任何可以延迟生命的东西,他的视线开始模糊,但他还是看三号牢门下方的送饭窗口被打开了,有一只手伸出来,手里抓着的是牢门的钥匙,手摸到了牢门的锁孔,将钥匙插了进去,于是,牢门就开了,留在他眼中最后一丝模糊的影像,是一个强壮的影子从牢门内冲出来,于是,停止了挣扎,他无奈地、毫无选择地把自己变成了一具尸体。

所有的牢门都打开了,狭窄的过道上立刻挤满了人,有面带喜色的,有面显惊讶的,有兴奋不已的,也有满脸疑虑的,然而牢门既已踏出,便只有义无返顾,因为所有人都懂得,等在这里总是要死的。

老猫很镇静,他看了一眼从渡边正雄的手腕上摘下的手表,说,“我们大概有五分钟的时间。”俨然是一副以领袖自居的神态。

山豹并没有理会老猫的神态,他把从渡边正雄身上剥下的衣服丢给了老猫,说,“这个面沾了你的尿,还是你自己穿吧。”

老猫提鼻抖了抖衣服,只好穿到自己身上。

这时候,陆天宇已经把另一名看守的衣服套在身上,他走在最前,老猫紧跟在后,接着便是山豹、大牛还有另外一名壮汉,五个人沿阶梯蹑足而上,轻轻推开地下室的门,倏然鱼贯而出,门却又被回手掩上了。

有更多的人并不知道这次行动,也急着要跟出,项世敏忙按住他们,解释道,“现在外面的值班室里没有人,但值班室却靠近大门,门外有一个站岗的守卫,如果我们一起出去,目标太大,会被站岗的守卫发现。”

“他们出去,是去干掉那个站岗的守卫吗?”有人问。

“暂时不会,因为两个负责押解的日本兵马上就会回来,如果看到站岗的人不在了,就会起疑心,所以,我们要等到那两个鬼子回来以后,再一起解决掉他们。”

“然后呢?那么接下来再怎么办?”又有人急切地问。

“接下来,我和陆天宇一起去北面的停车场,搞来一辆汽车,然后载着大家伙出去。”

项世敏的话将每个人的脸都激起了兴奋和欣喜的神情,使每个人的眼睛里都闪跃着希望的光。不过,他们仍需努力按捺住欢跳的心,他们还要忍心地等,任何影响听觉的声音此刻都显得讨厌,甚至包括自己心跳的声音,每双耳朵都灌注了全身的力量,仔细捕捉着门外任何轻微的动静。

门外却仍很静,好像门外本就是一个没有人的世界。门内的人等得开始焦急,气息越发喘得粗重。门外依然寂静,似乎这扇门可以隔绝人世,透不过任何声息。人有开始搓手,也有人用手不断擦去额头上直流的汗珠。

门外仍是没有响动。

终于,有人耐不住,悄声说,“这么长时间了,外面啥子个情况,我们也不知道,出去看一下吧?”

而这时,项世敏急一摆手,手指指向了门,门内所有的声音在瞬间嘎然消失了。

门外有声响,没错,所有的人都能听到,是日本人的说话声,接着,说话声突然停止了,代之的是奇怪的响声,声音并不大,但还是被众人的耳朵捕捉到了。

有一个人显然是有经验的老兵,他的手一攥,强抑着兴奋低声说,“得手了。”

果然,门被拉开了,大牛站在门前,他一招手,放声说,“出来吧。”

外面的事情办得非常利落,两名刚刚回来的日本兵就躺在值班室的地上,楼门外站岗的日本兵也已换成了山豹,只不过,那身短小的日本军服穿在山豹魁伟的身上,略显得有些滑稽。

老猫把一件从日本兵身上扒下的军装,抖手扔给了项世敏,说,“秀才,穿上它,蒙鬼子的活儿全依仗你了。“

大牛一拍项世敏的肩头,说,“兄弟,真没瞧出你演戏演得还真像那么回事,小鬼子被你骗得团团转,连性命都被你骗丢了。”

大牛的话很直,项世敏听着很不顺耳,却不好驳,只勉强一笑,不再去理会,自顾穿那件日本军服。

就在这个时候,山豹突然提着枪退了进来,他咬着牙说,“他奶奶的,麻烦来了。”

麻烦果然来了,一个日本军官带着两名随从正向这边走来,他们显然是看见了返身进楼的山豹,可是脚下没有迟疑,仍向这边走来。

此刻,所有人的神经都绷紧了,他们不畏惧死,畏惧的是毫无反抗地被人宰割,现在,他们的武器仅有五条步枪,而他们却有十八个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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