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东珍楼密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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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珍楼天字一号阁的格子窗虚掩着,一个带着黑色帽子的年轻人探出窗口向街面上来来往往的人们张望一阵,压了压帽檐儿,缩了回去。

“宜林,把那盒儿云土拿来!”屏风后的一架月洞上,燕斋全坐起身,手中握着一杆烤蓝烟枪。

叫宜林的年轻人翻了箱子,取出一个铜扣儿檀木盒子打开,取出里面油纸包的严严实实的一方一方云土,拿了一块开了封的,满目无奈道:“长官,今天够量了,这东西量大了伤身。”

燕斋全深吸一口气道,拿过宣林手中那半块云土:“量多量少有什么区别?左右是离不开这劳什子。”他续了烟土猛吸了一口,指了指屏风外:“盯着点儿,别叫人看见。”

宜林啪得一声合上盖子,扁扁嘴:“他们还不都是看您的脸色,谁敢抓您啊?”

“废话那么多干呢?”燕斋全倚在一叠鸭绒被子上:“上面抓得严,老子不也得以身作则?注意点,没毛病。”

宜林应了一声,嘟囔道:“好像大家都不知道一样……”他又回到窗口,向外面张望。远远望见一个戴着酒红色呢帽的身影出现在街上:“长官,她来了。”

宜林的话音一落,燕斋全已经立在床边,他绕过屏风,手中仍端着他的烟枪,凑过来瞧了一眼,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诡谲笑意:“把咱们准备的东西拿出来吧。”

宜林推开窗子散味儿,却被燕斋全拦住了:“蠢货,开什么窗?”

“怎么?”宜林的手悬在空中,日光照在他腕上的银链手表上,发出耀眼的金属光泽:“您倒不怕她发现了?”

“发现?”燕斋全拉上格子窗,猛地吸了一口,白蒙蒙的烟雾喷在宜林脸上。宜林屏住呼吸,皱起了眉。燕斋全见他有意回避的模样,不禁笑出了声:“这可是好东西,别糟践了。”

“不就是大烟嘛,算是什么好东西。”宜林用手扇扇眼前的烟雾,没好气的小声嘟囔着。

敲门声如期而至,燕斋全不再追究宜林的不满,直直房门:“去开门。”

宜林打开房门,一个酒红色的身影映入眼帘,细细打望一眼,酒红色的呢子大衣,乌黑如瀑的头发,眼前的女孩没有任何妆容,眉眼却散发着一种贵气。他不觉痴痴地望着眼前的这个女子,双手把在两扇门上。

女孩被他盯得有些难为情,眸子频繁的煽动几下,她忽然对站在房州的燕斋全打了声招呼:“燕老板,久等了。”

宜林方才回过神儿,忙将她迎了进去。燕斋全冷眼瞥了宜林一眼,狡黠地哼了一声:“这是宜林。”

燕斋全的人,文清本不想多认识,燕斋全既然说了,少不得微笑的迎合一声。忽然嗅到一股怪异的香气,像是烟味,但似乎从来没有闻到过这种牌子的香烟。

“您用的什么牌子的烟啊,这个味道还真是少见。”

燕斋全从口袋里摸出一盒“金字塔”卷烟:“要不要试试?”说着在大拇指上略了一记,弹出一颗烟。文清摆摆手没有接:“属下不会吸烟。”

“可惜了。”他说着把那颗烟叼在嘴里,摸出打火机,忽然踌躇一阵,又把烟扔进了废纸篓中:“不吸烟的人大概闻不惯这个气味。”

空气中弥漫的烟雾薰得人脑海一片混沌不清,有几分云里雾里的缥缈感觉。宜林见文清似乎有些不适应,便将窗子打开,冬日冰冷的空气呼的吹了进来,带来片刻的清醒。

燕斋全站起身,将窗子重新关上,对宜林斥责道:“谁让你开窗?跟了我这么多年,连这点儿警惕性也没有吗?”

宜林揉揉发酸的眼睛,道:“长官,对面是女子中学,又离得这么远,不会有人监视……”

“住口!”燕斋全厉声打断他:“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宜林被他斥责的面红耳赤,皱皱眉,只得下楼去催促饭菜。燕斋全见房间里只剩下文清一人,便打开自己的皮包,取出一个牛皮纸袋,推到文清面前:“方家的事儿,你做得好,这是你的报酬,”说着含笑道:“你打开看看……”

文清将信将疑的旋开牛皮纸文件袋上的线扣儿,倒出两张白纸,一张是医院的尸检报告,另一张是一份学历档案。

“这档案是……我哥哥?”档案上,一张两寸照片是一个五官俊朗的年轻人的脸。文清指尖拂过那熟悉的面孔,目光却落在了一个熟悉的名字上“卫设”。

“一儿一女文武双全,想必先考九泉之下也该瞑目了。”燕斋全坐在一张八仙桌旁,打量着文清专注的神情。

这张档案显然不完整,上面只说到卫设回国从政便戛然而止。文清心中一阵苦笑,燕斋全给她这样一份报酬,显然是希望自己继续替他效力。文清拿起那张尸检报告,眉心愈发紧蹙。

“这是屏城最好的法医亲手检查得出的结果,还是……比较科学的。”燕斋全一边说一边狡黠的打量着文清。

文清的眼中丝丝血红,恨,满心的恨,说不出到底是恨自己,还是恨凶手,心口隐隐作痛。她紧紧咬住牙齿,双手却止不住的颤抖,她终于不忍看下去,一挣,将报告拍在了桌子上。

一份不完整的档案和一份不完整的尸检报告。

“我想看下面的内容,有什么吩咐,您就直说吧。”文清凝视着燕斋全,全然一副亡命徒的气势。

“爽快!”燕斋全笑道:“是有一件事要你去办,不过这件事儿急不得,要一点一点的办。这件事牵涉诸多关系,错综复杂,你要想好了,我给你时间,如果你真的决定了,你给我消息。”

“不管是什么事,我都愿意去做,您吩咐就是。”文清咬着牙齿,咬到牙龈酸痛不已,面上的肌肉紧紧绷住,好像一尊杀气腾腾的兵马俑。

“‘麻娘子崔珏’你认识吧?”燕斋全寒凛凛的目光在文清面上来回巡视着,见文清茫然的摇摇头。燕斋全有些诧异,他点燃一支烟,幽幽的吸了一口:“怎么会不认得呢?你这么好的功夫,总不会是无师自通吧?”

“我教官姓王。”文清微微偏过头,望着燕斋全。

“我说的不是教官,是你的师傅,”燕斋全说着指着文清道:“就是教你飞檐走壁的那个女人。”

“您查我了?”文清一句话问出口,忽然觉得有点傻气腾腾,燕斋全从来都是站在消息网正中间的人,他想知道什么人的底细还有刻意去查吗?便点点头应了:“是有人教过我,只不过她是个要饭的老婆婆,我父亲可怜她,便让她……”

“编,接着编,”燕斋全双手交叉,饶有兴味的望着文清:“你以为你骗的了我?”

文清变了脸色,她一时有些支吾,“麻娘子崔珏”这个名号自己倒是从来没有听说过,想起师傅曾经告诉过自己的那些经历,倒也合得上这传奇的似的名头。

“我师傅叫无名,我父亲去世的前一年,她就走了。”文清耸耸肩:“这次,我没有骗你。”

“终于说了句实话,”燕斋全笑了起来:“无名就是麻娘子,麻娘子就是无名。倒真是个人物,八年师徒都没给徒弟透句实话,像是她的做派。”

“您认识我师傅?”文清不可思议的望着他欣喜的笑容。

“你师傅除了叫你飞檐走壁之外,有没有教你上天入地的功夫?”燕斋全摩挲着手掌,全然没有注意文清的问题,他笑的像一个见到金山的吝啬鬼。

“上天入地?”文清被他一问,有些莫名其妙,又不是神仙鬼怪,上天入地未免有些可笑。便摇摇头反问道:“什么叫上天入地?”

燕斋全不知她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便将一个青缎子面儿的小扁盒子推倒文清面前:“看看这个?”

文清打开盒子,里面静静的卧着一根泛着老旧色彩的簪子,白色珠子并不是珍珠,染着黑色纹理,老银簪子已经旧的发黑,看着也不像是个值钱的玩意儿。

“这是什么?”文清捻起簪子,竖在眼前,簪子在眼前转了一周,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这是骨簪。”燕斋全满是期望的说道。

“骨头做的?”文清被他一说,倒是燃起几分好奇之心:“人骨头还是动物骨头?骨头也能做簪子?”

“当然,”燕斋全满怀诧异的问道:“这些……麻娘子真的没有教过你?”他实在不愿相信,那神色分明是一个艺术家眼见着自己心爱的艺术逐渐失传的悲悯,他摇摇头,不可能,这是麻娘子的看家本领,崔家守着这门儿手艺已经五代,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让这门儿手艺从她手中断了。

文清摇摇头,嗤笑道:“我师父只叫我怎么打架,可没教我怎么做手工。”说着抬眼望着燕斋全问道:“这东西是我师傅做的?”

燕斋全严肃的摇摇头。

文清见她严肃的怪异,便问道:“那是哪儿来的?”

燕斋全顿了顿,指指地下,一字一句的说道:“坟里。”(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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